第4章 章節
腳已經快踏入陰陽界的凄慘樣子,便是有一絲半絲僥幸活命的念頭,也都煙消雲散了。
接着裝死的她聽到一聲蒼老的笑,“這小姑娘身受如此重傷還能撐着一口氣,着實心志堅強啊。”
“呸,”她心裏暗罵,“老娘早盼着趕緊咽下這口氣,可惜身子不能動才不能如願的,臭老道,你才心志堅強,你全家都心志堅強。”卻不去想這出家修道之人是否有全家了。
風昭棠接話道:“國師大人,這小丫頭小小年紀,倒是心狠手辣,郡主與郡馬都是傷在咽部,一刀封喉。說起來,那郡馬還是這丫頭的生身之父呢。”
那蒼老的聲音透着動容的驚奇,“哦?這小女娃竟然弑父?”那可真是大逆不道,違背人倫了。
“正是,這也算得我朝第一奇案了,原來那郡馬在娶郡主之前,家中已經有妻有女,為娶郡主便謊稱自己未娶,過得幾年,待聽說原配陸周氏的消息,郡主與郡馬卻是夫妻同心,不約而同都派了人去老家除掉這母女,…卻不想被這雲貓逃了出去,還學了那江洋大盜雲中飛的功夫,又賣身進了郡主府當掃地的粗使丫環,隐忍一年多,才看準了空子,将郡主夫婦二人都刺死。別看這小小年紀,心思手段倒也深沉毒辣。”
平攤在地上某人忍不住嘴角微牽,露出一絲冷笑。
“雲貓,你笑什麽,難道老夫說得有差不成?”風昭棠臉色一沉,質問道。
“陸,陸懷時殺妻害女,背信棄義,景娴身份貴為郡主,心地還不如鄉間村婦,手段下作,欠下人命無數,我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民除害,以牙還牙,要說毒辣,也該是他們兩個。”聲音雖嘶啞,卻是越說越暢快。
一對狗男女,終于得報應。
老娘活了十來歲,忍苦受罪,艱難學藝,為得不就是那一朝手起刀落,世界落得個幹淨?就算為了那兩條賤命搭了自己進去,那也是一個字,值!
風昭棠搖搖頭暗想,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卻倒真有些肝膽豪氣。
卻聽那國師道:“小丫頭,你如今身犯重罪,命已不久,我那煉藥室卻還需要一個藥人來試藥,試藥雖也危險,卻總比你現下能多活幾年,你可願意?”
雲貓仍然閉着眼,嘿然一笑,“不願意。”
那國師奇道:“這卻是為何?”
“這人間太無趣啦,還是早死早超生吧。”
曾對她好的人,都挂了,曾害過她的人,被她挂了,…要留下來天天喝苦藥再死,這買賣虧哇。
唉,說話也累人,還是睡吧,再醒來,許就是平靜黃泉了,雲貓緊閉了雙唇,頭向一旁歪倒,不聽不看不言不語,放任自己沉入黑暗夢鄉。只留下被晾在一邊兒氣歪鼻子的兩人。
……………………
恍惚裏煙光彌散,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朝自己飄過來,發出陰測測冷凄凄的哭泣之聲。
“陸貓,你竟然犯下殺父的罪孽,我是你親生的父親啊!我是…”
雲貓本來無精打彩地閑閑游蕩着,此時卻如被激醒,擡手便是啪地一掌,利落地将那影子打飛,冷笑道:“老娘姓雲!什麽親生,你親生的早被你派去的殺手除掉了,骨頭都沒剩下,…老娘是天生天養,後來才被娘收養的,跟你這般無恥人渣沒半分幹系!”
陸周氏從陸懷時的殺手刀下逃過一命,卻痛失了唯一的親女,神智不清的她看到路邊的小叫花,便摟住認成自己的女兒,後來偶有清醒,也是将錯就錯,自欺欺人地認為親生女兒尚在。
說起來,她和陸周氏也不過相處了三年多,但她在心裏早已經把這個苦命而又心善的婦人當成親娘,至于說那負心男人,幸好那渣爹不是咱的,跟咱沒半毛關系,真真算得老天保佑!
正慶幸間,卻聽身後幽幽傳來一聲長嘆。
是誰?
雲貓倏忽轉身,卻見背後有一老公公,白胡白發,伛腰駝背,老态龍鐘,手裏柱着一根破爛木棍,身上的麻衣破洞綻線,色澤難辨,身子顫顫微微,勉力立在地上,苦着張核桃臉望向自己。
“雲貓兒,是誰說要姓我家的姓,學我家的武功,将來要給我雲中飛養老送終的?怎麽轉眼就忘了?”
雲貓張大嘴,半響才吶吶道:“師父。徒兒沒忘。”
記得分別時,師父還是生龍活虎的中年,怎麽一下子老成這樣了?
老公公氣憤地頓了頓手中木棍,責道:“那師父我這五十多年過去了,怎麽不見你來養老送終?”
雲貓額現冷汗,“師父,我,我這不是,是…”
“是是,是什麽?”聲音雖蒼老,主人卻仍是個急性子、暴脾氣。
我這不是挂了麽?
挂了?挂了?!
…悚然從迷夢中驚醒,眼前驟然大放光明,各色景物歷歷呈現。
我…這是…在哪裏?
地府難道竟然是這般的麽?
雲貓從床上坐起,怔怔地瞧着面前的桌椅和四面牆壁,這分明是個小房間,雖然小,一應陳設俱全,壺子茶杯擺得整齊,牆上甚至還挂着畫軸,她躺着的床上被衾都是新的,兩邊還挂着輕紗帳子。
雲貓暗自驚異,長了這麽大,還是頭回住這麽好的屋。難道竟不是地府,是天堂?
在看看身上,原本可以致命的傷竟然都好了七八成,斷骨都接上了,呼吸也舒暢許多,本來不能行動的她,也可以自己坐起身…
雲貓試探着伸腳下地,居然也能走路了!
她驚喜地又伸出那只被傷過的手,動動手指,揮揮掌,也象沒受傷過般輕快,頓時歡呼了一聲。
只聽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自空中響起,卻是清楚如在耳邊,“丫頭,醒了就來藥房。”
雲貓的笑容登時僵住了。
呸,老娘原來還是當了那老道的藥人啊。
四 學道
推開房門,外面卻是個園子,整齊地種着大片藥草,有幾樣柴胡,丹參之類她倒也認得,當中一條小路直直通向園子盡頭,盡處是兩層的青色小樓。她四處看看,也沒有見着人影,估計着就那小樓,便走到了小樓前。
樓前臺階兩邊擺着半人高的銅孔雀,雲貓走上臺階的時候,兩只銅孔雀突然齊齊發出了清越的鳴叫聲,倒吓了她一跳。再移目去看,那孔雀的眼中竟是放着綠色光芒,好象在細細打量着她。
雲貓沖着孔雀做了個鬼臉便繼續走過去。
臺階是青一色的石板鋪成,光滑平整,一塵不染,各處的門都是開着,空無一人。
樓前回廊盡處是一間大屋,巨柱飛檐,兩道大門上都有個大如盤子的八卦圖案,細細瞧下,卻是黑晶與白玉拼接而成,日頭下透着瑩潤的寶光,黑白陰陽,竟似旋轉流動不息。
只是盯着看了一瞬,眼都有點花花的,雲貓揉了下眼,暗道果然古怪。
卻聽門內老者催道:“還不進來。”
正是那天聽過的國師老道的聲音,雲貓應了聲,心想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個七老八十的老道士麽,便大步走了進去。
屋裏果然很大,淡淡的煙氣中帶着清草般的藥香,卻是幾乎空無陳設,只在地上擺着兩三個蒲團,靠窗的蒲團上坐着個老道士。灰青色的道袍,須發皆白,倒看不出原本的模樣。膝前擺着個小鼎,那小鼎只如人掌般大小,精致得倒更象孩童的玩具,而那一室的煙,卻正從中緩緩逸出。
老道士微擡眼皮,瞧了她一眼,指着那小鼎:“把那兩粒三清化塵丹吃下。”
但見煙霧中裹着兩粒紫紅色泛着幽光的丹藥,約摸有小手指頭大小,那藥香味便是從此散發而來。
心知避無可避,她伸手抓起,三兩下便扔入口中。邊問道:“這藥是做啥用的?”
老道半眯着眼,意态懶散,半晌方慢慢悠悠地道:“才煉出的新丹,當是有滌塵清體之用…是洗髓丹的改良方。
洗髓丹?
她跟着雲中飛在江湖中游歷多年,見識也算廣的,這老道說的還真聽說過,據說洗髓丹是傳說中的極品寶藥,服之可以伐毛洗髓,大大改變習武的資質,這樣的好東西幾百年來,現世的也不過三顆,有兩顆被習武之人服下,那兩人都先後成了當時無人能及的絕世高手,有一顆卻是在現世後引來了重重浩劫,腥風血海,無數的武林高手為了能得到它智計百出,陰謀陽謀算盡,最後卻都落了個空,枉自丢了性命,那第三顆卻也就此下落不明,從此近百年,再無洗髓丹的蹤跡。
如此稀罕之物,這老道會這麽大方麽?
她半是驚半是疑地看着老道,“改良方?”
面前老道仍是半閉着眼,面上極是慈祥,長長胡子拖到胸前,根根雪白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