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好一個男人叫什麽“裝素顏”?!

胡小海記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裏浮現出的是超級娘炮——大紅大紫的花衣裳,笑聲銀鈴,眼線把眼睛足足畫大一倍,兩坨腮紅高挂,蘭花指輕捏羽扇,往嘴角一掩,聲音尖細如太監,一跺腳一扭身:讨厭啦!

救命嗷嗷!!

不過好在,回應這個名字站出來的,是一個一身黑色錦衣,外罩深色長袍,全身素色,只腰帶翠玉,黑發用精致發冠高高豎起,露出的臉俊朗非凡,半點沒有娘炮影子。

他又好奇問了一遍,才知不是“裝素顏”而是“莊夙顏”。

字與字的不同,即便諧音,還是讓人看出千萬差別。夙顏聽着果然氣派許多!

因為是王師,據說是都城專門輔佐主公的重臣,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胡小海起初不敢怠慢,幾乎對方說什麽就聽什麽。

可即便這樣,那人對自己依然永遠不滿。

他看向自己的眸子裏總是帶着若有若無的嫌棄,仿佛自己是個障礙,恨不得除之後快。

因着這個原由,他又腦補了一場奪位之戰,難道他是絕對的反派?可這又說不通,不說玦王都只能由皇室近親握權,并且是世代相傳,外人絕不可能有插足機會,否則就是毫無疑問的篡位之争;而且就身旁小厮石榴(好好一騷年你叫什麽石榴啊!)透露,這位王師曾經就是上任主公心腹,對玦王都只有絕對的效忠,并無其他之心。

“王師可是大好人,虧了他,在主公不在的這幾年,玦王都還能好好的,三大世家也一直很尊敬他。”

石榴當時是一臉的崇拜之情,可落在胡小海眼裏,真真不是滋味。

什麽大好人……

大好人會一天不下十次的對自己說:“你連這個也不認得?”或者“你連這個也不知道?”或者“你今日又搞砸了什麽?”

你!大!爺!的!

挑戰少主權威!你信不信老子分分鐘抄你全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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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只能想想而已。

雖然一被這人遇到就沒好事沒好話,好像自己除了吃喝拉撒就沒有其他功能了——事實上也許就是如此。

但是胡小海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還是毫不例外的被狠狠刺傷!

所以他決定反擊!決定做一個“進擊的少主”!

但事實上——

十五天前,他想練字,好不容易寫出一個自認為滿意的“我”來,卻被一衆臣子以複雜的眼光看着。

白胡子老頭最是忠心耿耿,笑眯眯點頭,“這幅畫真好看!敢問少主,這是畫的何物?”

“……”胡小海動了動喉嚨,“我。”

“……”白胡子老頭眨巴眼,“少主不要說笑了,這怎麽看也不像‘少主’啊。”

鼻子眼睛在哪裏?別說鼻子眼睛,臉在哪裏??

胡小海冷靜地放下筆,伸手指了指自己,“這不是畫,這是字,是‘我’字。”

“……”滿屋寂靜。

只有莊夙顏突然笑了一聲。

那一聲極輕,但聽在胡小海耳裏,不下于驚雷。

白胡子老頭無奈道:“臣知道少主不識得字……唉,無妨,臣會派專人教導少主。”

胡小海瘋了,指着那字道:“這不是‘我’字是個啥?!”

“恕臣才疏學淺,當真不認識這個字……”白胡子老頭拿過筆,道了聲恕罪,手起筆落在紙上龍飛鳳舞寫出個字來。

胡小海好想咆哮——卧勒個大槽這才是畫畫吧!!這絕逼是在畫畫!!

可白胡子老頭鎮定道:“少主請看,這才是‘我’字。”

“……”我你全家!!!!!

搞清楚這個世界和自己的世界雖然說話都聽得懂,但在文字表達上完全差在抽象思維上了,他只得放棄練字,改為其他。

于是十天前,他裝模作樣拿起古博架上一只白玉雕的小貓,細細研究一番,在衆人面前侃侃而談了一下關于玉的發展史。

當然,他知道這個世界的歷史和自己的不同,所以省略大部分,只說小部分,還挑揀了一些玉器的故事來說道。

結果……迎接他的又是衆人複雜的目光。

胡小海呆滞道:“我……哪裏說錯了?”

滿屋寂靜,又是莊夙顏呵地笑了一聲。

胡小海頓時崩潰,拿着那白玉貓不知該如何作為。就聽白胡子老頭慢慢道:“少主,你可知為何我玦王都叫玦王都?”

“……”你大爺的!我哪裏知道去!

“玦是為玉,我玦王都是大陸上盛産玉器之都,少主所說的那些煉制玉器法都是其他地方最普通的方法,包括上色,雕刻,我玦王都最富有盛名的便是比其他都城都更了不起的煉制方法。就拿最普通的雕刻來說,若是出自我玦王都,價格都比其他地方翻上十倍去。”

“……”

胡小海簡直想咆哮!他哪裏知道玦王都比其他地方還先進一點!你大爺的不知道合群是什麽啊!你不怕拉仇恨的嗎!壟斷神馬的最讨厭了啊啊!!

原本胡小海的歷史知識也好不到哪裏去,別說歷史,其他專業課程也都稀疏得很。

這便找不到其他話來反駁,只得默默把東西放了回去。

而其他人,還當他說得那些玉器故事是自個兒編的,莊夙顏給了個臺階下,不冷不熱道:“少主的想象力不錯。”

“……”想象你大爺!!想象你全家!!

于是拜這件事所賜,“少主”的課程除了認字,又多了一樣背全軒轅國包括其下三座都城的歷史。

他一看到那些書就傻了,堆起來可以買一箱香飄飄奶茶了有木有!他要萬幸不用繞地球三圈嗎!!

胡小海徹底瘋了,若是學農業,好歹還能去種田;若是學技術,好歹還有一雙巧手;若是學交際管理,好歹還有一張會說話的嘴皮子。

可他啥也不會。

放在這個不認識字,不認識國家文化,甚至不知道他們都種什麽菜,養什麽花的世界,還不如去放牛!!

所以當回想起之前種種,加上莊夙顏時不時表現出的“我對你從來就沒有任何希望”的眼神……

胡小海現在一看到莊夙顏,就像看到耗子的貓……錯了,是看到貓的耗子……

嘤嘤嘤,看到莊夙顏走過來,自己連腦子都不靈光了!!

“昨日已讓宇文先生幫您補習過了,為何今日還是做不好?”莊夙顏自顧自坐下來,衣袍撩起往膝蓋上輕輕一搭,那一舉一動簡直猶如畫中人!

硬朗的側臉微微斜過來一點,眼神毫無波瀾,說話也毫無感情起伏。只有微微下抿的嘴角和微蹙的眉頭表明他心情并不是太好。

胡小海幹巴巴坐下來,只答了兩個字,“呵呵。”

莊夙顏手指微屈,輕放在石桌上,看着胡小海僵硬的臉,道:“少主可知,宇文先生對您抱有厚望。”

“……知道。”

當然知道!宇文桦便是差點将自己溺死的,也是一直跟在自己身旁,時不時提點,十分忠心耿耿并且十分熱情的白胡子老頭!

這名字取得可真好啊,讓胡小海每次叫他,就只能想起自己的語文老師——雖然語文老師是女的。

“既知道,為何不認真一些?”莊夙顏道:“不過短短幾句話,有何難說?”

難說的不是話,而是那裝逼的語氣和樣子好麽!

胡小海哼唧一聲。宇文桦前一夜就好好囑咐過自己,對着哪家人應該說什麽樣的話,好幾家大多都是“謙遜有禮”,這個好裝啊,只要笑眯眯,不住點頭,說話時将自己的位置放低便成了,可偏生對着賢老板,宇文桦的要求是“無論他說什麽,都要不置可否,萬不能表現得太親近,也不能表現得太疏離”。

麻蛋這是個什麽抽象東西!!

就好像讓你對着一盤烤牛肉,要你表現出“它似乎很好吃,但也不是特別好吃,介于好吃和不好吃之間,但你又對它有着執着的念頭”,這種抽象的東西麻煩去找影帝來演!!!

胡小海冷靜的表示了自己不行,但是男人說自己“不行”是萬萬不對的!所以他很清晰地說,“我演不來。”

宇文倒是很冷靜的接了下一句,“只要表現得不太感興趣就成了。”

“哦!”胡小海稍微有點感覺了。

宇文:“再懶洋洋一點。”

“……這樣?”

“雖然懶洋洋了,但好像要睡着了,稍微不屑一點。”

“……這樣……?”

“少主,你眼睛歪了。”

“……”

綜上所述,胡小海在對着賢老板時,一會兒懶洋洋,一會兒高嶺之花,一會兒要打瞌睡,一會兒笑眯眯,一會兒茫然一片。

所以……其實也不怪賢老板出門後對自己的小厮說出“一臉蠢樣”這種話了。

他自己都覺得好蠢好嗎!!

莊夙顏見胡小海不吭聲,又道:“明日還有最後三位貴客,之後你繼續跟着宇文先生學習,不用再出現了。”

濃縮成一句,其實就是“你可以滾了。”

胡小海眯起眼,頗不爽道:“莊王師,我好歹也是少主,你對我這樣的态度真的沒問題嗎?”

莊夙顏似乎發現什麽驚奇之事,看着他道:“你居然看出來了?”

胡小海哼唧一聲。

莊夙顏點頭,“可我對你,只有這一種态度可用。”

“……”信不信老子真的分分鐘槍斃你啊!

來啊!拖出去賞一丈紅!!!

胡小海臉色漲紅,半天卻沒吭出一個字來。最後慢吞吞對着莊夙顏豎了根中指,“你、牛!”

莊夙顏挑眉,“這是何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直覺不是好東西。

“老子鄉下混大的,你不懂的還多得是!”

莊夙顏起身,冷冷拍了拍自己衣擺,“說過多少次了,那些不入流的東西少拿到人前來。若下次再被我看見,您的作業就要加倍了。”

胡小海頓時一拍桌子,嗷嗷叫着朝莊夙顏撲了過去,“老子和你同歸于盡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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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香菇君的地雷,以及墨染君給咱專欄投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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