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莊夙顏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所以在他沒有完全搞清楚胡小海——或者說軒轅永逸到底是知情還是不知情,是裝傻還是真傻,是有目地還是沒目地。

在搞清楚這些之前,他決定靜觀其變,并改變以往對待少主的方式方法。

但這也不代表他将退居幕後,只遠遠觀望不做插手準備——事實上,這對他來說還完全做不到。

他有對玦王都,對皇子殿下,對軒轅國盡忠的使命,即便這些責任已讓他許久沒能好好睡過一覺,沒能悠閑地吃一頓飯。但只要他還在,這些責任他都必須扛起來。

皇子殿下還需要自己的幫助,至于少主的事要不要上報……莊夙顏第一次留了個私心,準備在自己确定之前,先不把這些猜測和疑惑告訴任何人。

總而言之,胡小海依然在莊王師的手心裏無法逃脫,就好似那無論如何也翻不出如來佛主手心的猴子。

當然若是胡小海知道自己是那只猴子,大概會火冒三丈——至于要不要在“如來佛”手心裏尿他一頓,這個想法暫且可以保留。

……

澡堂……不是,早堂上玦王都的重臣都已齊聚,他們站在廳堂之內,各自小聲說着話,有的人手裏拿着一些折子,有的人則兩手空空。

胡小海從側面邁上主座時,所有人都驚訝錯愕地看着他。

“……”就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或者不适合出現在這裏,也不用這種表情看人吧?

胡小海下意識就摸了摸臉,心裏納悶:不對啊,堂堂少主如何不能出現在議事的地方?難不成他們在密謀造反?

大概是穿越人的思維在作祟,無論看到什麽,胡小海都将它們劃分為“密謀造反”“密謀篡位”“不可告人”等等。

下一秒莊夙顏冷靜地站在他邊上,道:“少主,您的位置在旁邊。”

胡小海眨巴眼,慢吞吞看了眼自己屁股下的座位——啊,難道這是主公才能坐的位置?

這一次胡小海沒想錯,莊夙顏下一句就道:“這是只有被王上晉封的都城主公才能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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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伸手,寬袍長袖從胡小海膝蓋上拂過去,帶起一陣好聞的香氣。大概似盛夏的草垛,又似寒冬裏臘梅樹下的冰雪,有一些涼涼但幹淨清爽的味道。

胡小海順着他的手勢看去,發現主公座位旁有一把稍微矮一點的椅子。

和主公之位同色同款,扶手和墊腳稍有不同,背靠的位置刻着七只蟒頭,連在一起仿佛是連體嬰兒般,扶手和座椅下的雕花則是雲浪翻滾。

唯有的不同可能是扶手上的兩顆寶石,主公位置上的很明顯是紅瑪瑙,即便光線暗淡也顯得很是惹眼高貴,而旁邊這把椅子上的是上好的黑曜石,看起來特別沉穩。

胡小海默默起身,默默挪動屁股,然後風度翩翩(自以為)地坐下,輕撩衣擺放到一邊膝蓋上,雙手微撐在腿上。

“……”他想說點什麽,但什麽也沒想出來。

總不能揮揮手說,‘同志們辛苦了’……

莊夙顏走到了階梯下,已站好位置的前排臣子給他讓出一個位置來,自己站到了側邊。

胡小海突然在想:麻蛋這椅子這麽久以來該不會是莊夙顏在坐吧?

仔細想想,他越發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別說這位置是不是預備給少主的,就算是,那個便宜爹在當時可沒有子嗣啊。如果這位置是後來加上去的,自己壓根沒被王師允許進過這門,那這位置擺給人看的?

明顯是他平日主事坐的啊!

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太虛僞了!太做作了!麻蛋什麽長子繼承,忠心耿耿,那必須是暗度陳倉!那必須是龌蹉心思!

胡小海坐在上頭幽幽看人,目光深邃複雜,不知道的人統統以為他在審視,立刻心裏一顫,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哪怕這位少主被說得多麽鄉野村夫,啥也不懂,但少主頭銜也不是他們能随便忽視的——敢忽視的只有莊夙顏一人而已。

哪怕此刻胡小海突然站起來發瘋跳脫衣舞,臣子們也只能咧嘴哈哈笑着鼓掌說“少主身材真好”。

有膽子将他勸停的可能是宇文桦,但有種直接糊少主一巴掌的只有王師!

所以衆臣有如臨大敵的樣子,齊齊鞠躬行禮,頭幾乎和地板親密接觸,口稱:“見過少主!”

被這麽多人突然這麽“大吼”一聲,胡小海吓了一跳。他将目光從莊夙顏頭上移開,看了看衆人,順口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說完,他才後知後覺的覺得……泥煤感覺太爽!

衆人雖不明他的詞,但意思還是懂了。幾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個魁梧大漢站出來,手裏拿着只帖子,“啓禀少主,白石村幹旱,災民已大規模朝都城轉移,赈災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但能不能阻止災民上都城還是未知數。”

胡小海心裏卧槽一聲,一來就遇到這麽大的事真的大丈夫?他真的該來嗎?萬一信口開河說錯話要腫麽破?

心頭雖然不甘,還是偷偷瞄向莊夙顏,沒想到那人卻低頭一臉沉思狀,一點要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這是故意的?

胡小海眼睛眯了眯。

莊夙顏确實是故意的,他想借此機會看看這個少主到底準備如何。若他是裝傻,都城有難不會不管,若是真傻,自己也能在最後開口提議,化解危機。

何況,他暫時還不認為下頭的臣子真會聽從少主之命。畢竟他不識得字的消息沒有哪個近臣不知。

另一邊的宇文桦倒是開了口——他不愧是忠心耿耿對少主,赤誠之心只差沒人掏出來看看的心腹!

“少主,都城周邊今年只有白石村和小澗村幹旱,軒轅國不善水稻栽培,糧食基本由萬象國為主要供給地,都城今年糧庫還算充盈,早已派人撥糧送往災地了。”

那魁梧大漢接話道:“災民本應在當地等候,大概環境太過困苦,大部分災民已離鄉往都城來了。據說半途上已有多戶村鎮遭遇搶劫。”

胡小海想了想,派人鎮壓肯定是不成的,災民情緒較為激動,很容易引起反效果,但若是不作為,就這麽下去半路上的村戶也會倒黴……

“白石村和小澗村的領導幹部……呃,我是說,官員,他們呢?”

那大漢道:“回少主,他們只能派人沿路監管,盡量不要引起災民暴動。但因為人數太多,無法一一管制,這折子便是當地官員連夜派人遞送上來的。”

說着,那折子已被人遞了上來。胡小海接過,剛翻開就想起自己看不懂。

一顆冷汗緩緩滴下,有比這更讓人尴尬的事麽?

那大漢顯然也想起這事,臉部表情略僵硬。

關鍵時刻依然是忠心耿耿宇文桦出馬!他道:“那折子臣方才已看過,當地官員正是來求援的。”

胡小海故作鎮定,擡頭将手裏的折子合上,放到一邊。

那大漢的目光有些複雜地看着他。

“不如這樣……”胡小海想了想,提了個建議,“讓人傳令下去,沿路村鎮都不要藏着掖着,能收留災民更好,無法的話能送點吃食便不要吝啬,等送糧的隊伍到了,沿路補償,按每鬥米的量再多給一倍。”

那大漢揚了揚眉頭,“少主英明,可……我們如何得知誰家有贈糧,誰家沒有?若是謊報……”

“讓各地官員監督啊。”胡小海自幼時起思維就很活躍,有些想法毫不切實際,但說起來卻是一板一眼有趣得緊。

他還有個習慣,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會滔滔不絕,邊想邊說也不去理會可行性有多高,只求說完爽快。至于有什麽問題,聽的人可以之後再得出結論給出意見。

因此他一旦說起來,就會進入自己的世界裏,手肘撐在扶手上,手心托腮,眼睛微眯着,一副異想天開的樣子。

“讓沿城官員大開方便之門,各自協定留下多少災民,将這些人名都記錄在冊,有居民幫助收留的就留個名簽個字,并寫上他幫助的人是誰,以此對應,到時候按名冊發放補償獎勵,官員需要核對,若是說謊被發現……也不要做什麽,趕走就好。”

胡小海叽叽咕咕一通,倒是讓下面的人略微詫異。

這辦法說起來确實有些困難,別說人太多太雜,官員要核對起來也是麻煩事。但未必就不是一個辦法。

若是抽調一些都城和周邊的人馬去幫忙,這事說不定能成。

大漢心裏有了個譜,眼睛亮起來,拱手道:“少主英名!臣這就去辦!”

說完竟似旋風般闖出了門去。

胡小海眨巴眼,宇文桦摸着胡須笑:“将軍就是這性子,說風就是雨,不過辦事效率極高。有他在,這辦法施行的一定快。臣代災民們先謝謝少主了。”

說着,拱手一鞠躬。

宇文桦算是玦王都裏的老臣,他一動作,其他人紛紛有樣學樣。

胡小海頗為吃驚:“我不過……提個建議。具體的,你們要參詳着啊。”

莊夙顏終于開口,眼裏神色晦澀難明,只看着上頭的人,“少主這辦法頗為新穎,其他的只管交給臣下去做就好。”

若要自己尋個辦法出來,恐怕也是于此接近的辦法。莊夙顏搞不懂,難不成這少主真是大智若愚?

“那便好了。”胡小海心裏沒底,舔了舔嘴角道:“還有其他事嗎?”

有人出列道:“關于三個月後的蛇王祭祀,臣有話說。”

胡小海想起這茬了,打斷他道:“本少主有個問題,蛇王祭祀是所有人都要參加的嗎?”

那人愣了愣,點頭,“是。”

“不能告假?”

“按規矩……不能。”

胡小海臉部表情糾結到了一處,莊夙顏看了看他,“難不成,有人跟少主告假?”

胡小海點頭,“而且我已經準了。”

衆人:“……”

胡小海卻計上心頭:柳慕言說不準真是诓自己,若是如此,自己怎能不給他一個教訓?

——別以為長得可愛就能逃過一劫!他又不是夏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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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阿莫前天電腦癱瘓,昨天才重裝完畢。于是,悲劇的發現所有東西都沒了,萬幸的是所有的草稿都在JJ存稿箱君的肚子裏,避免了悲劇QAQ 但最新的章節還是沒有了,這章就是重打的,憑借着稍微還有一點的記憶,算是還原當初(雖然只有我知道當初是什麽樣子)TAT 所以大家之前看的都是唯一的稿子,我自己手裏都沒有原稿了_(:з」∠)_真是多災多難,前幾天心情也因此差爆,随時都可以掀桌砍人(……)打滾求虎摸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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