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烏蒙山中再相逢

烏蒙靈谷是南疆一處山谷，山清水秀，人傑地靈。谷中居民世代供奉女娲大神，看守大神留下的封印。

韓雲溪面無表情地前行，遇到族人向他打招呼，也冷顏相對。烏蒙靈谷下任大巫祝自然是被嬌寵着長大的，即使韓休寧整日向他灌輸着責任之類的東西，一個幼年的孩子，也不至于沉穩冷漠到這種程度。這個樣子，其實是被穿了吧？

好吧，如今的韓雲溪，确實不是原裝貨，也不能算是被穿了。他記得烏蒙靈谷的變故，記得天墉城的生活，記得翻雲寨中，與……歐陽先生的相遇，記得蓬萊之戰，記得晴雪為尋找複活之法四處奔波。似乎，晴雪帶着他的魂魄去了北方，然後發生了什麽，他不記得了。接下來的記憶，就是作為母親的孩子出生。一切回到了原點，不知晴雪怎麽樣了。

離那場變故只有一年的時間了，他不知道如何化解。他曾想将自己的經歷說出來，哪怕是被當成怪物，只要能讓族人免去那次死劫……可是，他說不出口。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讓他無法洩露命運的走向，無論是述說，書寫，還是法術。而旁敲側擊，略作提醒——他一個小孩子，即使是下一任的大巫祝，依舊人微言輕，無人重視。他唯一能做的，竟只是好生修煉，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力值。可是，事情發生之時，他不過是個稚兒，如何與……那人對峙？

若說這一世有什麽不同，那就是自己多了個雙生妹妹，韓雲素。

韓雲素天生靈力不高，資質平庸。她自己似乎也知道，憑自己的資質，苦心專研族中法術，難有所成。她索性放棄了法術，一心專研毒蠱之術。如今看着，倒是像模像樣了。

此時，韓雲溪要去的地方，就是韓雲素的居所。

韓雲素整日擺弄毒蟲毒草，族人不願與她同住。她是大巫祝的女兒，總不好趕到那個犄角旮旯貓着。多方協調的結果就是，她自己占了好大一塊地方，周圍沒有人家。

韓雲溪站在韓雲素門前，深吸一口氣，做好了面對各種詭異情況的心理準備，才去敲門。

不是韓雲溪反應過度，實在是，他這個妹妹，太讓人驚訝。

韓雲素五歲的時候，就搬出來自己住了——能讓五歲的孩子出來獨居，可見韓休寧是被什麽東西影響到了。韓雲素模樣生得好。漂亮的孩子總是讨人喜歡的。族裏的孩子不多，能玩在一起的更少了。楚蟬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姐姐。韓雲素自打搬出來之後，就很少出門。楚蟬央着韓雲溪，帶她去找“雲素姐姐”。韓雲溪沒理由拒絕。

推開了韓雲素的門，兩人瞬間呆了。屋子很陰暗，屋裏飄着幾只鬼火（碧山的怪，這裏設定烏蒙靈谷附近也能抓到），發出青藍的光。屋子的正中央支起了一個大鍋，裏面在煮着什麽。鍋太大，個子不高的小孩子看不到裏面是什麽，只知道有很多蒸汽。韓雲素的臉是對着門的。她踩在椅子上，拿着大勺子攪着什麽。聽見有人進屋，她緩緩地擡起頭，露出了慘白的臉，以及發青的眼眶——技術宅的作息向來很有問題，作息不健康，就會影響到形象——她看見來人，緩緩地綻開一個笑容。在青色的鬼火的映照下，她的模樣十分的……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韓雲溪心跳漏了半拍，楚蟬當場淚奔而去……

為了不被吓到，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請進。”韓雲素平淡的聲音傳來。

韓雲溪推開門，卻不進入——如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放倒，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原來是雲溪。有事嗎？”韓雲素伸手逗弄一條品種不明，但明顯有毒的蛇，說話很是漫不經心。那蛇在韓雲素手下，十分乖巧，懶洋洋的，動也不動。

“娘說，兩日之後的報草之祭……”

“啊……”韓雲素低呼一聲。韓雲溪不意外地看見那毒蛇已經一口咬在了韓雲素的手臂上。韓雲素神情淡漠，不緊不慢地說：“勞煩雲溪告訴娘，就說我身體不适，就不參加了。”

“……娘說了，你可以不去……”韓雲溪僵着一張臉說。韓雲素養的毒物，向來乖巧，從沒有誤傷他人的事發生。可偏偏，一有祭祀慶典，韓雲素就會被咬傷。只要不傻，都明白韓雲素是故意的。原因沒人知道。韓休寧曾經不止一次說教，韓雲素從來都是虛心受教，死不悔改。若是罰她去跪女娲大神的石像——命令說出的下一刻，韓雲素鐵定會被毒物咬傷，中毒瀕死。這寧死不拜女娲，是要鬧哪樣啊！總不能逼死了女兒吧！韓休寧還有一個乖巧懂事、資質傑出的兒子當繼承人，資質平庸、生性頑劣的女兒，就随她去吧。可惜，這一回，韓雲素還是被咬了。

“知道了。”韓雲素将蛇扔到了一邊，問道，“還有事嗎？”

“沒有，你……小心……”韓雲溪木着臉離開了。

韓雲素簡單地處理了傷口，就不去在意了。常年與毒物為伍，究竟是那毒蛇毒，還是她的血毒，還真不好說。

一條通體碧綠的小蛇湊向韓雲素的傷口。那是“凝碧”，韓雲素飼養的蠱蛇。凝碧平日以毒物為食，最喜歡的，卻是主人的鮮血。

韓雲素點了點凝碧的小腦袋，心裏默默的打小人。那“小人”自然是伏羲。什麽叫“太子長琴的命運就由吾兒決定了”？一聲不吭地把她扔到烏蒙靈谷，不知道她最不待見的就是那位娲皇陛下嗎！

月上中天，烏蒙靈谷人聲已息，蟲鳴流水之聲，格外清晰。這樣美好的夜晚，有兩人沒有安眠。這兩人，一個是偷偷練習武功法術的韓雲溪，另一個，則是精研蠱術的韓雲素。

韓雲溪的異常，韓雲素自然發現了。內裏的靈魂與身體完全契合，只是時間似乎不對勁——不管是時光逆轉，還是平行世界的客人，只要不影響到自己，韓雲素都不在意。

外出時碰到拿着木劍比劃得像模像樣的韓雲溪，韓雲素一點兒都不驚訝。韓雲溪似乎想要解釋——烏蒙靈谷不教這個——韓雲素目不斜視地走過去。韓雲素沿着密道，除了烏蒙靈谷。韓雲溪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雲溪跟着我做什麽？”韓雲溪剛剛走出密道，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不由一僵。他擡頭，看見自家妹妹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似笑非笑。

“為何出來？”韓雲溪木着一張臉，問。随着那件事越來越接近，韓雲溪越來越緊張，生怕遇上外面的人——即使不是那人。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希望韓雲素離開烏蒙靈谷。

“當然是給凝碧找吃的呀。”韓雲素理所當然地說。

“回去！娘不希望我們出來。”韓雲溪板着臉說。

韓雲素輕笑一聲，說：“雲溪這是怕被罰？呵呵，你以為這裏只有我們知道？娘和長老們也是年輕過的。無傷大雅的頑皮，他們不會計較的。”

“……”這樣的事，韓雲溪從沒想過。

“雲溪不會是從沒想過這些吧？”韓雲素笑道，“真是太可愛了~”

“……早些回去。”韓雲溪扭頭道。

“這就是傳說中的害羞吧？真該叫小蟬妹妹來瞧瞧。”韓雲素笑眯眯地說。

“雲素！”韓雲溪惱羞成怒地說。或許年幼的韓雲溪确實喜歡過楚蟬吧。但是，現在他只把楚蟬當妹妹（想別的是犯罪啊，百裏少俠）。韓雲素這玩笑開得過分了。

“雲溪還是不明白嗎？小蟬妹妹就是你未來的妻子呢。你是下一任的大巫祝，延續大巫祝的血脈是你的責任。你注定要在族中娶一個靈力高強的女子為妻。族中和你同齡的女孩子，只有我和楚蟬。我是你的妹妹。”韓雲素嚴肅地說，“不管你喜不喜歡她，都沒得選。”

“……”韓雲溪不知如何作答。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即将發生的變故之上，哪有心思想這些？

韓雲素搖搖頭，舉步向紅葉湖方向走去。

韓雲素悠然地走着。韓雲溪落後半步，小心地注意周圍的動靜。

忽然，韓雲素停住腳步，看着不遠處的樹叢，朗聲道：“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韓雲溪愣住了，為了自家妹妹那有些孟浪的話語，更為了自家妹妹發現有人，而自己沒發現——自己的感知能力，竟連自己的妹妹都比不過嗎？哎呦，這世上，能瞞過你家“妹妹”的感知的人，還真不多。然後，韓雲溪徹底僵硬了。

溫潤如玉的少年從樹叢後走出，說：“雲素又在開玩笑了。”随即，他轉向韓雲溪，拱手行禮道，“在下歐陽少恭，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韓雲溪不知如何言語。他現在很混亂：歐陽少恭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是還有一年嗎？谷中族人還全無準備……難道你沒聽說過，這世上有一個詞叫“踩點兒”嗎，百裏少俠？

韓雲素推了推韓雲溪，說：“真沒想到，雲溪也是這樣的人呢！”

“什麽？”回過神來的韓雲溪很茫然。

“難道不是嗎？雲溪不是一直很喜歡小蟬妹妹的嗎？如今見着了歐陽美人，就發起呆來。男人啊，果然都是三心二意呢。”韓雲素搖頭嘆道，“不過，光盯着人家看是沒用的，好歹要讓人家知道你的名字啊~”

“……！！”韓雲溪不知該如何反應。

“雲素不要鬧了。”歐陽少恭無奈地說。

“我可是實話實說呢，歐陽美人~”韓雲素看了看石化的韓雲溪，說，“這是我的雙生哥哥，雲溪。”

歐陽少恭看了看反應不能的韓雲溪，說：“果然是根骨清奇，不同凡響。”然後，就不再搭理韓雲溪了。他對韓雲素說：“今日雲素要去何處？”

韓雲素略一思索，說：“去紫榕林吧。紅葉湖實在無趣。紫榕林，勉強值得一探。”

韓雲溪聞言，瞪大了眼睛。紫榕林中的精怪，性情溫和，很少主動傷人。但是，性情溫和和武力值無關。自家妹妹，似乎，不僅僅是想要參觀一下。成年的百裏屠蘇還敢去那裏闖一闖，幼年的韓雲溪就……

“紫榕林？确實值得一看。”歐陽少恭颔首道。

“那就走吧。”韓雲素在韓雲溪開口阻止之前，說，“雲溪要不要去？你那劍術自己比劃有什麽意思？要不要去紫榕林練練手？”

“……好。”韓雲溪一定要跟着，免得自己的妹妹被拐賣。哎呦，那兩只放在一塊兒，誰拐誰，還真不好說。你跟着去，被拐賣的幾率更大呢，百裏少俠~

這個隊伍很奇怪。戰士躲在後面，法師當肉盾。韓雲溪很驚訝。印象中平和的草木精怪，竟然聚在一起，主動對己方三人發動攻擊。韓雲溪空有精妙的招式，沒有相匹配的修為。他那把不給力的小木劍，在第一次短兵相接的時候，就被打飛了。之後，他躲得很狼狽。在他力量耗盡，再無抵抗之力的時候——這時機掐得可真好——韓雲素一拉一絆，他就踉跄地後退了兩步，摔倒在地——雖然狼狽，卻也恰好離開了戰場。韓雲溪無力再戰，就一心一意地看另外兩人戰鬥。

戰場中的情形，讓他十分震驚。

歐陽少恭的實力很強，“欣賞”過滄海龍吟的韓雲溪很清楚。但是，那厮裝柔弱已經成了習慣，韓雲溪沒想到，他竟然會出手。歐陽少恭不擅近戰，韓雲素小胳膊小腿的，也經不起孤直公一下子。歐陽少恭只用了些威力不強的法術，韓雲素更是只有毒粉蠱蟲可用。可是，現在占上風的，卻是己方兩人。

歐陽少恭很少用攻擊法術，但每一次使用，都能造成令人驚喜的效果：通常是阻礙了某一個敵人的動作，然後，對面就會有幾只撞在一起，被自己發出的法術擊中。韓雲素的毒粉攻擊範圍不大。她似是知道這個弱點，沒急着扔生化武器。她将毒粉蠱蟲加在歐陽少恭的法術裏，一同送給對方——既增加了攻擊範圍，又增加了法術的威力。不同毒粉之間相互作用，給對方疊加了不少的負面效果，而藥粉與草木精怪本身，又産生了不少的連鎖反應。

看着大占上風的兩人，韓雲溪覺得自己想岔了。他總是覺得自己修為不夠，從沒想過，招式還能這樣用。哎呦，控場不是那麽容易的，想達到這兩位的程度，光是練習時累積的經驗，就足夠0級菜鳥升到滿級了。所以，你還是努力升級，走一力降十會的路線吧，百裏少俠~

不多時候，那兩只打敗了紫榕林草木精怪聯軍，開始清掃戰場。看着他們采花摘葉折枝，韓雲溪猶豫了一下，說：“圖惹殺戮，不妥。”

韓雲素輕輕一笑，說：“我們可沒下死手呢。紫榕林裏，成了氣候的精怪，本就不多，若是沒了，下次來玩什麽？”

歐陽少恭亦道：“無妨，他們并無大礙，稍作修養，便可複原。”

韓雲溪無言以對。

喂喂，你們這不是第一次了吧？怪不得這裏的草木精怪這麽熱情呢！大概猜到某兩只幹了什麽好事的韓雲溪終于明白，這特殊的待遇來自哪裏。然後，他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家妹妹，和歐陽先生，似乎太熟稔了。這兩只，到底是什麽時候遇到一塊兒的！

咦？發現了危險人物，韓雲溪為什麽不告訴家長呢？當然是韓雲素不希望旁人知道她和谷外的人有來往了。所以，不知不覺間中招的百裏少俠，請你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