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魏姑姑…愛慕蘇公公?直到回了乾德殿後槅間,惠明的心思還有些陷在這個消息裏走不出來。
是真的嗎?上輩子他們兩個之間有這樣的風聲嗎?惠明心內也忍不住的細細回想了起來,只是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并沒有回想起任何能證明此事真僞的證據——
她上輩子對蘇公公的留意與關心,都實在是太少了。
只不過…魏姑姑嗎?她倒也不是不好,司寝這差事最是磨人,一夜一夜的熬下來,再好的容顏也極容易衰敗,這麽多年來,禦前的司寝宮女流水般的來來去去,能掙出這般地位前程的卻獨有一個魏姑姑,單看這一點便知其不會差了,魏姑姑的相貌雖稱不上驚豔絕色,卻也是溫婉宜人,說話行事又溫柔體貼,屬于相處之間叫人最是舒服不過那一種小家碧玉,雖比蘇公公大了七八歲,因長相顯小,卻也并不明顯,與蘇公公站在一起,倒也稱得上一對相稱璧人……
不,不對!惠明猛地搖了搖頭,蘇公公面上雖冷清,內裏卻是再好不過的端方君子,如何是魏姑姑這樣口蜜腹劍,表裏不一配的上的?惠明咬咬唇,這麽一想便自覺為心頭泛起的莫名感覺找到了緣由——
更莫提,魏姑姑那是陛下親許的貴人!這事若是叫陛下知道了,蘇公公哪裏能落得好?便是素日裏再信重,也是要沒命的!
好在,蘇公公那廂,應該是對魏姑姑無意吧?
重新細細回想了一遭,确認了蘇公公對魏姑姑的态度與其他人并無不同,自個也并不是叫一對有情人心生誤會的罪魁禍首後,惠明不自覺地深深松了一口氣。還好,蘇公公并沒有被魏姑姑那一番僞裝騙過,自己也并沒有在無意之中虧欠更多。
“惠姑姑?”
簾外的呼喊聲讓惠明從失神中回過神來,擡頭看去,果然是滿面帶笑的元寶。
“茶房收拾了去年的舊茶,師父說扔了可惜,命咱們底下人分一分,這是特地給姑姑留的。”元寶笑眯眯的捧着一小方瓷盅,徑直放到了惠明眼前的桌案上。
既然說了都有,惠明自然也不會推辭,接過後只是笑道:“勞你還專門給我送來。”
“應當的。”元寶微微躬身:“還有一樁事要告與姑姑知道,禦前女司白毫,因其造謠生事,師父已将其退回掖庭。”
這麽快?惠明心下又是一驚,這乾德宮裏,誰不知道白毫是魏姑姑的死忠?魏姑姑心底裏在不在意這宮女不提,可蘇公公這麽徑直将其退了回去,當真是明晃晃的打了魏姑姑的臉面,魏姑姑如何肯認?
想到這,惠明不禁心下不安,唯恐蘇公公會因為她與魏姑姑起了争執,元寶像是看出了惠明的擔心:“姑姑放心,此事魏姑姑也同意了,都知道是白毫狂妄,姑姑受了委屈。”
魏姑姑也同意了?惠明更是詫異,難道這白毫當真是自作主張,也惹了魏姑姑生氣,還是……魏姑姑她當真愛慕蘇公公,竟連這般丢臉也忍的下來?
這麽一想,惠明的面色愈發複雜,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只聽得對面元寶又接着道:“只是白毫空出的差事,就先由秋芽頂上,司飾這頭,便勞姑姑勞累些,先一人頂幾日,過兩天便自會挑了新人上來。”
“那都不妨。”惠明總算回過了神,本就是因為她才生出的麻煩,這會兒更是連忙應了:“司飾這差本就輕省,也算不得什麽。”
元寶又笑道:“姑姑也才來不久,秋芽不在,若差事上有什麽不明白的,可去問許嬷嬷就是。”
許嬷嬷也是禦前的掌事女官,資歷還比魏姑姑老過許多,雖與魏姑姑同級,但因為年紀已大,又不怎麽管事,才在乾德殿內退居第二,處處不如魏姑姑貴人主子的風光。
不過無論如何,許嬷嬷的身份在那擺着,若說這禦前的宮女有哪一個敢開罪魏姑姑,指教于她,也的确就只剩一個許嬷嬷了,更莫提,她若是能讨好了許嬷嬷,乾德殿剩下的宮女們,便也不敢過分的孤立難為她。
雖知道這是蘇公公的特意照顧的恩情,但她一來不願蘇公公為了她再多添人情,二來并不在意旁人的疏遠孤立,更莫提她也早非吳下阿蒙 ,對這禦前之事也早已是一清二楚,因此這會兒雖一口應了,心下卻并沒有再去麻煩許嬷嬷的打算。
但誰知,惠明雖沒有主動去麻煩許嬷嬷,等她下值回了屋,許嬷嬷卻已然在等着她。
屋內秋芽已經收拾了東西去了白毫的住處,許嬷嬷便腰背挺直的坐在秋芽光無一物的床面上,靜靜的打量着這間不大的木屋。
惠明吃了一驚,回過神來趕忙近前行了禮。
許嬷嬷是一位寬額方臉,渾身上下都收拾的一絲不茍的婦人,看見惠明後,微微笑了笑:“我等了一日,也沒見着你的人,想着你的性子,只怕是不會來主動尋我,這麽看來,倒是真說着了。”
聽着對方說出了自個的心思,惠明面上也不禁一紅,連忙轉身端了一杯熱茶送上:“哪裏,只是怕去的倉促,怕麻煩了嬷嬷。”
“哦?不是因為不想多擔蘇公公的情?”許嬷嬷接過茶盞,問的淡淡。
惠明聞言一愣,許嬷嬷卻已順手将手裏茶盞放上了一旁木案,又站起身來:“不論你怎麽想,我既是已應下了蘇總管的托付,這樁事就得辦成,明個當差,你跟着我,且看有哪個還敢找你麻煩?”
惠明張口正要推辭,許嬷嬷卻是早已知道她想說什麽一般:“你需知道,這宮中得個好不容易,吃挂落卻不難,沒有我帶着,旁人在你身上尋出幾個錯處,豈不是還得蘇公公出面收拾?你倒圖個什麽?”
惠明當然知道眼下的情形,魏姑姑一衆極有可能在她身上找麻煩,可有蘇公公的名聲在前頂着,往她身上安那莫須有的罪名卻不可能,即便是有人挖坑,也需她自個往裏跳了,這錯處才能落得到實處。
而惠明說倚靠的,便是她在宮裏當了十幾年掌事女,什麽樣的手段不曾見過?只要她自個處處擔心仔細,這些坑就摔不進她!
惠明心下是有這個自信的,否則以她的性子,也不至于這般托大。
只是這其中內情,惠明卻是不好開口,更何況許嬷嬷已然說到這般地步,她在推辭便當真是只會顯的不懂事,當下便也點頭謝了,聽着對方似乎與蘇公公很是熟識,想了想,便又忍不住開口問道:“蘇公公,是如何請出您老人家的?”
許嬷嬷的腳步一頓,背着惠明回道:“我也算得上是看着他長大的人,這麽一樁小事,說什麽請不請的。”
看着蘇公公長大?可蘇公公不是官奴出身嗎?如何能叫宮裏的許嬷嬷看着長大?惠明有些奇怪,還待再問,許嬷嬷卻早已掀簾而去。惠明的疑問湧到嘴邊,見狀又只得咽了回去。
罷了,明日還要一起當值,還有的是機會。這麽一想,惠明便只将此事認真記在了心裏,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