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秋的涼風還在走廊上呼啦啦的蹿,發出嗚嗚咽咽的嚎叫，趙念的聲音細碎而顫抖,差點淹沒在風聲中。
她一句戚妄,我疼，讓少年臉上的哂笑消失。
兩人對視，戚妄盯着她霧蒙蒙的眼睛,這次，竟是他率先移開視線。
他掃了眼堆砌的桌子,翻了一張倒在地上，旁邊還有板凳散架後的殘骸。
趙念實在疼得受不了，隔着靴子輕輕碰了碰腳踝,估計已經腫了。
“戚妄,你能不能送我去一趟診所……？”這個時間，校醫務室的人早就下班了。
她說話輕輕的，不僅是因為疼,更是因為……他們先前大吵過一架,讓本就不那麽和善的關系更加糟糕。
她不确定戚妄是否會幫她。
話落,眼前一暗，趙念被籠罩在一團陰影裏。
她坐在地上，仰頭看向站在面前的戚妄。
少年擋住外面傍晚時分暗沉沉的光，大半邊身子浸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求我。”
他說。
聲音很淡,更多的是，藏着很多晦暗的情緒。
趙念愣了下，咬着唇,半晌,疼痛使她說出“求你”兩個字。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嬌生慣養,從小被衆星拱月，就連跟他吵架的時候都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氣，一張嘴說出的話能把他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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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她這般楚楚可憐，聲音細微而破碎，戚妄覺得，她不該是這樣。
他屈膝蹲在趙念面前，仍比她高出大半個頭，少年盯着她慘白的臉，淡聲道：“劉一手今天走親戚，診所關門了。”
南灣鎮就巴掌大點，沒有正規的醫院，只有一家診所，劉一手在這開了幾十年，口碑不錯，開的方子也藥到病除。
趙念：“……”
她眼裏有明顯的錯愕，但随之而來的就是微惱。
趙念忍着痛瞪他，“你戲弄我？！”
戚妄呵了聲，似嘲非嘲。
他也懶得說話，一只膝蓋抵在地上，彎腰，背脊弓起，伸手抓起趙念受傷的腳。
趙念大驚，“你幹什麽？！”
她掙了掙，戚妄的五指修長有力，扣住她的小腿，宛若銅牆鐵壁。
她又惱又羞，耳朵泛着粉，“臭流氓，你給我松開！”
“閉嘴。”他擡眸，視線幽深，“現在就我倆，老子真想對你做什麽，你覺得你這小胳膊小腿能抵什麽用？”
“……”
趙念被他唬住，縮了縮肩膀，下一秒，她感受到自己的鞋子被人脫掉。
她心頭一緊，掌心撐在身後，忍不住往後挪。
戚妄扣住她的小腿把人拽回來，兩人原本的距離還算合适，結果現在被他這麽一拉，趙念直接撞到他面前。
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到嗓子眼。
“你你你……”磕磕絆絆，結結巴巴，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些害怕。
戚妄微掀眼皮，聲線低磁：“你躲什麽？”
躲什麽？你說躲什麽？！趙念瞪着他。
少女看他時模樣微惱，眼睛黑而亮，這副乖乖女的樣子，更容易讓人滋生陰暗。
“看什麽？”戚妄覺得手癢，趁趙念不備的時候，擡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趙念吃痛，捂着額頭又氣又惱：“你幹嘛？！”
“收起你這副模樣。”
“老子可不是什麽好人。”
一句話堵住趙念的嘴，她敢怒不敢言，生怕戚妄待會做出越界的事。
見此，他嗤笑，“出息。”
趙念：“……”
戚妄不再跟她廢話，低頭，一手握住趙念的小腿，一手握着她的腳踝。
他盯着少女穿的裸色褲襪，微微皺眉：“你這穿的什麽東西？醜死了。”
趙念今天穿了件淺香芋紫的針織開衫，厚度适合這個季節，下半身搭了條高腰的卡其色百褶毛呢裙，長度抵達小腿。
上衣的衣擺偏寬松，配着裙子的收腰設計，勾勒出纖細的腰肢。
“要你管，你才醜，這是光腿神器，秋冬必備。”趙念喜歡各種各樣的漂亮裙子，每天美美的，她的心情會好很多。
戚妄的手指摁了摁她的腳踝，腫得很明顯，疼得趙念啊啊啊亂叫。
她眼眶微紅，要哭不哭，“疼。”
“嬌氣。”
“……”趙念不服，怼他：“我傷得這麽重，不疼才怪！”
戚妄擡頭，“不就崴了腳，錯了筋骨，哪嚴重了？”
話落，伴随着“咔嚓”一聲，趙念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戚妄就替她把錯位的骨頭接好了。
趙念懵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而後将視線移到戚妄身上。
“你……”
她張了張嘴，震驚溢于神情中。
戚妄竟然直接給她正骨了！
她表情呆呆，戚妄勾了勾唇，“厲不厲害？”
趙念點點頭。
據他會修東西之後，又get了一項技能。
戚妄脫了她另一只鞋，比起右腳傷得嚴重，趙念的左腳情況好一些，至少沒有錯骨。
檢查完，他撈起旁邊的雪地靴，趙念搶先道：“我自己穿吧。”
戚妄手掌的溫度太過滾燙，磨砺着她的小腿，有着異樣的感覺。
她有些受不了。
少年沒說什麽，把鞋遞給她，然後松手。
他起身站着，趙念趕緊弓着身子穿鞋，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戚妄望了眼外面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收回視線，垂眸看向坐在他腳邊賣力穿鞋的趙念。
她的腳受了傷，不方便動彈，只能盡力壓着腰身。
纖細的腰肢折成柔軟的弧度，戚妄曾見過她跳舞。
很美。
穿完鞋，趙念的額頭已經冒出冷汗，都是疼的。
“戚妄。”在她擡頭的時候，戚妄已經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趙念望着他線條清晰的側臉，見他不應，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擺。
戚妄垂眸看她，白皙纖細的手指擦過他的衣角。
“戚妄，你能不能扶我起來？”她還坐在地上，有些涼。
腳腕腫成那樣，站着是不可能的，頂多扶起來坐在凳子上。
他不說話，趙念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就在她準備算了的時候，眼前一暗。
戚妄已經彎腰湊近。
她呼吸一窒，莫名緊張。
下一秒，趙念直接騰空，身子轉了九十度，然後坐在先前搭的桌子上。
沒有攙扶，更不是公主抱，而是他雙手的虎口卡住她的腰，活生生的将她從地上提起來。
很輕松，就跟抱小孩似的。
趙念坐在桌子上，雙腳懸空，也不用踩在地上難受，她怔怔的看着戚妄，沒想到他力氣那麽大。
“真麻煩。”
語氣有些嫌棄。
換做平常，趙念肯定要頂他幾句，但現在她握着桌子邊沿，抿了抿唇，輕聲說道：“謝謝。”
“別，我可擔不起。”
一碼歸一碼，他們之前在合縣街上大吵，這結還沒有解開。
“戚妄，先前在合縣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趙念一直想跟他說對不起，奈何這大半個月電話打不通，人也見不着。
戚妄盯着她，半晌，似笑非笑：“大小姐天天擱這鬼附身呢？”
“……”
好不容易溫聲細語起來，又被他打破，趙念微微皺眉，不滿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戚妄靠着桌沿，從兜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他低頭咬了根，點燃，抽了口。
“老子沒跟你好好說話？”
“你這是好好說話嗎？”
“怎麽？非得像你那什麽哥哥一樣，你才滿意？”戚妄哂笑，“什麽臭毛病。”
趙念微惱，“好端端的，你提我哥哥做什麽？！”
“你兇什麽兇？”戚妄扭頭盯着她，一雙眼睛深邃冷厲，“怎麽，老子還不能提了？”
趙念剛對他有點好印象又被掐滅，覺得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厭，“我哪兇了，明明是你先挑起來的。”
“要不要拿鏡子給你照照，看看你現在什麽樣？”
“還不兇？眼睛就差對着老子噴火了，知道的是你哥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情哥哥。”
他一頓冷JSG嘲熱諷，把趙念氣得不輕。
“你簡直不可理喻！”
她憤憤道：“我懶得跟你說話。”
說罷，趙念掌心撐着桌子，賭氣似的往旁邊挪了挪，似乎不想離他那麽近。
戚妄的臉色咻地沉下來。
王佳佳拿着彩紙和剪刀膠棒等東西回來，她抱了很大一個紙箱子站在門口，詫異地看向教室裏的兩人。
“哥，你怎麽來了？”
戚妄瞟了她一眼，對她的表演看破不說破。
王佳佳放下紙箱，見地上還留着板凳的殘骸和翻倒的桌子。
“這是咋了？”她問。
趙念：“凳子壞了，我不小心摔的。”
“啊？！”王佳佳先是一驚，旋即擔心道：“念念你有沒有事？摔到沒？”
“就腳崴了，問題不大。”
“我看看。”她去脫趙念的鞋，弄得趙念有些不好意思，“都腫了，念念，你這還能走路嗎？”
“塗幾天消腫藥應該就好了。”
王佳佳點點頭，“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得好好養。”
末了，她又問：“可你現在這樣，那老張交給你的黑板報怎麽辦？”
一周能不能好全，還是個問題。
趙念有些為難，扭頭看了眼身後的大黑板，她現在坐在桌子上，擡手也只勉強夠得到三分之一，上面三分之二根本碰不着，更別提繪畫構圖。
“佳佳，你會畫畫嗎？”趙念問。
王佳佳“啊”了聲，擺手道：“我不會畫畫，只會折一些紙花。”
話落，她看向戚妄，咋咋呼呼道：“哥，你不是會畫畫嗎？你來替念念畫黑板報啊！”
戚妄微微皺眉。
趙念下意識看他。
說戚妄會修東西，會正骨，她還有幾分信，但畫畫……
她橫看豎看都跟少年不搭，甚至覺得違和。
戚妄對上兩個女生的視線，摁滅煙蒂，淡聲道：“不會。”
“哥，你就別謙虛了，我以前還見過你給連姐畫的畫像呢。”
戚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