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面前是一個着裝典雅的女人,她穿着古樸端莊的旗袍,漂亮的脖頸上系着一條金項鏈,是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形象。
然而她的目光卻是有些頹喪,在陳今歲的冷漠中顯得更加可憐了。
“今歲。”女人輕聲喚道。
“你回去吧。”陳今歲冷漠地落下一句,“我還要上課。”
“今歲。”女人慌亂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聽媽媽說兩句話行嗎?”
這個女人叫做徐浮,是陳今歲的親生母親,而在六水的紡織廠工作的那個女人,僅僅只是他的養母而已。
陳今歲重重換了口氣,領着徐浮走到了學校樹林:“說吧。”
“今歲,媽媽很想你。”徐浮眼尾泛紅,悲哀地說着,“媽這些年一直很後悔,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陳今歲嘆了聲氣:“我說過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沒資格原不原諒你,你沒有做錯什麽,如果你非要我說一句原諒,那我可以說給你,但是我絕對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徐浮泛着淚花的眼眸輕輕顫抖着,她哽咽道:“今歲……媽媽知道你怨我,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以後一定對你好,哥哥和爸爸也很想你,我們一家人團聚不好嗎?”
“我沒有哥哥,我只有一個弟弟。”陳今歲道,“我不會跟你回去,也不需要你所說的團聚,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來找我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理得,如果你真的還對我有點兒感情,就該放過我,別來打攪我現在的生活。”
“今歲……”徐浮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陳今歲的胳膊,“媽媽求你了,跟我回去吧,你在這種地方怎麽生活,回去以後媽媽能給你更好的生活,你不是喜歡體育嗎?跟媽媽去北京吧,那裏有更好的培訓機構。”
“我都聽說了,”徐浮低頭擦了眼淚,“你現在的媽媽對你根本不好,而且我問過她的意見,她希望我帶你走,你還不明白嗎今歲,你現在的家庭一直都在排斥你,只有媽媽是真心的。”
陳今歲覺得胸口堵得發慌,仿佛被鏽跡斑駁的鐐铐囚禁了四肢許久,連掙紮都費勁,而後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像星星一樣漂亮的男孩兒,突然有了笑,他對徐浮說:“那你能帶我去看奧運會嗎?”
“什麽?”徐浮一愣。
“你要是做不到就別來找我。”陳今歲道,“對了,你有一點說錯了,我的家庭并不排斥我,我弟弟很喜歡我。”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陳今歲說罷離開了徐浮回到教室去了。
鐘延的目光緊緊追着陳今歲,待他一坐回位置就迫不及待地問:“三歲!那家夥又來找你了?”
陳今歲沒搭理鐘延,而是一連喝了好幾口水。
周琪盯着陳今歲的後頸,終究說不出什麽來。
宋星年在這一刻突然有些厭惡自己的位置,因為他看不清陳今歲的表情,只能依靠他脊背的線條去判斷他此刻的心情。
“陳今歲。”宋星年輕輕喚了一聲。
“嗯?”陳今歲微微側過頭去,“怎麽了?”
宋星年看到他疲憊的目光裏閃過掙紮的影子,那是他從未在這個自由灑脫的少年眼中看到過的神色,他感到一絲沮喪,因為他無法介入這份情緒,只能微微笑着對他說:“你今天很好看。”
陳今歲輕嗤一聲,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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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延,周琪,陳今歲,江矽,準備。”
“三歲,三歲,三歲!”
“诶!”陳今歲給他喊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怎麽了?”
鐘延無奈道:“輪到我們了。”
“哦。”陳今歲站起身,站到了一貫的第三跑道。
“各就各位!預備——”長久的‘e’音過後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一行人沖刺而去,然而只剛邁出幾步,虎哥再次吹響了哨子,衆人紛紛停了下來。
“有人搶跑,重來。”虎哥皺眉道。
四人重新站回了起點,等待下一次哨聲。
再一次跑出過後也只過了幾步又被截了,這次虎哥什麽也沒解釋,只是說:“重來。”
陳今歲不悅地皺起了眉,低頭揉了揉眼。
鐘延和周琪不安地看了一眼陳今歲。
第三次跑出的時候依然被截了下來,陳今歲已經快要氣餒了,虎哥這回也沒再繼續了,他只是瞪起了充怒的雙眼,對着陳今歲喊:“陳今歲你在幹嘛!你不知道我說的是誰嗎?!連續搶跑三次你的反應力給狗吃了?!”
陳今歲低着頭沒有說話。
“虎哥。”鐘延勸道,“他就是……”
“我管他是什麽原因!”虎哥完全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算是分手了離婚了也不能影響比賽,賽場上誰管你那吊子事兒!”
陳今歲眼眸低垂,不發一言。
“搶跑三次的懲罰是什麽?”虎哥對陳今歲說。
陳今歲回道:“3000米負重跑十組。”
虎哥板着臉:“過來系阻力帶,周琪,帶其他人練立定跳遠,把操場空下來。”
“好。”周琪應完看了一眼陳今歲,陳今歲緩步走過去,對不安的周琪輕輕一笑。
周琪不善言辭,她只會用眼神表達他對陳今歲的關懷與緊張,陳今歲明白她的意思,安撫地落下一句:“琪哥,給我綁阻力帶呗。”
周琪嘆了口氣,給他系上了阻力帶。
陳今歲誠懇地接受着懲罰,鐘延就站在虎哥旁邊,唉聲嘆氣地說着:“你這是何必呢虎哥,三歲他今天是真的心情不好,你看給人家搞得,還得跑三萬米。”
“老子又不是不知道。”虎哥摒棄方才的冷酷,心疼地說着,“他這家夥沒什麽安慰的法子,我讓他跑也是讓他自己清清心裏頭的事兒。”
“也不至于這麽狠吧,待會兒把心髒一塊兒清出來就好玩兒了。”鐘延道。
“你懂個屁!”虎哥往他腦袋上捎了一拳,“訓練去。”
虎哥的做法是正确的,陳今歲在高強度的懲罰當中理清了自己的情緒,跑完三組時已經變得十分亢奮,還能笑着跟操場中央的人打招呼。
“果然啊,運動使人愉悅。”鐘延笑道。
頭頂的烈陽似若火焰在翺翔,雲彩被撕成張狂的形狀,在那下面,是獨自一人奔跑的少年。
宋星年的位置靠窗,這會兒正好可以看見陳今歲,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一圈一圈的奔跑,有些出神。
“宋小妹!”陳今歲停在了操場上,仰頭對宋星年大喊,“你每一天都很好看,不只今天!”
宋星年一愣,措不及防地添上了笑。
待他回過神時,陳今歲已經跑遠了。
“宋星年。”班級裏有人喊了他一聲,“你的英語作業,該交了。”
“作業?”宋星年全然不知道還有作業這麽回事兒,他打算不交了,然而他的餘光裏映上陳今歲跑過的身影時,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于是問,“陳今歲交了嗎?”
“陳今歲交了。”那人道,“所有人都交了,只差你了。”
“可以等我十分鐘嗎?”宋星年道。
“可以。”那人說着丢給他一本做好的。
“這是什麽?”宋星年不解。
“給你抄啊。”那人道。
“不用了。”宋星年摸出和那一樣的書本,向那人讨問了做那一頁,便悶頭寫了起來。
英語對宋星年來說不算難事,十分鐘不到他就寫完了作業,并且微笑着遞給了那人:“把我和陳今歲的放在一起。”
陳今歲訓練的時間裏宋星年第一次主動和班級裏的同學交流,是為了詢問陳今歲在他還沒來到這裏時的情況。
“陳今歲,體訓一哥啊,他短跑無人能敵你知道嗎?而且他現在能考咱理科班前五,文化分體育分都杠杠的,就是咱學校重本的希望。”
“但其實他心裏頭壓根兒沒想着重本,他想去國家隊。”
“但他的确也是有希望的,你不知道那小子,初一的時候200米就能跑三十秒了。”
“他初一挺矮的啊,那會兒才一米六,好像初三才開始長,一蹦就蹦到一八七去了。”
“他沒談過戀愛,追他的人挺多的,高一去區裏參加了一個田徑比賽,結果人家姑娘追他都追到六水來了。”
“說實話,雖然鐘延長得的确很帥,但我更喜歡陳今歲那款,太性感了。”
宋星年聽到這裏眯起了眼,贊同地對那位點評陳今歲外形的人說:“嗯。”
“咱學校有個段子,就是嫁給鐘延不用做物理作業,嫁給陳今歲不用活。”那女生邊說邊笑,“因為鐘延他爹是理科班物理老師,然後嫁給陳今歲完全沒有可能。”
“是嗎?”宋星年在這群女孩兒的言論中對陳今歲産生了一個朦胧的了解,而這層朦胧讓陳今歲本人的存在顯得更加禁欲,這讓宋星年加重了想要搞陳今歲的想法。
體訓生訓練時間在每天下午第四節 小自習到晚上第一節課時間,到了每天這個時候,宋星年都會看到一群體格健壯的男孩兒從門口陸陸續續的走進來,而他的目光始終追着陳今歲。
這會兒正是自習課,陳今歲略微休息一會兒後就毫不顧忌地拿着礦泉水瓶到飲水機前接了半瓶水,狼吞虎咽地喝光了它,他似乎是太累了,便撐着牆休息了一會兒。
宋星年再一次透過汗水看見了他渴望撫摸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