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姑娘不結巴了?她舅舅不是下了大獄嗎, 怎麽還能差人送了兩大車東西過來?這可是前兩年沒有的事。
鄭姨娘心中震驚不已,疑惑不解。
自打被禁足在院子裏,鄭姨娘身邊伺候的下人減的減,賣的賣, 院子裏除了粗使丫鬟婆子, 身邊就剩下翡翠一個貼身丫鬟, 外加一個伺候了許久的婆子。
每日除了提飯領用物品, 丫鬟婆子同樣不允許出門閑逛。
前面五公子被罰,緊接着鄭夫人變回鄭姨娘, 再到後面二公子寧正安被世子爺打了一頓丢去軍營。
府裏的下人們都私下裏議論,說鄭姨娘那娘幾個可真是黴氣沖天,總之,離她們遠些不會錯了。
每每遇到鄭姨娘院中的丫鬟婆子想偷摸打聽點兒什麽, 下人們都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一點關系, 惹得世子爺不高興, 影響了自個的差事。
二公子寧正安去了軍營之後一直不曾回來, 五公子寧浩閑腿傷養好之後, 也被勒令搬到了外院。
為了自己這個小兒子不被帶歪, 侯爺曾下令, 沒有世子爺的允許,寧浩閑不得踏入後院一步。
至此,小半年了, 世子爺一直不曾發話。五公子也就一直沒敢去後院兒。上次那頓板子打得太狠, 他不想再挨一次。
可以說, 鄭姨娘自打被禁足, 消息閉塞得很。
她不知道小姑娘結巴的毛病已經好了, 也不知道舟舟的舅舅已經從大獄出來。
但她蠢歸蠢,沒有傻透,看着周家大公子親自趕來,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小姑娘的舅舅定是沒事了。
這一刻,她心中後悔,自責,嫉妒,怨恨,說不上什麽滋味。
有那麽一剎那,她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正安如今也不是嫡子了,配一個罪臣的侄女,也算綽綽有餘吧。
可下一刻,當她對上世子爺那冰冷的目光時,忙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Advertisement
她忙把視線從小姑娘身上移開,低下了頭,捏着帕子的兩只手卻緊緊攥在了一起。
等小姑娘跟老夫人介紹完,周銘上前,穩重有禮地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摸了摸小姑娘的臉蛋,笑着對周銘招了招手:“可是叫周銘,快過來,讓我好生瞧瞧。”
周銘上前,老夫人打量了一會兒,好一頓誇,又讓宋媽媽趕緊拿了塊上好的玉佩出來,算做見面禮,周銘再次道謝。
寒暄過後,老夫人吩咐問信趕來的蘇姨娘:“趕緊去給周家少爺安排院子住下來。”
“老夫人,前頭得了信,妾身就早早把院子收拾出來了,我這就帶人過去,再安排一些吃食送過去。”蘇姨娘笑着答,轉身出門去安排。
蘇姨娘雖然出身不好,可辦事卻異常妥帖。自她管家,這侯府後院大大小小的事,就沒出過纰漏。
老夫人滿意點頭,又看着周銘熱情地說:“表少爺既然來了,就留下來過年,多住上一陣子,好好陪陪舟舟,這孩子總是念叨你們。”
沈靈舟拉了拉周銘的手,擡着小臉蛋,奶聲奶氣的:“舟舟要表哥陪着過年,不然舟舟會哭的。”
今兒小年,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大表哥如果往回趕的話,這年只能在路上過了,多孤單呢。
周銘出門之前,周家舅舅就是這麽打算的,不能讓他的舟舟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這才讓大兒子趕了來。
周銘也是個實在孩子,也不虛假客套,笑着應好。
沈靈舟高興地嘿嘿嘿直笑。
念及周銘小小年紀一路奔波,老夫人吩咐沈靈舟:“舟舟啊,先讓你表哥去洗漱歇息一會兒,剛好晚上你侯爺伯伯回來,大家夥一起吃個飯。”
沈靈舟也心疼大表哥,同老夫人道別,牽着周銘的手就往外走。
被小姑娘徹底忘到腦後的世子爺,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矮墩墩的小姑娘就那麽揚長而去,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沒良心的小東西。”
平時兩個人都是同進同出,今兒表哥一來,就把世子哥哥給忘了。
寧奕馳罵完,起身跟着往外走。
沈靈舟牽着表哥的手走到外頭,突然停下腳步,拍了下小腦門,小奶音滿是疑惑:“咦,舟舟好像忘了什麽東西。”
周銘問:“可要回去看看?”
小姑娘想了一下,搖了搖頭:“算了,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走吧,我跟你去你住的院子。”
剛從門裏走出來的世子爺寧奕馳,把表兄妹這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原來在沒良心的小東西心裏,他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寧奕馳目光哀怨地看着前面矮墩墩的小姑娘的背影,終是擡起腳接着走。
左右今兒不用出府,閑來無事,幹脆跟過去瞧瞧。
小姑娘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還跟着個人,一邊走一邊唠唠叨叨和周銘唠着家常,小奶音甜甜的:“大表哥,你是頭一次來揚州吧?改日我帶你去城中轉轉。”
周銘笑着說:“成,剛好爹娘讓我在揚州城給妹妹置辦幾間鋪子,回頭咱們一起出去看看。”
小姑娘想了想,沒有拒絕,點着小腦袋爽快應了:“舟舟謝謝舅舅舅母,謝謝大表哥。”
上次在福州的時候,舅母就同她講,說娘親有不少鋪子莊子的都在福州,是舅母在幫忙打理,這幾年也賺了不少銀子,都有清晰的賬目。
如此娘親沒了,這些都歸在她的名下,等她大一些,自個能打理了就都交到她手裏。
舅母還感嘆說,原本娘親嫁到京城沈家,舅舅舅母作為娘親的娘家人,也給娘親置辦了不少財産,只可惜因為叔叔的事,那些怕是都打了水漂。
舅舅和舅母還說,她是他們老周家唯一的外甥女,自然從小就得着手準備嫁妝。
想着娘親留下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小姑娘跟舅母說不用再另外準備。
可舅母卻說,為了不讓舅舅哭哭啼啼,她最好別多言,只管收着就是。
既然自己收下他們送的東西能讓他們開心,那她沒必要非刻意地去拒絕他們的好。
那是親舅舅,親舅母呢,她在這個世界最最親的親人了,何必刻意疏遠。
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彎彎的,牽着周銘的手晃啊晃,一路往前走:“大表哥,你要在揚州城待多久?”
周銘答:“可能要住上一陣子,爹爹讓我在揚州城置辦一處宅子,日後家裏再來人看妹妹住着方便,也不用總是叨擾侯府。回頭你在侯府住膩了,就住到自家去。”
小姑娘點點頭,很是高興:“那感情好,回頭我的院子就挨着大表哥的院子,收拾好了我就先搬過去……”
寧奕馳一聽,這話再聊下去,小姑娘就要被拐走了。
忙快走幾步,上前就把小姑娘給撈起來抱在手裏,岔開話題:“回頭再唠,讓你周家表哥先去安頓下來吃點兒東西,舟車勞頓,想必也餓了。”
小姑娘一拍手:“是哦,大表哥,你可餓了?府裏廚子做的蟹粉獅子頭可好吃了……”
話題轉移到吃食上,小姑娘叭叭叭滔滔不絕,寧奕馳松了一口氣。
陪周家大表哥到了他住的院子,就見服侍的下人,要用的物品,沐浴的熱水,蘇姨娘已經全部打點妥當。
寧奕馳抱着小姑娘一直不把她放下來,寒暄幾句,說讓周銘先拾掇,晚上吃飯見,抱着小姑娘就走了。
---
被強行抱走的小姑娘有些不滿意,坐在他胳膊上鼓着小臉蛋發着小脾氣:“世子哥哥,你幹嘛不讓舟舟留下,舟舟還要陪大表哥呢。”
陪什麽陪,再陪人都陪沒了。寧奕馳橫她一眼:“今兒的字還沒認,算術也沒學。”
小姑娘嘟着嘴不高興:“今兒是小年,世子哥哥都不做事,舟舟也不要學。”
“……”寧奕馳:“你大表哥帶來那麽多東西,應該都收進來送去了你院子,你不去看看?看完了,咱們也好提早準備回禮。”
周家舅舅會做人,年禮備了兩份,一份給小姑娘的,一份給侯府的。
侯府那份的回禮,蘇姨娘會準備,小姑娘這份的回禮,寧奕馳打算自己來。
想到大表哥說的帶了很多小吃,芝麻花生酪,芙蓉李幹,肉脯幹,玫瑰魚幹……
沈靈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吸溜了一聲,擡起小手拍了拍寧奕馳的肩膀,奶裏奶氣地催促:“世子哥哥,快快快,走走走!”
寧奕馳忍不住悶笑出聲。自打小姑娘這磕巴的毛病好了,她能用一個字說明白的事,非得用兩個字三個字來說,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能好好說話似的。
就像喊他,以前只喊“哥哥”,自打好了,總是“世子哥哥”四個字這麽喊。
有時候還加上兩個字,像什麽“壞蛋世子哥哥”“美人世子哥哥”,惹得院子裏的侍衛一個勁兒地偷笑,也不知小東西打哪學來的亂七八糟的。
當然,被他按在腿上拍了兩巴掌之後,小姑娘氣得踢了他兩腳,到底是不敢再喊“美人世子哥哥”了。
寧奕馳決定,以後他得嚴厲一些,免得小姑娘長大了得上天。
回到小院,果然,就見正屋的地上堆得一箱又一箱,吃的喝的用的,可謂應有盡有,菘藍正帶着丫鬟婆子們的在拆箱。
收到這麽多禮物,小姑娘連聲“哇”個不停,邁着小短腿,扒着箱子,探着小腦袋挨個瞅了瞅。
舅老爺家給姑娘長臉,菘藍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拿着厚厚的禮單上前:“姑娘,您看看,大少爺帶來好些東西。”
沈靈舟接過禮單,走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世子爺那,往他腿上一爬,往他懷裏一靠,指着禮單:“世子哥哥,吶,你先看看,有沒有想要的,舟舟給你。”
聽着小姑娘那顯擺的語氣,嘚瑟的小神情,寧奕馳笑着接過禮單,忍着笑,把上面所有的零食特産全點了一遍:“就這些吧。”
“啊?那都給你了,舟舟吃什麽。”小姑娘傻眼了。
他就知道。寧奕馳悶笑出聲,拍了拍小姑娘小短腿:“跟哥哥還這麽小氣。”
看出世子爺他老人家這是逗她呢,小姑娘哼了一聲,從他腿上出溜下去,拿着禮單就走:“壞蛋世子哥哥,真是壞透了。”
可罵歸罵,小姑娘還是指着禮單,奶聲奶氣地吩咐道:“菘菘,把這些吃的,每樣都包了一份,送到世子爺院中。”
寧奕馳眉梢微挑。小姑娘還算有點良心。本打算說不用,可轉念一想又沒開口。
為何?小姑娘一天小半時間待在他屋裏,這些吃的最後還不都得入了她的口。
看着世子爺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沈靈舟哼了一聲,又讓菘藍把那上好的武夷紅茶和鐵觀音都拿出來,她抱着送到世子爺面前放在他腿上,小手一揮大方異常:“世子哥哥,這些茶都給你。”
世子哥哥愛喝茶,她年紀小小只喝果茶花茶,這些都給世子哥哥吧。
寧奕馳欣慰地笑了,對着小姑娘拱了拱手:“如此,多謝沈姑娘了。”
切!假模假樣!小姑娘翻了個俏皮可愛的小白眼,轉身繼續去忙活。
沈靈舟又讓菘藍把每樣零嘴撿了一份出來,給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每人分上一點兒嘗嘗。
過年了,大家都樂呵樂呵。
菘藍有分寸,每樣只拿了一點,剩下的都好好包起來收好了。
她們姑娘可是個嘴饞的小姑娘,可得多留些,才能吃久一點。
沈靈舟只對零嘴感興趣,剩下的東西一時半會用不上,都讓菘藍收起來。
在屋子裏磨磨蹭蹭半天,天就黑了下來。
外頭有人來傳話,說侯爺回來了,老夫人喊吃飯呢。
---
今兒小年,侯爺難得回來,一家人聚到老夫人屋裏吃頓飯。
沈靈舟牽着寧奕馳的手,先去接了周家大表哥。
周銘梳洗過後換了一身精致的行頭,精神煥發地出門來,牽住小姑娘的手,笑着說:“世子爺,妹妹。”
小姑娘嘿嘿笑了兩聲,一邊牽着世子哥哥,一邊牽着大表哥,三個人一起往老夫人院裏走。
等到了的時候,就見大家都到了,已經在花廳落座。
沈靈舟牽着大表哥先給老夫人問了好,又到鎮遠侯寧淳面前,把大表哥介紹給侯爺伯伯。
周銘落落大方見禮:“周銘給侯爺請安。”
鎮遠侯見這孩子年紀小小,在他面前卻能有如此泰然自若的氣度,心中大為贊賞,喊了人拿了見面禮來,是一方上好的佩劍。
周銘體弱,很是羨慕練武之人。收到來自沙場常勝将軍鎮遠侯親自贈送的佩劍,小少年甚是歡喜,連聲道謝。把劍抱在手裏,愛不釋手地摸了好一會兒,才交給貼身小厮收好。
鎮遠侯和周銘寒暄完,拉過沈靈舟,看她原本圓嘟嘟的小臉蛋瘦了許多,雙下巴都沒了,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寧奕馳:“舟舟不是總在你屋裏吃飯的嘛,怎麽瘦成這樣,你是怎麽帶孩子的!”
這話問得和寧老夫人一模一樣,小姑娘幸災樂禍地笑着告狀:“伯伯,世子哥哥搶舟舟的肉丸子。”
寧奕馳指了指小姑娘,無言嘆氣。
就那麽一次,小姑娘連連吃了兩個大大的獅子頭,怕她撐着了,他就把最後一個吃了,小沒良心的就一直記到現在。
鎮遠侯看出小姑娘故意使壞呢,也樂得哄他開心,作勢踢了寧奕馳一腳:“伯伯幫你教訓他。”
從來不甘心挨揍的世子爺,腳下一移,利落躲開了。
小姑娘咯咯咯笑出聲,被寧奕馳一把撈過去在小手上拍了一下:“小沒良心的。”
見人到齊,蘇姨娘張羅着大家入席。
寧老夫人,鎮遠侯寧淳,世子爺寧奕馳,沈靈舟,周家大少爺周銘,五人坐了一桌。
梅姨娘,陳姨娘,蘇姨娘帶着四公子寧若知,鄭姨娘帶着二公子寧正安和五公子寧浩閑,七個人坐了一桌。
人坐好,菜就都端了上來。看着擺在她面前那一大碗蟹粉獅子頭,沈靈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逗得一桌子人都忍不住笑。見小姑娘饞了,老夫人發話開飯,并先動了筷子,随後鎮遠侯也動了筷子,大家夥這才開始吃起來。
沈靈舟矮墩墩的,蘇姨娘特意給她弄了個高椅子來,坐在那高度剛好。
小姑娘伸着小短胳膊,拿勺子把面前的蟹粉獅子頭舀起來一個,放在身邊周銘的碗裏,小腦袋湊過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強烈推薦:“大表哥,這個蟹粉獅子頭好好吃的,你快嘗嘗。”
“多謝妹妹。”周銘笑着拿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頻頻點頭:“味道果真不錯。”
見他喜歡吃,沈靈舟呲牙笑了,高興得又舀了一個放在他碗裏:“大表哥多吃肉,身子骨才能長得更壯實。”
聽着這小大人一樣的話,周銘忙笑着道謝:“多謝妹妹,我自己夾菜,妹妹自己吃。”
小姑娘嘿嘿嘿笑了兩聲,又舀了一個獅子頭,伸着小胳膊越過世子哥哥,放在了侯爺伯伯的碗裏:“伯伯,你也吃一個。”
從來不曾被自己的兒子們給夾過菜,冷不丁地被這麽個貼心的小棉襖關愛了,鎮遠侯那老父親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鎮遠侯感動得差點兒老淚縱橫,夾起那麽大的獅子頭一下子放進嘴裏,邊嚼邊點頭,咽下去才說:“舟舟給伯伯夾的獅子頭就是香。”
“嘿嘿嘿!”小姑娘開心得笑了,知道祖母不吃這麽油膩的,可還是禮貌地問了句:“祖母要不要吃一個?”
老夫人笑得一臉慈祥:“祖母不吃,舟舟吃啊。”
小姑娘又嘿嘿嘿笑了兩聲,舀了一個大獅子頭,放在嘴邊,張嘴正要咬,可一旁一直沉默的世子爺他老人家把碗推了過來。
怎麽滴,這是想和孩子搶啊。你看吧,她就說她該告狀的。
小姑娘擡頭看他,小奶音不滿道:“哥哥你這麽大了,自己沒長手啊?”
這句話,把鎮遠侯和寧老夫人又逗樂了,看向世子爺的目光寫滿了“活該”。
小姑娘說完,低頭咬了一大口獅子頭。嗯!又鮮又香,又軟又嫩,好吃得不得了!
看着眯着眼睛陶醉在美味中的小姑娘,寧奕馳哭笑不得,作勢慢慢伸手去夾最後一顆獅子頭。
果不其然,小姑娘動作極快地伸勺子把最後一顆獅子頭撈進了她自己碗裏。
寧奕馳偏頭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即故意繃着臉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搶到獅子頭,偷偷看一旁的世子爺。
見他繃着臉,小姑娘低頭,拿勺子比劃了半天,在那個獅子頭上挖了四分之一,喂到了世子哥哥嘴邊。
并拍了拍他的胳膊,奶聲奶氣地說:“世子哥哥,一碗就五個,大表哥是遠來的客人吃了兩個不為過,侯爺伯伯是長輩吃了一個也應當,可孩子還小就吃了一個,不夠的,你這麽大人了,嘗嘗味兒得了啊!”
小姑娘小嘴利索地叭叭叭一頓說,可把這一桌子人逗得開懷大笑。
老夫人和鎮遠侯都笑話寧奕馳,說他一個大人,跟個孩子搶吃的,當真做得出。
寧奕馳明明也不是那麽想吃,就是想逗她,可被小沒良心的怼得心窩子疼,就把小姑娘喂過來的那一口咬進了嘴裏,狠狠地嚼着。
看着小姑娘肉痛的表情,衆人又是好一陣笑。
周銘看着這一幕,也忍不住腼腆地笑了。
這次來,父親周景存交代給他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就是看妹妹在侯府過得如何,但凡有一點委屈的地方,他們就舉家搬來揚州城,把孩子接走。
福州離陳國近,危險,他們護不住孩子,那他們搬來揚州,就住在鎮遠侯府附近,這總行了吧。
可如今這麽看,妹妹在這裏備受寵愛,過得開心着。
既如此,那他就按照父親的交代,慢慢尋摸宅子和鋪子,先在揚州城探個路。
和這邊桌子上的歡聲笑語截然不同,旁邊那桌氣氛安靜又詭異。
梅姨娘誰都不搭理,清清冷冷地坐在那安靜地吃飯。
陳姨娘手裏攥着佛珠,對着面前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小聲念叨着什麽,似乎是在念經。
蘇姨娘作為侯府管家的,一邊要照顧全局,一邊照顧着她身邊的四公子寧若知。
寧若知文質彬彬,坐在那安安靜靜,吃飯吃得極其優雅。
這四個人雖然沒有交流,可卻挨着坐了。
也不知是哪方有意,另外母子三人,和這四人中間,兩邊都隔了些距離。
鄭姨娘許久不曾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這一下都見到了,當真是高興,又心酸。
鄭姨娘給自己小兒子夾了滿滿一碗他喜歡吃菜之後,又偏過頭小聲和寧正安說着話:“也不知老夫人和侯爺是怎麽想的,那小姑娘雖說不傻也不磕巴了,舅家也無事了,可到底是罪臣的侄女,那可是叛國通敵的大罪!把她當成個寶來哄,也不怕哪天出了事。”
寧正安跟着侯爺進府,除了給老夫人請安,再沒說過話,一直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聽聞鄭姨娘這話,忍不住皺眉,神情極其不耐。
梅姨娘耳力好,聽到鄭姨娘的話,微不可聞冷哼一聲,指着一道涼拌莴苣,對一旁的蘇姨娘說:“蘇姨娘,這菜是不是放多了醋,我聞着怎麽酸溜溜的。”
蘇姨娘不明就裏,夾起一筷子嘗了嘗,疑惑道:“沒有啊,我吃着剛剛好。”
梅姨娘冷冷掃了一眼正看向她的鄭姨娘:“興許是我鼻子太尖了。”
鄭姨娘也不是傻子,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是被梅姨娘聽了去。
先前她做夫人那陣子,就想着靠身份壓一壓這個目中無人的梅姨娘,可不管軟的硬的都搞不過她。
有一次她帶着婆子準備治她個大不敬的名頭,把她綁了,結果帶過去的七八個婆子全讓梅姨娘給丢了出去。
那以後她見到梅姨娘就打心眼裏發怵,此刻夫人的名頭也沒了,自然更不敢招惹梅姨娘,連忙低頭吃飯。
衆人正吃着,外頭有人報,京城來了信,說是急件,要親手交到侯爺或世子爺手裏。
鎮遠侯雖然遠離朝堂,可作為大楚的侯爺,手握重兵的武将,在京城肯定有自己的人手,時刻盯着皇城的動靜,定時會傳回來一些消息。
既然是急件,那自然是大事。鎮遠侯忙開口讓人進來。
接過信箋,鎮遠侯道了句辛苦,吩咐送信之人自去吃飯好生休息,随後仔細檢查封印。
見封印完好無損,鎮遠侯急匆匆拆開信封。快速掃完信上那簡單兩句話,忍不住拍案哈哈大笑出聲。
把信往桌上一放,鎮遠侯兩步走到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姑娘面前,把小姑娘抱起來,往空中連丢了兩下,大笑着說:“舟舟,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