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思念

英國．倫敦

我站在窗前，觀賞窗外絲絲細雨。

多雨的倫敦，一年四季少有晴天，我懷念上海的陽光，以及——生命中那片小小的晴空。

向晴……她現在還好嗎？

我無時無刻都有飛奔回臺灣的沖動，但是她說，她要過新生活，我的存在會阻礙到她追求幸福的腳步……

就為了這句話，我壓抑着，不敢任性。如果這樣能讓她平靜，我是該走得遠遠的，小心收拾好滿溢的思念，不能、也不該再去幹擾她。

近來的陰雨綿綿，讓我想起她的生日又要到了。上海的天氣如何呢？依往年經驗去猜，十之八九又在下雨了吧？

她老是在盼着天晴，讓我帶她去山上，度過最快樂的生日。現在呢？她還在期待嗎？還是……現在已經有另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她早忘了那個最原始純真的期盼了吧？

是啊，東晟會陪着她的，她會有一個最甜蜜的生日，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回過身，目光定在桌面上的信件，我斂眉凝思。

她答應過，每個月一封信，近三年來，固定會在十五號收到她的信，從沒有例外過，這個月卻整整遲了一個禮拜，是她忘了嗎？

我挑了幾封觀看。每次收到她的信，總要反複讀上數十次，內容早已倒背如流。向晴的字體很漂亮，工整娟秀，看得出她一筆一劃很用心地在寫這些信，可是近幾個月，字體愈來愈潦草，最後的兩封還是用計算機打字。

她說，是因為最近太忙了。辦畫展的事，她很得意地告訴了我，然而太多事令她焦頭爛額，覺得二十四小時不夠用，如果不是怕我飛回上海扁人，還真想寫E－mail比較快，省時省力又省郵費……

她一直想讓我覺得，她日子過得很充實、愉快。

我回信時，特別叮咛她別累壞了自己。

可是，真的有這麽忙嗎？忙到連寫信給他的時間都沒有？

這是不是代表我在她心中已經逐漸淡去？

最近老是心神不寧，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我的預感該死的中了。

三年來，東晟從不給我打電話，所以忽然接到他來電，我足足愣了半天才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邊，我只聽到他微弱的喘息聲。

“東晟？？”

“你……回來看看她……。”

我聽到火警警報聲，聽到有人在喊裏面有沒有人，我叫了東晟無數遍，卻沒有再得到他給我的回應，直到電話忽然沒由的中斷……。

我再也打不通東晟的電話，向晴的也一直關機。有個可怕的想法在我腦海裏閃過，他們出事了！

我突然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先生，我能不能進來？”

是我叫的鐘點女傭，“進來。”

鐘點女傭看了看我，好像是在看我手裏的信。“先生……又在看妹妹的信了？”

“嗯。”我點頭，一邊不斷撥打向晴那的固定電話，翻找東晟朋友的電話。

“那個……嗯……有件事，可不可以問你？”

“問吧!”

“先生是學醫的，那，你知道什麽是MultipleSclerosis嗎？”

“MultipleSclerosis？!”我被她的話吸引，因為我爸爸是因為那個病才去世。“多發性硬化症，這病很麻煩，它是一種中樞神經系統方面的疾病，因為我們神經纖維的外層叫『髓鞘』的物質受到破壞而引起的;也算是自體免疫系統疾病，由于免疫系統無法分辨自體細胞與外來侵犯物而攻擊身體內的組織，白血球會通過血腦障蔽進入中樞神經系統中攻擊髓鞘，造成髓鞘和神經的損傷。”

“你說得好複雜，我聽不太懂。”

“簡單的說，當這些髓鞘被破壞之後，神經訊號的傳導就會變慢，甚至停止，然後出現不同症狀，而這些症狀是因人而異的。一般多發生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女性比例又高出男性兩倍，有血緣關系的親屬，為求保險起見，最好也去檢查一下。”

我順口問:“怎麽？你認識的人有這方面的困擾嗎？我唯一能給的建議，就是叫病人的親友多陪陪他吧，目前為止，多發性硬化症的成因還不清楚，所以至今尚未研發出能根治的辦法，幹擾素算是目前經臨床研究證實，可以延緩惡化的有效藥物，也就是說－－”我搖搖頭，給了她一記「懂了吧」的眼神。

“會……會死？!”她吓到了。

雖然我知道這很殘忍，但還是認真的點了頭。“失明、殘廢，甚至于死亡，都有可能。”

“那……”她欲言又止，有些猶豫。

“你到底想說什麽？”

“先生在上海的妹妹……”

一不留神，水杯掉落地面，尖銳的瓷器碎裂聲，劃過惶然跳動的心。我彎身去撿，怔忡擡眸。“向晴？”

“對，好象是這個名字，那天打掃時，聽到太太在講越洋電話，好象就是說硬化症，還有那個叫什麽向晴的女孩……”

雪白的瓷器碎片染上殷紅，豔色血河順着掌心往下滑，彙成彎流，一滴、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