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驟風急。
“夏天就是這樣,天氣說變就變的。”張新元推開雨刮按鈕,玻璃上的雨水被刮走,前方又清明了,不過到底還是放慢了速度。
“我幫了你這麽大忙,有沒有什麽獎勵啊?”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緊了。
“啊?獎勵……有啊,不是請你吃飯麽?”
“這麽容易就把我打發了?沒誠意啊!”他眼中帶笑地調侃道。
“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想,下次我去你班上蹭課不許趕我!”
張新元是外國語的研究生,林小禾是南大的大四學生,課程上根本不會有交集,但張新元總說想來蹭她們學校的公共課。如果他也是大四的她還能相信一點,可他其實根本不需要,這擺明了就是想來找她。
林小禾面有難色,猶豫了一會兒輕輕說道:“楊绛說過一句話,朋友,應該是目的,而不是過渡。你明白嗎?”
張新元看向她,她也同樣擡起頭直視着他,清澈的眼睛裏,毫不相讓。
“那我換一個……”
“不行!”不等他說完,林小禾已經堅決地搖頭。
張新元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她就是這樣,一絲機會也不給他。
張新元也是錦城的小開,又是家中獨子,從小父母長輩捧着,錦衣玉食堆裏長大,雖然沒有大少爺脾氣,卻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這是二十三年來第一次纖尊降貴、低聲下氣,卻遭到對方這樣嚴詞拒絕,不留餘地。他連個臺階都沒有可以下的,不過也怪他自己,為什麽要這樣死皮賴臉?!
張新元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遍又一遍,面上卻抹不開。
猛地一個剎車,車停了下來。
Advertisement
“下去!”
外面已經是瓢潑大雨,林小禾有些驚訝,很快也明白過來,是自己話說的太難聽了,激怒了他。不過,也沒什麽可說的,下去就下去吧,現在才八點不到,打車還是比較容易的,希望不要因為大雨而拒絕載她。
拿了包剛打開車門,他突然伸手拽住了她,順手拉上了車門。
林小禾一驚,忙用力掙開:“你放手!”
“不放!”他雙手抱住她,臉已經近在咫尺,他的眼睛裏是噴薄的怒火。
“張新元,放手,你要幹什麽?!”
他的臉不斷逼近,林小禾不由自主向後仰。
“你瘋了?!”
“我就是瘋了,你這個讨厭的女人!”他的吻落了下來,林小禾只來得及側過臉去。他的手靈巧地鑽進小禾的衣擺,小禾渾身一寒,心裏厭惡極了,奮力掙紮起來。
嘀嘀!後面的車紛紛按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音。
張新元愣了一下,想起車還停在路中間。趁他分神,小禾猛地推開他,迅速推開車門鑽了出去。
張新元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往哪兒跑?這麽大雨!”
“你放手!混蛋!”小禾哪裏還管雨大不大,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不要繼續待在這裏。
“救命啊!救命!”
“住手!”雨幕中傳來一聲斷喝,小禾沒想到這麽快就有好心人來幫忙了。
章小志已經到了眼前,一把把小禾拽到身後,鑽進車裏給了張新元一拳。小志動作又準又狠,他還毫無防備,實實在在挨了一拳,鼻血馬上流了出來。
疾風驟雨很快把她全身澆得透濕,緊張、害怕、寒冷一起襲來,她像風雨裏的一棵小草,左耳轟隆隆地吵着,分不清是周圍的喧鬧還是風雨。“小禾”,她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焦躁、急切,她擡頭,風雨裏有個熟悉的身影。
他拄着手杖從車流裏穿行,雨打濕了一絲不茍的發型,打濕了筆挺的西裝,他走的并不快,甚至趔趄了一下,好幾次碰到旁邊的車,跌跌撞撞的。周圍的嘈雜突然都退去了,天地間只剩一片嘩啦啦的雨聲,還有他的聲音。
小禾感到眼裏一熱,淚和着雨水一起流下來。她跑起來,很快就到了他面前。
“小禾,你……”不等他說完,林小禾一頭紮進他的懷裏痛哭了起來。
☆、心結
今天經歷了太多,她一直強裝的堅強終于在看到他時全面崩塌。
“我們先到車裏去好不好?你全身都濕透了。”
林小禾這才發現,他的車就在他們後面不遠。上了車,謝逸揚給她披上備用的幹外套,拿了幹毛巾給她擦頭發。過了一會章小志回來了,和交警一起。
“大哥,你怎麽也出來了,我不是說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嗎?”
“處理完了嗎?”謝逸揚臉色很冷,也不理他的話。
看了看身邊的交警,章小志咳了咳:“馬上,我和交警交涉一下就好了。”
“給沈一傑打電話,快一點。”
小志看他的神色,趕緊給公安廳的沈一傑打了電話,很快解決完。
在回程的車上,謝逸揚咳了幾下。小禾看他也是全身濕透,自己好歹還披着一件幹外套,于是把外套脫下來要給他披上。
“不用,你快穿上,不要感冒了。”他邊咳邊強迫地重新給她穿上。
“我沒事,你已經在咳了,會感冒的人是你!”
“小禾,聽我的,披上!”他似乎真的生氣了,小禾不再堅持,卻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我知道這樣沒什麽效果,但是,會好一點吧?”見他不再抗拒,林小禾嘻嘻笑了起來。看到後視鏡裏章小志正在對她擠眉弄眼,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小志哥,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火車站靠近東郊,離南郊有一段距離,謝氏在這邊也沒有什麽分公司。
“哦,……我們在這邊洽談一點事務,正好回來。對了,上次讓你幫忙翻譯的文件翻譯好了嗎?”
小志想到自己的良苦用心真的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明明車都往回走了,大哥都不操心,他還操什麽心嘛?可是,他知道大哥其實很不高興小禾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硬要自己死撐着。作為貼身助理,不能為老板分憂就不是一名好助理,于是他裝作突然想起來找小禾要翻譯文件的理由重新要轉回來,當時大哥的表情是怎樣的?糾結?沉重?悲傷?哦悲傷應該沒有吧,這有什麽可悲傷的,不過他沒反對,自己就知道這麽做是對的。沒想到還真的救了小禾,張新元這家夥,表面看着文質彬彬沒想到是這樣的混蛋,剛剛應該再多揍他幾拳的,反正有沈一傑在嘛。不過,大哥平時都不愛麻煩他們,有什麽事能自己解決都不會動用關系的。嗯,反正打的也差不多夠本了,算了,就這樣吧。
“好了,明天我拿給你。”
“今晚就拿吧,正好送你回學校。”一直沉默的謝逸揚突然開口說道。
小禾擡頭看他,有些愣了。
“你衣服全都濕了,去你家吧,我可以先穿你的衣服,這樣我們都不會感冒了,再說學校……”
“送你回學校,小志,先去南大。”
小禾抱着他的雙臂有些僵硬,她艱難地放開,坐直了些。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晌:“你不想我去你家?你讨厭我嗎?”
“沒有,天晚了,你需要休息。”他目光無焦距,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禾突然雙手捧住他的臉:“謝逸揚,你看着我,這不是理由。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除非你說你讨厭我,讨厭我去你家,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馬上從你的生活裏消失。”她的聲音輕輕的,卻很認真。
章小志早被他們倆突然的氣氛吓到了,車已經在路邊停了下來。
良久,謝逸揚擡頭看她,雙唇微微顫動:“我,不喜……”
唇上一熱,他的話被堵住了,林小禾傾身吻住了他。
章小志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傻了眼。
“我什麽都沒聽到。小志哥,我就在這裏下了,資料明天給你。”披的衣服已經落在座椅上了,小禾拿了包已經打開車門跨了出去。
“哎,小禾,外面還在下大雨呢!”
謝逸揚伸手去抓她,被小禾躲開了。
她“砰!”一聲關上車門,看了一眼周圍,笑着對小志說:“沒事,這裏到中央廣場了,我有同學住這裏,很安全。”
“小禾,你站住!”謝逸揚和章小志同時推開車門,他看不見,兩手在空中四處摸索,盲人的特征一覽無餘。章小志忙扶住他。
小禾沒有回頭,甚至加快了腳步,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阻擋了視線,她用手抹了一下,腳下不停。
“你不要跑,晚上危險!小志,你去追她,一定要追回來!”他推開小志扶他的手,把他往前推。
“好好好,我去追,一定追回來,你先回車上等着。”小志嘆氣,自己自找的,把人氣跑了又要我去追,希望小禾能聽他話回來才是。這兩個冤家,哎!
曼迪中央廣場是濱城的地标性建築物,也是繁華的市中心,不過因為大雨的緣故倒是沒有什麽行人,林小禾一口氣跑到廣場中央的音樂噴泉那裏,一屁股坐在大理石池邊,放聲痛哭起來。
任章小志在耳邊說了一籮筐話,她理也不理。那一邊,硬是不在車裏待着,他只好把他帶過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咱們先回去好不好?你會生病的。”謝逸揚扶着她的肩懇求着。他現在連腸子都毀青了,跟她說那些做什麽,先帶她回家換衣服才是,今晚淋了這麽久的雨,肯定要生病了。
聽到是他的聲音,小禾才擡起頭,已經哭成淚人了。她抽噎着問:“你讨厭我嗎?”
“當然不。”謝逸揚急忙搖頭。
“你喜歡我嗎?”
沉默,小禾絕望地哭泣。
“你看到了,剛剛別人欺負你,我多想沖上去親手揍他,可是我看不見,可能還沒走到他面前,就先被車撞死了……你應該有一個更好的人來愛護你……”謝逸揚終于說出了積壓已久的話,聽小志說那個男人如何救了她,如何對她說話,如何帶她上車,他快要被折磨死了。
聽到這裏,林小禾哭的更厲害了。
“謝逸揚,我選誰是我自己決定的,不是你說了算!”
“對,是我錯了,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你讨厭,你說不喜歡我,你以為我臉皮很厚嗎?主動說要去你家我也是鼓起勇氣的。我知道我不夠聰明,不夠讨人喜歡,左耳有缺陷,還是單親孩子,從來就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可我不傻,從小老師看我的眼神,同伴的鄙夷,我都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只能拼命裝乖巧、裝懂事。命運給我一個李子,雖然很酸,可我不會扔,扔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可以慢慢吃,我知道,酸過後就會有微微的甜。就像我還有爸爸,有他我就什麽都不怕。後來遇到你,你說,駝背水仙只是有一點點彎,會慢慢變直的,我就覺得你很溫暖……現在,你抱着我我卻覺得很冷。”小禾渾身發起抖來。
謝逸揚早已淚流滿面,他抱緊懷中的人,聽她越來越低的聲音知道她肯定是生病了,想抱她起來卻被小禾拉住了手。
“我知道,小禾,我都懂,我們先回家去好不好?你生病了。”
章小志早在小禾說話的時候就回車裏拿了雨傘和外套來,這兩個人都是會折騰的,哪一個病了都不得了。有什麽話不能在車上說,非要在雨裏說?等他回來發現大哥像是哭了?天,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哥會哭,趕緊給小禾披上衣服,大哥就抱着她,自己只好站在雨裏給他們撐傘,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不要,回車裏我怕我就說不出來了。謝逸揚,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我的耳朵為什麽會這樣?”
“好,不回去,你說,我聽着呢。”
“是我媽媽打的,生我的親媽媽。小時候她和我爸鬧離婚,甩了我一巴掌,導致左耳膜破裂,雖然做了手術,但還是不能完全恢複。”
章小志懵了,天哪,小禾的耳朵竟然是被……這是什麽媽媽?!還是人嗎?!
謝逸揚也愣住了,他從來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這樣。小禾告訴他左耳的秘密時他就懷疑過,因為她沒說他也就沒問,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知道,也沒想到真相是這樣……讓人難以接受。
“其實我不恨她,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今天遇到黑社會的人了,我還以為自己會死呢,還好沒死,張新元救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你呢,接着又被人兩次扔到雨裏,你看,我就像我的名字一樣,是一棵小草,沒有樹的高大也沒有花的豔麗,一遇到風雨就發現自己的孤立無援。可是,小草也是堅強的。爸爸生病了,也許以後我真的只有一個人,但我還是會好好活下去,因為我爸說過,我是他的寶貝,誰都比不上。”
“小禾,你聽我說,你不是小草,也不是一個人,你爸爸會好起來的,你還有爸爸,還有我。你是一株禾苗,會結出最豐碩的果實。”謝逸揚親吻她的額頭,無比輕柔。
“你還想說什麽繼續說,我聽着呢。”他不能再等了,在小志的幫助下将小禾抱了起來,上了車,就讓小志快往家裏趕,并聯系家庭醫生。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也喜歡你,雖然我自卑,可是面對你我不會,因為在感情面前,每個人是平等的。所以,我敢告訴你,你敢嗎?”
謝逸揚臉挨着小禾的臉,輕輕蹭她。“小禾,你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膽小?是啊,之前我一直不敢,我也和你一樣,覺得自己不完美,不能害了你……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是每每面臨你的問題,我總是變得不像我自己。我突然發現,我不如你,你面臨感情真摯而不強求,我卻是猶豫退縮,害怕又不肯放手。”
他握着小禾嫩白的手輕輕吻着:“以後,主動的話就讓我來說吧。林小禾,我愛你,以後你就是我的,不要自卑,不準傷害自己,我再也不會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原因對你放手的。”
前面開車的章小志一陣心酸,他今天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黴,遇到這兩個活寶,把你折騰得要死,還不忍心不管他們,真是怎麽都苦到一塊去了呢?希望以後兩個人都能好好珍惜彼此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月不敢上來看,知道有讀者催,我卻一直無法動筆。遇到一個想愛并且也喜歡你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本以為七月會脫單,以後的中秋和情人節不再是一個人了,沒想到世事無常,客觀的原因還沒來得及宣布脫單對方就不得不離開了……我很難過,假期回了老家。一直不敢回複,因為沒寫出來東西,現在寫好了才來和大家說一聲,今晚兩章,作為彌補,後面幾天也會盡量多更,祝大家看文愉快!
☆、夜宿
回到紫薇花園,林嫂看到他們的樣子,吓了一跳。三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懷裏那個都已經神志不清了。逸揚這孩子是怎麽照顧人的,我的天哪!
她急急忙忙推兩個大的去洗熱水澡,又忙給躺在那裏的小禾擦身子換衣服,還要趕緊去給他們熬姜湯。姜湯剛熬上,家庭醫生就來了。
“發燒39.6攝氏度,打了退燒針,還要挂兩瓶水。大少爺和章經理有輕微感冒,喝兩劑藥就好了,我已經寫好用法用量放在這裏了。”陳醫生是爺爺的專用醫師,畢業于京都醫科大學,因為良好的口碑和醫術被謝氏以重金留了下來,因為謝逸揚有胃病,也常來這裏,和林嫂他們都比較熟了。他給小禾挂上水後對林嫂囑咐到。
“好的,我會看着他們喝藥的,你辛苦了,這麽大晚上的還要你跑一趟,客房已經收拾好了,你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因為還要給林小禾拔針,陳醫生想了想就同意了。
“欸,對了,小陳,喝藥之前可以喝姜湯嗎?會不會相沖?”
“不會,姜湯和一般的飲食是一個道理,不會相沖。”
“那就好,我得先讓兩個小子喝點姜湯去,雙管齊下。”林嫂和陳醫生一起出去了。
謝逸揚被督促着喝了半碗姜湯就上樓來了。小禾沒有安置在客房,而是應他要求睡在他的卧室。
他摸索着坐到床邊,知道小禾就躺在面前,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
等陳醫生取掉點滴出去後,已經是深夜了。他伸手輕輕摸到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有些冷。幫她把手放到被子下面,掖好被角。大概是在病中,小禾睡得很沉,沒有被他的動作吵醒,讓他放下心來。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伸進被窩,握住了小禾的手。
她的手不大,細長柔嫩,不是瘦削那種細,有點肉肉的,但與他的手比較起來,真的很小,他可以輕輕團起來握在手裏。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安靜和細致地感受到面前的人。
他的腦海裏還在不斷回響着小禾今晚的話,她說了很多,每一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這些她從來不曾表露過的情緒讓他訝異又震驚。
不管是她自己的還是關于他的,都讓他感受到了深切的悲傷。有的時候她像一個勇士,比他堅強,也比他勇敢;有的時候她又是敏銳透徹的,輕易看出自己的心結、他的心結,用自揭傷疤的方式彼此安慰。
可他不喜歡小禾這樣,她應該是單純無憂的、活潑明亮的。以後,這些生命中的隐晦就讓他一個人來承擔好了。
林嫂說已經給她換上了柔軟潔白的睡袍,她應該睡得還算舒服吧?想到林嫂說她早就準備有女孩子穿的睡袍,他有些窘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倒是有些開心的,希望她在這裏的時候感受到的都是愛和善意。
“咳咳”突如其來的一陣咳意讓他意識到,自己大概也感冒了,雖然喝了姜湯,感覺好了很多,但他還是決定到客房去睡。
感到手中的小手反握住了他的,才知道小禾被他剛才的動靜吵醒了。
“小禾,你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小禾搖搖頭,看到他剛欲抽離的手,想了想又出聲說道:“是啊,你把我吵醒了,然後你要走嗎?”
謝逸揚重新坐下來,撫着她的手背,露出一絲笑意:“好吧,我不走,等你睡了再走。”
“頭還疼不疼?還有哪裏不舒服?”剛剛回來的時候,小禾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只一直呓語,喊頭疼。
“不疼了,沒有不舒服的。”
“那就好,你好好睡覺。”謝逸揚站起來,為她掖了掖被角。小禾見他起身,聽這話的意思,沒事就要自己睡覺,他要走了嗎?
“哎呀,頭好像又開始疼了,疼得厲害!”
謝逸揚一聽這話,也沒多想就慌了手腳。“怎麽還在疼?還沒退燒嗎?小禾你等等,我去叫陳醫生!”
見他要叫醫生,林小禾才覺失策,忙拉住他:“等等,逸揚,我有話要和你說。”
“有話等會兒再說,別耽誤了身體。”
“等等等等,你要先聽我說,不然我不看醫生。”
謝逸揚無奈,握住她的手說:“你說吧,我聽着。”
“那個……那個,我,我感覺好像又不疼了,不用叫醫生了,你陪我說說話等會再看看?”
“真不疼了?”
“真不疼了。”
謝逸揚的嘴角似乎彎了彎,小禾正覺得奇怪,就見他雙手突然伸進了被窩裏一通亂撓,林小禾來不及反應,就已經咯咯笑起來,翻滾着躲避他的魔爪。
“小丫頭,你再騙我,你再騙我,求不求饒?”原來他早已知道小禾是在說謊,此時正撓她癢癢作勢懲罰。
“不要啦,我我,求饒,求饒,放過我……哎呀,好疼!”
“怎麽了,哪裏疼?”聽她聲音,好像真碰到哪裏了?謝逸揚停下手不敢随便碰她了。
“沒事,剛不小心蹭到手上的輸液傷口了。欸,你怎麽知道我剛剛是騙你的?”
見她沒事,謝逸揚放下心來,摸到她的手抓過來:“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以為是真的,後來見你言語抗拒,前言不對後語,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點,挑眉說道:“我雖然看不見,這麽多年,卻練出了別的本領,一聽你的語氣就能把你的情緒猜個七七八八,還想騙我?嗯?”
小禾嘻嘻笑着:“那你不要走,陪我?”
“好,等你睡了我才離開。”
小禾環視了一圈周圍:“這是你的房間?”
“嗯。”
“我在你房間,你還要到哪去?要不我去客房睡?這樣你就不用走了。”說着她就要坐起來。
謝逸揚按住她:“你就在這裏,不要起來,小心再着涼了。是我讓林嫂把你安置在這裏的。”
林小禾緩緩躺下去,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對他說:“已經很晚了,上來躺下吧?”
“不行,小禾,我可能有點感冒了,會傳染給你。”
“我不怕,也許你的感冒就是我傳染給你的呢,咱倆彼此彼此,快上來!”這次她有底氣多了。
在林小禾的堅持下,謝逸揚最終還是留下來了。他輕輕躺在小禾旁邊,修長的胳膊自然地攬過她,兩人鼻尖對着鼻尖,也許是真的困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小禾醒來的時候,窗簾已經透過隐隐的光線,大概正是晨光熹微時候。身邊熟悉的強烈男性氣息讓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想起昨天的一切。此刻能夠和他相擁在一起享受彼此的溫度,迎接黎明,真的很安心。
她忍不住伸手撫上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怎麽就看不夠呢?比他好看的人也不是沒有,有的同學追星追的狂熱,她總是不能理解,再帥好像也和她沒有什麽關系。但謝逸揚不一樣,第一次見面對他的容貌也并沒有多少印象,反而是後來,卻越來越忘不掉、放不開了。
面前的人終于被她弄醒了,謝逸揚睜開眼睛,眨了眨,片刻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手也不自覺地撫上小禾的臉。
“早上好。睡得好嗎?”
“嗯,很好。”拉下他的手握住,林小禾輕輕坐起來,看着他神采飛揚的臉就近在咫尺,她欠身靠近他将他的手枕在臉側,輕輕說道:“逸揚,我這樣叫你好不好?”
謝逸揚想起認識她以來,自己被叫的各種稱呼,一時沒反應過來。
“或者,你喜歡我叫你謝叔叔?謝叔叔?”
“咳咳,小禾,別亂叫。我沒有這麽老吧?”
“那我叫你逸揚你又不答應?”
“嗯。”
“什麽?”
“你不是叫我嗎?我在答應你啊。”
小禾把臉埋在枕頭上吭哧笑起來。
“笑什麽?不好意思了?”謝逸揚伸手把她的臉挖出來,朝她的方向看着。
“才沒有,那我以後就這樣叫了。你昨晚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不許抵賴!”她後半句話幾乎是在牙縫裏蹦出來的,細弱蚊蠅。
“什麽?”
小禾瞪大了眼睛,“你不記得了?還是不好意思承認?!”
“不是,你剛剛後半句說的什麽我沒聽清。”
小禾這次聲音大了點,又說了一次。
謝逸揚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抱住了她,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小禾怔愣地看着他。
“是我的錯,不應該等你問的,昨晚我就說了,以後由我來主動。我知道你臉皮薄,那不好意思的話就由我來說。小禾,不要懷疑,昨晚那些話是我說的,也是真心的。我愛你。”
最後那三個字,他是用法語說的,纏綿溫柔非常,像有一股龍卷風一下子鑽進了腦海裏,她的靈魂都随着風卷飄起來了。
“逸揚,我也愛你。”她下意識地,也用法語回了他一句。雖然沒有專門學過法語,但以前和爸爸去巴黎旅游,發燒過一陣法語,基本的一些句子還是會的。
謝逸揚估計和她差不多,半天沒有反應,看她的眼睛雖然沒有焦距,卻好似散發着溫柔的光芒,要把人吞噬。
下樓來,林嫂已經做好了早餐,章小志正坐在桌子上,對面前的包子稀飯虎視眈眈。
“早餐做好已經等了十分鐘零三十二秒,您二位終于下來了,林嫂,開飯喽?”章小志看了看手表,對着他們呼出一口氣,馬上歡快地問林嫂,迫不及待要吃早餐了。
“吃吧吃吧,看你忍得那辛苦樣,好像平時沒給你吃飯似得。”林嫂一邊說一邊又進了廚房,端出一盤金黃的油條。
“平時吃的都是面包三明治,哪能和油條包子稀飯比啊?林嫂,今天的早餐實在太合我意了,我真是太愛你了!”
“去去去,就會油嘴滑舌。”
在這熱烈愉快的氣氛裏,兩個人吃的明明是五谷雜糧,卻都覺得自己是灌了蜜,從嘴裏一直甜到心裏。另兩個人則是一副看戲的神情,從頭看到尾,也不知道到底嘗出粥的味道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班,開始兩日一更,喜歡請收藏
☆、探病
張蓓文傷的很重,除了全身的皮外傷還有輕微腦震蕩,另外肋骨骨折,好在沒有傷到心肺,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小禾到人民醫院的時候,周霞正在給他削水果,雙眼微紅,臉上還有淚痕,但她的表情很溫柔。床上被包成木乃伊的某人正盯着她看。
咳咳,小禾發出聲音,故意加重步子才進來。把果籃放在床頭的桌子上,就在周霞對面坐下了。
“你來的挺快的。”周霞伸手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小禾看了張蓓文一眼,推開了:“給病人吃吧,我剛吃過飯來的。”
“還多着呢,有他吃的。”周霞也不再堅持,順手把削好的蘋果放在了盤子裏,起身給她倒了杯水。
“看你微信裏說的那麽嚴重,我怕你還在以淚洗面,趕緊過來安慰你一下啊。”
周霞翻了個白眼。“哦,你就這麽安慰的?還不趕快過來抱我一下?!”
小禾比她高一點,連忙撲過去象征性地抱了她一下。“好好好,我就委屈一下,安慰一下我的小姐姐,不過為了不再被某人的目光掃射,我們最好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說着嘻嘻笑起來。
“醫生怎麽說的?”安靜下來,小禾問她。
“就我微信裏告訴你那樣,如果這三天沒什麽大的反應,腦震蕩應該就沒什麽事,主要是骨折比較嚴重,沒有個半年都不能下地,其它的都是皮外傷,沒什麽大問題。”
“還有,他是怎麽惹到黑社會了?”
“怎麽惹得?他這兩年幹的一直就是這一行,連我都被蒙在鼓裏,如今想洗手不幹了,人家就來找他麻煩了!”說着橫了張蓓文一眼,就轉過身不看他了。
“他的家人知道嗎?”
周霞嘆氣:“這能告訴他家人嗎?就他爸那個暴脾氣,沒準還能沖到醫院再給他來一頓。肯定都是瞞着的。”
張蓓文出身工人家庭,父親是車間修理工,人極正直老實,就是脾氣十分暴躁,經常對他媽媽家暴,也是因為這樣,張蓓文才會早早辍學出去闖蕩。如今還和黑社會攪到了一起,讓他爸知道,沒準真的會先揍他一頓。
“那你們後面打算怎麽辦?總不能一直住醫院吧?還有,手術費用不低,你們錢夠不夠?”想一想後面要面臨的諸多問題,小禾都替他們頭疼。
“他這兩年存了一點錢,我這裏也還攢了一點,應該差不多吧?”
“你哪來的錢?你媽從小給你存的壓歲錢?那也沒多少啊,再說你找什麽借口問你媽要?”
“哎呀,這個你就不要管了,我總有辦法的。”她看向張蓓文,捏了捏小禾的手:“我媽很好說話的,這不是問題。”
小禾欲言又止,周霞站起來看了看張蓓文的輸液情況,把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裏,然後對他說:“換吊瓶還早着,你先睡一會兒吧,我們就在走廊說話,有什麽事你喊一聲我就能聽到。”
小禾跟她一起出來,站在走廊裏可以看到遠處坐坐高樓,昨夜一場大雨,把天地滌蕩的幹淨,此時的天空顯出幾分蔚藍,倒是難得的有幾分清涼。
“昨天把你也吓壞了吧?差點連累到你,還好你朋友及時出現,要不然我們都要完蛋。不過,說起來這個人我都沒見過,是新的追求者?”周霞一副八卦的樣子。
小禾瞥了她一眼:“你剛剛不是還眼帶淚痕的嗎,怎麽不傷心又開始八卦了?”
“林小禾,整天一副黛玉垂淚樣是我的風格嗎?!你別轉移話題,快說!”
“什麽追求者啊,險些沒把我賣了!”
小禾叽裏咕嚕吧昨晚的事一通倒了出來,除了和謝逸揚說的那些話。周霞聽得目瞪口呆,然後就是幸災樂禍的笑:“人家都是英雄救美,美人恨不能以身相許,你這大概是遇到了個假英雄吧?誰讓你說話那麽絕,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留,難怪人家惱羞成怒。”
笑完,周霞又不停慶幸:“幸好謝老板及時出現,不然我就真的把你害了。昨天看他稱你是女朋友,人又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我還把你往他身上推呢,誰知道竟是個人渣!”
“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看好謝逸揚。”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