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走到通道閘前的,許則停了一步,讓陸赫揚先刷臉進校。

顯示屏不大不小,陸赫揚站在正前方,身後是其他排隊的同學。屏幕裏,陸赫揚看見許則正看着自己的後腦勺,一秒後,許則又看向顯示屏,那瞬間兩人目光交彙。

許則沒想到會在屏幕裏跟陸赫揚對上視線,他立刻低下頭。

“核驗通過,請進。”

機器提示響起,陸赫揚通過閘門,沒過幾秒,許則也進了學校。

許則還有些沒緩過神,在想剛剛送陸赫揚來上學的omega,是上次在老城區,他幫陸赫揚修車胎時看見的那位。只不過今天omega沒有戴墨鏡,從許則的審美來看,那張臉是少見的美,冷豔而疏離,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

和許則想象中的一樣——他以前就在想,陸赫揚如果談戀愛,對象應該就是這樣的人。

沒有悲傷、難過一類的心情,許則從未幻想過自己與陸赫揚之間的任何可能。對他來說,在發現可望不可即的人屬于另一個優秀的人時,許則只會覺得這個世界的規則總是很有道理,因為登對的人站在了一起。

漂亮的獎杯永遠屬于冠軍,而他不會是冠軍,所以只要鼓掌和仰望就好。

一前一後地這樣走着,陸赫揚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只是很平常的一眼,但當那張臉側過來,被陽光照亮,又轉回去變成背影時,許則仿佛受了某種蠱惑,竟然下意識張了張嘴,可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發出聲音了,自己會說什麽話。

許則立刻抿緊唇,把那些奇怪的東西咽下去。

接着他發現陸赫揚放慢了腳步,沒過幾步,兩人差不多就走到了并肩。陸赫揚仍然看着前方,随口問:“你每天都騎車上學?”

許則點點頭,又想到陸赫揚應該看不見他在點頭,于是說:“嗯,離得近。”

“老城區離預備校确實比較近。”陸赫揚說。

許則頓時沒敢輕易回答,他不知道陸赫揚記得自己住在老城區,是因為上次自己幫他修車,還是因為星期二那晚,他送自己回家。

Advertisement

如果是後者,說明那天晚上他在陸赫揚面前是許則,而不是17號。

實際上許則對那晚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晰,他喝了太多,又在車上睡了一覺,導致很多細節都顯得朦朦胧胧。他只記得陸赫揚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樣,是那種在17號面前才會有的,雖然不明顯,但許則每次都能感覺到一點點。

許則決定試探一次。

但由于在‘試探’這一行為上沒有半毛錢經驗,導致最後許則給出的試探就是——他說:“128塊錢。”

128塊錢,陸赫揚上次給他買的消炎藥和藥水,一共是128塊錢。

說出口之後,許則意識到這蠢透了。

陸赫揚愣了一下,不過他在又走了幾步之後才轉過頭,問:“什麽?”

他和許則的身高大概差三四厘米,所以他看過來時微微垂着眼,但許則簡直有種被俯視的感覺,充滿壓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沒有,沒什麽。”許則說。

“嗯。”已經走到教學樓花壇下,兩人不在同一棟樓,陸赫揚說,“我先去教室了。”

許則在原地站定:“好的。”

他看着陸赫揚的背影,一直到對方走到樓梯口。這種目送關系不算熟的alpha校友進樓的舉動其實非常奇怪,只是許則自己沒有發覺。

下午放學前,陸赫揚收到小風的信息,是今晚拳擊賽的選手名單。

從上至下看了一遍,陸赫揚問:17號不上場麽?

小風:啊,你跟17號不是朋友嘛,他沒有告訴你嗎,今天他打熱場賽,就是娛樂賽那種,不拿錢的,白打。

小風:還有啊……聽說17號好像得罪大老板了,不但這個星期打比賽沒有錢拿,而且據說下周五跟他對打的,是個很兇殘的拳手,之前打出過人命。

小風:你要不勸勸他……下星期別打了,感覺很懸呢。

陸赫揚盯着頁面看了會兒,沒說什麽,只讓小風留兩個座位。今天賀蔚被勒令回家吃飯,去不了城西,所以陸赫揚跟顧昀遲兩人去。

又是顧昀遲沒來上學的一天,陸赫揚出了校門口,顧昀遲恰巧也剛到。陸赫揚坐上車,說:“先帶我去買個東西。”

顧昀遲跟賀蔚最大的不同點在于他沒有旺盛的好奇心,也不會刨根問底非要把大事小事都弄清楚。他“嗯”了一聲,讓陸赫揚跟導航系統報地址。

半路上,陸赫揚接到家裏的電話,保姆說陸承譽晚上要上飛機,讓他早點回去一趟。

“好的,很快就回來。”

陸赫揚挂了電話,漫不經心地看着車窗外。他明白陸承譽并不是要跟他聊天談心鞏固父子情,只不過是保镖又向他報告了自己的行蹤,所以陸承譽以這種方式命令他回去。

“陸叔叔回來了?”顧昀遲問。

“嗯。”

顧昀遲看他一眼:“那看一會兒就回家吧。”

陸赫揚點了一下頭,不說話。

到拳館時開場賽剛好結束,陸赫揚并沒有去觀衆席上坐,跟顧昀遲說了一聲後就去往後臺。

小風不在,陸赫揚順着上次的路往後臺走,這個後臺應該是整個俱樂部公用的,其他場館都有通道通向這裏,走廊兩旁是各種各樣的儲物間、化妝間、更衣室。因為時間早,後臺人很多,大多濃妝豔抹或抽着煙,陸赫揚在這之間顯得外表過分幹淨,有人在不住打量他,又礙于他是s級alpha,才沒有輕易上前。

陸赫揚徑直走到盡頭那間更衣室,敲了敲門,推進去。

裏面正站着兩個拳手,轉過身來警惕地看着他:“誰?”

“找17號。”陸赫揚表情淡淡的,“有個東西給他。”

其中一個拳手朝衣櫃旁的那扇門擡了擡下巴:“在裏面。”

“謝謝。”陸赫揚說。

他走過去推開門,裏面是狹小的洗手間和淋浴室,燈光很暗,17號正背對着他彎腰站在洗手池前,肩上披了一條毛巾。水龍頭開着,17號似乎是在洗臉,陸赫揚往旁邊走了一步,看見泛黃的洗手池裏滿是血水,緩慢地順着有些堵塞的水道口流下去。

17號關掉水龍頭,稍微直起身,他的手從臉上移開的時候,鼻血仍然在往下滴。

他擡起頭的一瞬間,在那張污垢斑駁的鏡子裏與陸赫揚目光相撞,17號微微睜大眼睛,立刻扭過頭,确認陸赫揚真的站在自己身後。

“你……”17號轉身,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停了一秒,才問,“是剛來嗎?之前沒有看到你。”

“對。”陸赫揚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你在找我?”

17號莫名給自己下了個套,他反應過來,眼睛垂下去,又擦了一下鼻子,說:“只是問一下。”

陸赫揚瞥了眼手環上的時間,然後将手裏的紙盒遞給17號:“送給你的。”

頭頂上的電燈鎢絲抽了一下,發出輕微的滋滋聲。17號看着紙盒,又看向陸赫揚,最終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将雙手擦幹淨,接過紙盒。

“看看喜不喜歡。”陸赫揚說。

17號像被輸入程序的機器人,很安靜地按照陸赫揚的指示,把紙盒拆開。

一股嶄新的皮革味散發出來,17號低頭注視着那雙黑紅相間的拳套,在看清套口邊緣印着的品牌名時,他有些訝異地擡起頭。他的臉上很髒,劣質的油彩和泥濘未幹的血跡,然而那雙眼睛卻是非常幹淨,深灰色,在瓦數極低的燈光下泛着幾乎看不出來的一點點藍調。

是過于貴重的禮物——無論是禮物本身還是送禮物的人,貴重到讓人不敢收下,又想再多看幾眼。17號的喉嚨動了動,輕聲問:“為什麽送給我?”

“慶祝你勝利。”陸赫揚說。

17號的心裏閃過一個很壞的念頭,他想收下這份用來慶祝勝利的禮物,但很快他就将這個念頭打消——像個第一次意圖撒謊的小孩,因為良心上過意不去和經驗不足,所以最後還是決定乖乖說實話。

“我沒有贏,開場賽,我輸了。”17號聲音低低地說,聽起來有點懊悔,他原本從不在意輸贏。

但陸赫揚看起來不意外也不驚訝,只是笑了笑:“沒關系,不重要,就當提前慶祝你的下一次勝利。”

17號沒有再推脫,他看着拳套,伸手在光滑的皮面上摸了一下,接着他對陸赫揚說:“謝謝你。”

雖然17號表現得不明顯,沒有笑也沒有兩眼放光,但陸赫揚能察覺出他的開心。17號一直打量着拳套,對它珍視又喜歡的樣子,那種感覺是很難隐藏的。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保姆在催。陸赫揚忽略它,卻也清楚自己沒時間了,該走了。

“我先走了。”陸赫揚說,“下周見。”

不但收到了昂貴的新拳套,還獲得了一個下周見的約定,17號腦袋上因為打比賽而被弄得亂糟糟翹起的頭發仿佛都顯得輕松歡快。他直視着陸赫揚的眼睛,抿了抿嘴,像一個很淡的笑容。

17號認真地說:“下周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