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天爺不懂看人臉色行事,邱懷君在那天看到很漂亮的黃昏,預示明天的晴空萬裏,橙紅鍍在建築表層,還有追逐紅豔的黑色。

他坐在藍皮出租車裏,看着鏡子裏的臉,覺得哭得很醜。

他拒絕賀望的同行,一個人去坐車。

“那你路上小心點,”賀望替他付了車費,向司機說目的地,邱懷君關上車門,垂眼不看他,但是無法屏蔽他的聲音,“到了給我說一聲。”

邱懷君沒有說話,車子駛出,他忍不住去看後視鏡,看到賀望成了黑點,影子拉得很長,似乎在望着他這個方向。

從網吧到別墅坐公交車是二十七分鐘,坐出租車只要十分鐘,路上沒有堵車,開着車窗也不需要聞刺鼻的灰白車尾氣,邱懷君吹了一路的風,竟然真的察覺到一點早秋的涼。

黃昏徹底黑下來,邱懷君下了車,擡眼看了看別墅裏玻璃窗裏的光。

他應該去買根煙的,或者買杯熱奶茶攥在手心裏——如今這樣進去顯得赤手空拳,分外沒安全感。

邱懷君深呼吸了下,才推開門進去。

賀青川坐在客廳裏看電影,其他地方的燈開着,客廳攏着一抹黑,充當一個小型的影院。

邱懷君闖進光線裏,扶着牆換了拖鞋,甩了甩有些發抖的手,聽着賀青川問:“怎麽只有你回來?”

拖鞋在地上發出很輕的“啪嗒”聲,賀青川看到了他的模樣,皺了皺眉,問:“怎麽了?”

邱懷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說:“我們談談。”

到底腦子裏那些雜亂理清了沒有,邱懷君不知道,也不管賀青川願意與否,他只是扯着賀青川的手腕走到了二樓,他的卧室就在右手邊的位置,門打開關上,邱懷君揪着他的衣領把他重重撞在牆面上,發出一聲悶響,有點疼,賀青川卻只是垂眼看他。

“怎麽這麽大火氣?”賀青川說,“眼都紅了。”

“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邱懷君胸腔裏心跳聲劇烈,他啞聲說,“賀青川,你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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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青川說:“你問。”

邱懷君深呼吸了下,揪着賀青川衣領的手還是在發抖,“你上次,和賀望打架是為什麽?”

“突然問這個幹什麽?”賀青川低聲說,“都過去好幾天了。”

“你說啊!”邱懷君打斷他的話語,提高了音量,“那天為什麽和賀望打架?”

邱懷君憤怒的時候像被惹毛了的幼獸,自以為兇厲,但身體都在顫抖,眼角的淚痕還能看出三四,他是哭過才回來的。

賀青川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的眼睛。

“賀青川,你是不是……”邱懷君喉結動了動,剩下幾個字艱難吐出口,“你是不是都知道?”

“有一些事情,我沒有去當面問他,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騙我,但我現在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和我說實話,”邱懷君的措辭顯得混亂,他試圖理清自己的邏輯,讓話語看起來理性,但失敗了,“哥,你跟我說實話,你別騙我……求你了,行嗎?”

邱懷君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也不懂為什麽要在問這個的時候心裏仍存希冀,他只是覺得不問出來,他會瘋掉。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分秒都是煎熬,賀青川靜靜看着他,忽的擡起手,貼近他的脖頸,指腹摩挲着上面暧昧的紅痕,說:“賀望碰你了,是嗎?”他都知道。

這句話足夠說明一切。

那點可憐的、搖搖欲墜的希冀徹底崩塌掉了——自始至終賀青川什麽都知道,賀望也什麽都明了,誰也沒挑明,只有邱懷君自己處在其間認真地欣賞戲劇。

邱懷君眼眶裏攢了淚,咬牙提起了拳頭,幹脆利落地打了過去,“操你媽!”

拳頭結實地落在賀青川的左臉頰,發出悶聲,邱懷君喘着氣,看着賀青川被動側過臉去,嘴角出了血,那點血在燈光底下突兀而豔,這是邱懷君想要的效果,但他一時卻愣在原處——賀青川明明可以躲開的。

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傷,賀青川不動聲色地皺眉,擡眼看過來,邱懷君心裏莫名怕,卻不肯示弱,只是警惕地瞪着他。

賀青川漫不經心揩掉了嘴角的血,低聲說:“應該是我比較疼,你哭什麽?”

哭了嗎?邱懷君摸了摸臉頰,才發現是濕的,他說:“你明知道他要幹什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賀青川拿開了他揪着自己衣領的手,輕而易舉地将邱懷君困在牆角,伸手去碰他的眼角,低聲說:“有些事情該他自己說,我沒有辦法替他開口。

好了,別哭了,乖寶。”

邱懷君很少被人哄過,明明心裏的委屈還可以克制住,可賀青川一哄他,那點委屈就發酵膨脹開來,邱懷君鼻子發酸,哭得更厲害了,還要去推他:“去你媽的,滾蛋。”

眼淚不是來自于身體的嗎?可偏偏難以使喚,邱懷君哭得眼前模糊,賀青川摟着他的腰,細密地吻着他的眼角和臉頰,出奇地耐心哄着他,任由邱懷君哭着發洩和掙紮,說着“哥哥錯了”。

邱懷君不懂自己哪兒來的這麽多眼淚,下午哭,晚上也哭,甚至哭到打哭嗝。

掙紮也徹底瓦解掉了,只是待在賀青川懷裏,哭累了,聲音發啞:“我還沒問完,我想聽實話……”

“慢慢問,”賀青川聲音很輕,“以後不會再騙你了。”

邱懷君抽了抽鼻子。

“先去洗個澡吧,”賀青川低了身體,手穿過膝下,将邱懷君打橫抱起,“臉都髒了。”

邱懷君吓了一跳,下意識摟住賀青川的脖頸,怕掉下去摔着疼,明确聽到賀青川的心跳聲,隔着布料隐隐傳入耳中。

明明賀青川只是比他大一兩歲,邱懷君卻覺得他沉穩,難以克制地依附他。

就像現在——他篤定賀青川不會把他摔下來,不會弄疼他。

浴室裏的燈倏地亮起來,邱懷君從透亮的鏡面裏看到了狼狽的自己,臉都哭紅了。

賀青川擰開了浴缸裏的水龍頭,溫熱的水透明地漫延開,他似乎将自己當成了易碎品,放下時也小心,在水霧氤氲中,邱懷君浸入了半深的熱水中。

“賀青川。”他聲音悶悶的。

“嗯?”

“衣服怎麽辦?”

“熱水多一點再脫,保姆給洗。”

水逐漸多起來,邱懷君鼻尖通紅,盯着水波,又說:“賀青川。”

賀青川給他調水溫,說:“怎麽了?”

他鬼使神差地問:“你是喜歡我嗎?”

賀青川手的動作頓了頓,一時浴室裏只有水聲在流淌,呼吸聲和目光都沉默下來,邱懷君看着自己飄起來的衣擺,疑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時尴尬得手足無措,“算了,你當我沒說就——”

“我以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賀青川擰關了水,手伸進水裏,開始幫他脫衣服,眼都沒擡,“邱懷君,你是笨嗎?”

(忘記有沒有說了,這篇文裏沒啥驚天動地的追妻火葬場哈,賀望好像也不算渣…我感覺他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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