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夫妻要一起睡
風幸幸洗完澡出來,卧房裏已經不見薄應雪的蹤影。
她估摸着他應該是回房休息了,諒他也沒膽子在騙她是她老公後還唬她一個被窩睡覺!便走去梳妝臺前吹頭,也準備睡了。至于別的事,等明天再說吧,今天一下子接收這麽多勁爆消息,她腦子累得要罷工。
不得不誇贊薄應雪布置用心,連細節都不放過,居然把她常用的護膚品都給原封不動地配齊了!
她一邊啧舌,一邊打開了吹風機。
下一秒,陽臺的折門發出響動,薄應雪的身影出現在梳妝臺的鏡子裏。
風幸幸吓了一跳,吹風機險些砸腳上。
“你還在?!”
視線裏,薄應雪一步步走近跟前,看了眼她濕漉漉的頭發,很自然地從她手裏拿過吹風機:“我當然在。”
暖風拂在臉畔,有點熱。
而真正讓風幸幸感到火星兒一樣燙的,是薄應雪為她吹頭時若有若無的觸碰,還有他過分暧昧的話。
“我的妻子失憶了,我怎麽可能放她一個人呆着?”
風幸幸幹笑了聲,委婉逐客:“你為了我的事操勞了一天,肯定很累了,要不就先去睡吧!我這邊收拾完很快就睡,不用擔心。”
她說着向他遞出手,索要吹風機,“我自己來吧。”
薄應雪手裏動作卻沒停,繼續細細為她吹頭發,回絕她的提議:“我不累,我等你弄完。”
頓了頓,他唇角微斂,短暫的遲疑後,接上後話,“然後…一起睡。”
漫上來的瞌睡一瞬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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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幸幸內心不可置信。
一起睡?!
他說的這是哪門外語?她怎麽聽不懂?
感受到她的僵硬,薄應雪停下動作:“怎麽了?”
“啊…也沒什麽……”風幸幸反應迅速,怕被他覺察自己是在假裝失憶,于是擡手撓了撓鼻尖,掩下不自然的表情,嘴裏和他打着商量,“就挺突然的……你看我現在失憶了,要不…先暫時分床睡?等我适應适應,把以前的事想起來了,再一起……?”
薄應雪看着她,有幾秒的沉默,然後笑了笑,說:“我覺得也是。”
風幸幸頓時松了口氣。
然而沒等她心放平,很快,又聽見他話鋒一轉,“不過醫生交代,要讓你在熟悉的地方做熟悉的事,才有助于你恢複記憶。所以——”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遇。
凝視她的雙眼波瀾暗起,薄應雪遺憾地表示,“為了你的病情着想,今晚我們得一起睡。”
風幸幸:“……”
她現在坦白從寬還來得及嗎?
暖風又在耳邊吹起來。
她透過鏡子看着認真為她吹頭的男人,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要說一起睡,其實……他們也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
八年前她剛把他接到身邊親自照料的那會兒,少年整晚整晚地做噩夢,掙紮着醒來後,面對的卻是比噩夢更可怕更殘忍的現實——看不見,走不了,他睜着一雙空洞的眼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看上去就像已經死去一樣。
她想要安慰他,可心裏明白,這時候說什麽都是徒勞,因為連她自己都沒能從失去親人的傷痛中走出來,更何況連身體都失去健全的他。
那段時光對他們倆來說都是人生中最難熬的日子。
白天,她強撐着照看他,努力喚醒他活下去的希望;夜裏,刻意壓制的悲傷和絕望在心底肆意泛濫。
她只是個16歲的小女孩,她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以至于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崩潰地抓住他的手,像一片殘骸中跪地祈禱的信徒,死死攥着她最後的希望,一邊哭一邊哀求。
“快點好起來吧,應雪……”
“我只有你了……”
那晚,上帝終于在滿目瘡痍中施舍了她一絲憐憫。
将自己徹底封閉起來的少年終于開口說了事故發生後的第一句話——“哭什麽?我還沒死呢。”
是一如既往刻薄的語氣,她卻偏偏受丨虐丨狂一般感受到了溫柔。
于是哭得更洶湧。
歡喜中夾雜着委屈。
她張開雙臂撲過去,将他緊緊抱住。
“應雪……應雪……”
她一聲一聲呢喃他的名字,眼淚擦過他眼角,順着臉頰一路滾落頸窩,蜿蜒到心口。
他們擁抱在空蕩蕩的夜裏,目及處是無邊黑暗,然而彼此鮮活的心跳響徹耳畔,讓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
所有人都以為是薄應雪在依靠着她,但其實一直在依賴的那個人,是她。
時隔多年,兩人又再次躺在一張床上,雖然中間隔着一條手臂那麽寬的距離,然而風幸幸還是很緊張。
倒不是她擔心薄應雪對她做什麽,而是——她怕自己不小心對他做什麽!
本來薄叔叔和應阿姨就是高顏值組合,他倆的孩子,顏值只會更加逆天!薄應月随了母親,眉眼溫柔,薄應雪随了父親,五官英挺,兩人小小年紀就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薄應月成年後沒長殘,那薄應雪自然也不會。
只可惜那場事故後,薄應雪不是纏着繃帶就是戴着墨鏡,生生遮住半張臉,她到如今才終于看到他成年後的相貌。
比起少年時期,他的輪廓更加分明,也更加像他父親,不過眼睛卻不似他父親那樣銳利,融合了母親的基因,顯得更為動人——眼形似桃花似鳳羽,笑時醉人,不笑時冷淡,是整張臉上最出彩的一筆。
別罵她心術不正,薄應雪頂着這麽一張招搖的臉,出去分分鐘被人套麻袋綁走!
說白了,人就是稍微進化了那麽點的動物,高級不到哪裏去,所以人性和本能是最經不起考驗的,她才不要大晚上的在被窩裏突擊考高級思想道德實踐!
于是不敢繼續打量身邊的人,她收回視線,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盯着自己的指甲蓋兒,問:“那…咱們睡了?”
“嗯。”耳邊傳來一聲應,聽不出語氣。
她這會兒也沒心思去琢磨,得他同意扭頭就關了她這邊的床頭燈,轉回身準備躺平挺屍靜觀其變的時候,猝不及防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眼——
薄應雪不知什麽時候到了跟前,撐了一只手在她身側,正低眉看着她。
她驚得一抽氣:“幹、幹嘛?”
男人下巴又低了低,睫羽投落的影将沼澤般越深越稠的情緒輕輕覆蓋。
有吻落在額頭上。
很輕很淺,稍縱即逝,卻偏偏烙下深刻觸感。
她呆滞地伸手碰了碰被他吻的地方,表情很懵。
“晚安吻。”他解釋,滾動的喉結逆光中顯得格外性感。
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顏,風幸幸內心嘆氣,這個男人是不知道人心險惡還是對自己的美貌一無所知?要不是他們青梅竹馬二十幾年,又共患難了這麽多年,她已經把他當成親兄弟……哦不,親兒子一樣看待,早直接撲上去了!
她錯開視線,不去看他寬敞領口下的美好風景,慌慌張回了句“晚安”,卷了被子直接遁了。
阿彌陀佛,撒謊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QAQ
雖然現在這種情況下心再大的人都不可能睡得着,但風幸幸卻很快就去夢裏會周公了。
太累了。
早上在公司忙活,中午遇到車禍,然後就是一大堆驚掉下巴的事迎頭迎面砸下來,她折騰不起了。
很快,安靜的房間裏響起女人均勻酣甜的呼吸。
床頭,薄應雪就那麽側身看了她良久,見她睡沉,輕輕為她撚了撚被角,然後轉身将床頭燈調至最低的亮度,在她身旁半躺下來。
脖子上是他從不取下的項鏈,他打開暗扣,将那張給風幸幸看過的“訂婚照”抽出來翻至背面。
微弱的燈光映照着另一張照片——
上面,20歲的薄應月攬着16歲的薄應雪,笑容溫柔而寵溺,亦如告別時那樣,在狹小的落滿破碎玻璃的窒息空間裏,他沾血的手抓住他的,叫他堅強。
“哥。”注視着照片上的人,他呢喃似的喚了聲,而後是漫長的沉默,再然後,他看了眼身邊熟睡的女人,向他道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