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對突如其來的承諾,夏璨的态度不像面對傅季庭自行點那桌午餐那樣模棱兩可。他偏頭對上傅季庭的眼睛,無波無瀾說了兩個字:“出去。”
聞言,傅季庭心頭一緊,當即垂下眼說抱歉,然後站起身拿上西裝外套往外走。
到了玄關,他停下腳步,似乎是怕夏璨厭煩,他背着身子低聲提醒:“不嫌棄的話,飯菜要趁熱吃。”說罷就離開了。
聽見門鎖“滴滴”關閉的聲音,夏璨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好奇心過重,傅季庭敲敲心門,他不情願讓進,卻打開了個小縫從門內觀察。
——“我會對你好。”
傅季庭說要對他好。
夏璨不缺對他好的人,從來不缺。出生時,哥哥姐姐已是在上中學的年紀,夏常銘夫妻倆珍惜他這個不在計劃之內的孩子,為他安排保姆保镖,到中學之前一個不落。
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人對他好嗎?好。因為錢,因為忌憚,因為謀生。夏璨知道夏常銘會支付足夠的薪金或幫助,他得到的照顧相當于交換,所以向來理直氣壯地享受。
傅季庭跟他們有什麽分別,傅季庭要對他好,為的是讨傅浩山歡心,在傅家生存下去。
按理夏璨不該把這種話挂記心上,不純粹,誰都能說。可是除去傅季庭大方講出的私心,這話意外讓他生出一些類似期待的東西——想看傅季庭會怎樣做到所謂的好。
觀察能力在宿醉後變得遲鈍。發呆片刻,夏璨将自己反複想起這話的原因歸為傅季庭言辭懇切,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不擅長撒謊。再深層的理由他也說不清了。
下午夏璨回到酒吧,還未開業,經理早早來準備了。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夏璨記起的不多,他讓經理把監控視頻調出來。
經理面露難色,“小夏總,恐怕沒辦法給您看。店裏的監控從中午開始一直連不上網,我從手機軟件上看到就趕過來了。重新接上寬帶之後,不知道是不是連接出錯還是怎麽的,雲端自動清空了近三天的記錄。”
碰巧看不了,搞得夏璨更加心癢。他再次打電話給于恪,要于恪詳細講講自己酒後究竟做了什麽。
究竟……對傅季庭做過什麽。
于恪料到他今天會找來興師問罪,因此在傅季庭要帶走他那會兒,特地拿手機拍下來當證據。
他直接把視頻發夏璨,“你先看看。”
于恪沒撒謊,醉了酒的夏璨的确非常主動,一直黏靠在傅季庭身上。他安靜,又偶有不舒服,在傅季庭懷裏扭着要換個姿勢。眼瞧着腿軟,帶動身子要往下滑了,傅季庭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撈起來摟緊。被這麽一固定,夏璨下意識雙手環抱住寬厚的身體,沒再動彈。
鏡頭不穩,後來拍着拍着鏡頭怼到腿上、地上,聲音傳出來吵雜得很。
正當夏璨打算關掉,依稀聽見傅季庭說了句“好,我們回去睡覺”。那語氣,說是在哄親昵的結婚對象一點兒不為過。
夏璨好恨,世上為什麽有攝像頭這混賬東西。
他故作平靜,淡淡要求于恪:“删了,這人不是我。”
于恪早猜到了,“夏璨,承認吧,這人就是你。”
“你也是,定下結婚對象了不提前跟我說,拿不拿我當哥們兒了。”回想昨天初見到的傅季庭,于恪感慨,“肯定你爸安排的吧。夏叔叔也是,要做生意找誰不好,偏偏給你選這麽個人。”
夏璨聽出異樣,“你認識傅季庭?你知道他多少?”
實際于恪了解的和夏璨差不多,畢竟網上的相關信息能查的只有那些。“……就是親眼見到他,覺着兇,不太…不太正派。不是你們店裏安保那種表面看着吓人,傅季庭從裏到外都透着狠勁兒。”
他跟終于找到機會告狀似的,一股腦兒地抱怨:“昨晚他不說話盯着我的時候我特心慌,好像是我害你喝成那樣的,分分鐘要跟我算賬……”
于恪口中的傅季庭和夏璨接觸到的簡直判若兩人。夏璨認為,于恪說傅季庭不正派,八成受了傅家傅老爺子以往那些傳聞的影響。
他想,自己把傅季庭的手臂抓成那樣,傅季庭也沒敢講一句不好,故而嘲起于恪的膽子:“你不至于吧,個頭高點兒壯點兒就覺得人家兇。依我看,傅季庭就是不敢跟人兇,讨好賣乖,言聽計從,才會回傅家這麽久都沒話語權。他性子太弱了。”
“……”于恪嚴重懷疑夏璨有未婚夫濾鏡。他不會忘記最後問傅季庭到底要帶夏璨去哪裏,傅季庭頭也不回,冷漠丢下一句“與你無關”。現在想想還心裏發毛。
拜托,傅季庭怎麽都跟“乖”“弱”劃不上等號吧!
“所以你答應跟他結婚了?你們倆看起來像熟,又不熟,想清楚沒有。”
夏璨想不清楚。他把飙車當天被綁的事情告訴于恪,有意略去了視頻的部分,只說是綁架畫面被拍下來敲詐勒索,會影響到夏家聲譽和二叔的參選。具體的綁架細節他也記不清了。
“趁火打劫,沒一個好東西。”
于恪大驚,他們追上山的時間空隙不長,夏璨獨自在那山上的幾分鐘竟就被綁走了。
權衡過後,他迅速思想倒戈,改勸夏璨:“還是答應的好,既然傅家有那種關系,利用他們的手把事情解決了,你家也能沒有後顧之憂。S城同性結婚開放有幾年了,雖然整體比例不高,但也不稀奇。大不了等風波過去再跟傅季庭離婚。”
處理完就找機會離婚,夏常銘也是這麽對夏璨說的。可見這主意缺德歸缺德,卻是最為直觀有效。
夏璨不滿他們一個兩個都把婚姻當成交易和做生意的工具,不屑道:“說得像找個老實人接盤。”
接被臭綁匪欺負的盤,接完一無所有。
“接盤”的比喻不算恰當,是也無所謂。于恪笑了:“這有什麽,傅季庭又不能吃了你。他要真如你所說是個會讨好賣乖的,真能跟你結婚,他得去燒香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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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季庭: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