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老了
明明沒有風, 天氣也不冷，可秦亦卻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她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踩在旁邊空蕩蕩的被褥上面――這裏本該睡着田真。
“姐姐，我的眼睛呢？”女童随着她的倒退又向前走了一步。
秦亦的嘴唇有點發顫，努力試了幾次, 才終于說出話來：“你的眼睛不在這裏, 或許，是被你媽媽……吃了。”
女童抱着泰迪熊的手臂似乎縮緊了一些，她站在那裏偏了偏頭。
頭頂的白熾燈明明暗暗地不停閃爍, 頻率越來越快。
忽然，“啪”地一聲, 白熾燈竟猛地爆裂開來。
伴随着散落下來的碎片，在陡然失去光線的黑暗中，女童的聲音顯得越發陰森：“找不到我的眼睛，我就要你的眼睛。”
稚嫩軟糯的語氣，偏偏說出了讓秦亦心生恐懼的話來。
即使這是個小孩子，但她卻比面對魚怪的時候還要緊張。
她實在不知道對付鬼怪該怎麽辦, 只能悄悄在身後将技能卡片和商城買的符紙一起拿了出來。
但她又不敢輕易使用, 萬一失敗了, 反而把對方激怒, 豈不是更慘？
短暫的寂靜之後, 秦亦才感覺到自己的後頸有些發冷。
“滴答”, 一滴液體落在了她的頭頂上。
她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後, 又望向上方, 在陰暗的光線下，唯有家具擺設的輪廓。
她慢慢伸出手，一邊摸向頭頂滴落的那一滴液體，一邊朝窗前走去。
窗口透進來的月光稍微明亮一些，借着月光，她看見自己指尖的一滴白色粘稠液體。
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随之飄入她的鼻腔之中。
這很眼熟――她在女童的眼眶邊看到過。
秦亦惡心得迅速将其抹到了旁邊的窗簾上，急急開口道：“你是怎麽死的？”
雖然看得出來死因，但說不定這麽一問，女童就像上次那個幻象似的消失了呢？
可這顯然是秦亦想得太簡單了。
眼前的一切毫無變化，四周安靜得像是全世界只剩了她一個人。這種死一般的寂靜，甚至讓她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聲。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借着月光，她也看見了自己所呼出的氣體在面前變成了白霧。
已經這麽冷了嗎？
秦亦背靠在窗口，雙眼努力地在黑暗中搜尋女童的身影。
但什麽都沒有，她什麽也看不到。
後頸的寒意越來越強烈，秦亦再次回頭，依然什麽都沒有看見。
渾身的汗毛始終豎立着，雞皮疙瘩一刻也沒有消退過。
她用牙齒緊咬着下唇，同時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她都差點悶哼出來了，可還是什麽都沒有變。
女童就像消失了一樣，既沒有蹤影，也沒有聲音，那她現在該怎麽辦？
秦亦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但那邊漆黑一團，她連門的位置都看不出來。
該嘗試着往外逃嗎，還是在這裏等着？
“試試看吧。”
秦亦自言自語了一句，便大步朝門口方向跑去。
忽然，她就失去了視覺。
收勢不及，她的額頭狠狠地撞到了一面牆上。
一陣眩暈感襲來，她忙咬了一下舌頭，在疼痛之下清醒地靠牆坐到了地上。
她是真的什麽也看不見了，并且絕不是因為光線昏暗。
就像是處在了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裏，沒有哪怕一絲絲的光亮。到了這個時候，就算秦亦反應再慢，她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姐姐，我要你的眼睛。”稚嫩的童音從頭頂響起。
秦亦迅速伸手，将手裏的卡片朝自己後頸處貼了過去！
只聽一聲凄厲的痛呼傳來，秦亦立刻恢複了視覺，并看到了從自己肩膀兩邊懸下來的一雙白嫩小腿――
女童一直就坐在她的肩上，所以她的後勁才會那麽涼，所以才會有東西滴在她的頭頂。
可是……女童并沒有消失。卡片只能淨化掉厲鬼的百分之五十怨氣。
秦亦伸出手想要将她從自己肩上拉下來，可她的手卻穿過了女童的身體，別說拉下來了，竟連碰也碰不到！
女童不停地發出叫聲，那叫聲似人非人，異常刺耳，光是聽到這聲音就能讓人不适。
秦亦離她太近，幾乎連耳膜都要被震穿。
“我要挖了你的眼睛！”女童大吼一句，語氣聽起來顯然已經非常憤怒。
可是消除掉百分之五十的怨氣之後，她就連親手去捂住秦亦的眼睛并進行摳挖這個動作也做不到。
嘗試了兩次之後，她長嘯一聲，似乎用了所有力氣。
下一刻，秦亦的雙手便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就連手裏的卡片及還沒用的符紙也掉到了地上。
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雙手向上伸了過來，并慢慢靠近了自己的雙眼，接着，十指成爪，摳向了自己的眼睛！
首先傳來疼痛的是被指甲摳到的眼皮，接着眼睛內部開始因為擠壓而發脹，再微微開始疼痛。
她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用盡了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雙手，可這完全就是徒勞。
眼眶內部越來越痛，眼皮也已經痛到了失去痛覺的地步。
秦亦的心開始發涼，她幾乎可以确信，再有兩分鐘，她的眼珠子就真的要被活活摳出來了！
就在這時候，一道外力不知從何而來，拽着她的雙手一下子離開了她的眼睛。
女童不甘地長吼了一聲，秦亦的手就再次按在了眼睛上。
下一刻又被那道外力給拽了開去。
“想死嗎？”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秦亦因疼痛而緊閉的雙眼努力地嘗試着睜開了一些。
看到一點點的光亮，模糊不清。
“喂，小亦，你快醒醒啊！你幹嘛呢！”另一道更高更粗的聲音随之響起，秦亦眉頭深鎖，用盡了全身力氣，猛地一下睜開了眼。
無比刺眼的光線陡然出現，她被亮光刺得立刻偏頭，虛着眼用手擋住光，心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好像，活下來了。
“怎麽樣，沒事吧？”
胡萊和宮枭都蹲在她旁邊，見她醒了，胡萊連忙問道。
秦亦略微适應了光線，眯着依然發痛的眼睛坐起來，說道：“現在沒事了，謝謝你幫了我大忙……”
一句話才說完，她就因面前二人的樣子而呆住――
不論是原本帥氣優雅的宮枭，還是健碩強壯的胡萊，都變得和她睡覺之前的樣子不同了。
他們的眼角生出了一些細紋，嘴邊也長出了法令紋，甚至連頭發也隐隐有幾根變成了白色。
一夜之間，不，或許不到一夜的時間，他們竟然老了？！
“你，你們……”半晌，她也沒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宮枭遞給她一面鏡子，微微笑着的眼角浮現起更加明顯的細紋：“你也一樣。”
之所以有鏡子，是因為他們在發現不對勁之後不敢确信，又專門拿了鏡子來盯着看了一會兒。
秦亦的手有些微微的僵硬，慢慢拿過鏡子，在昏黃的光線下，透過巴掌大的小圓鏡子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樣子。
已經長到遮住耳朵的頭發上面，隐約可見絲絲白發，銳利堅定的眼神渙散了一些，眼皮略松，眼角細紋至少有三條以上，下眼睑下方也出現了細紋和眼袋，兩條法令紋又深又長。
睡覺之前還健康飽滿的臉頰失去了本該具有的彈性，變得松垮起來，脖子上的皮膚也松弛了。
這個模樣，至少得是三十五至四十多歲吧？
“我一個人坐在那兒還沒發現，直到他醒過來。”胡萊看了宮枭一眼，臉色非常難看：“我們互相發現對方變老了，再一看你們四個還在睡覺的人也變老了。我們拿了鏡子在研究，就發現你突然伸出手去摳你自己的眼睛了。”
秦亦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裏那個滿臉寫着不可思議的中年女人，沉聲說道：“看來，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胡萊打了個呵欠，問道：“那先把他們叫醒吧？”
秦亦和胡萊便去叫醒剩下的三人，宮枭坐在一旁，忽然說道：“我剛才做了個夢，夢到一個男人砍死了他老婆。”
或許是因為突然變老了，他的聲音也有了一些改變。
秦亦正要去搖醒旁邊的田真，聞言動作一頓，問道：“沒有一個小女孩嗎？”
宮枭想了一下，說道：“有，那個男人說，是女人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寒意一層層爬上秦亦的脊梁，她一字一字地說道：“那個孩子，被她媽媽挖了眼睛，還吃了下去。”
“什麽？”胡萊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問：“你說的是真的？”
在丁陸醒過來的同時，秦亦點了點頭，一邊伸手去叫醒田真，一邊簡略說了剛才所經歷的一切。
就在她說完的時候，田真噌地一下直接坐了起來，神情極度恐慌地叫道：“不要殺我，又不是我砍死你的！”
她的聲音直接叫醒了旁邊的馬薇。
緊接着，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驚魂未定地說道：“天，我以為我死定了！有個女鬼，渾身稀爛，非要說是我砍死了她！”
話音未落，她看清了衆人的模樣：“你們，怎麽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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