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秦烈像個小孩子一樣跟錦年賭着氣,強忍着自己想去看她的欲望,卻總是旁敲側擊地從下人那打聽錦年的近況,得知情況後也沒任何表示。
只是若告訴他錦妃娘娘最近有些風寒,第二天就會有治風寒的藥物和被褥,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送去冷宮。若告訴他錦妃娘娘最近胃口不好,第二天禦膳房就會特地為她準備些開胃的菜肴,等等等等。
其實說出冷宮二字的時候他就後悔了,但畢竟君無戲言,而且他也希望錦年主動向他服軟。
這樣往冷宮送東西,說明他仍在意她,相信她一定明白他的用心。
但十幾天過去了,她沒有任何表示,秦烈心急如焚的同時,也開始心煩,他的心意這麽明顯,錦年卻視而不見,難道她心中根本毫不在意他?
太後見秦烈新婚沒多久就将錦妃打入冷宮,為了皇室血脈她只好催促秦烈再納妃,這讓秦烈更加煩躁。在太後一次又一次的唠叨轟炸之後,他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沖到了錦年所在的冷宮。
一進去竟然看到錦年在刺繡,她的這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更讓秦烈氣不打一處來:我為你心煩意亂這麽多天,你卻如此悠閑度日?思及此,他氣更盛,冷聲開腔諷刺道:“你倒蠻有雅興的嘛。”
錦年聞聲擡頭,見秦烈站在門口,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轉瞬又恢複了平靜。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對秦烈微微作揖,道了句:“臣妾參見皇上。”
這拘禮的樣子硬生生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秦烈覺得十分別扭。
他輕哼一聲,一腳踏進門檻朝她走來,盯着她的臉看了半晌,又瞥了一眼一旁未完成的刺繡,嗤笑道:“你最近似乎過得不錯。”
一聽就知道他是在故意諷刺,錦年沒有做出任何表情,低下頭,恭敬地回道:“托皇上洪福。”
看着錦年這副分外恭敬的樣子,秦烈覺得心裏像有一把火在燒似的,他也奇怪自己為何這麽容易動怒,此時他又忍不住想氣一氣錦年,沒好氣地道:“朕要納妃了。”
錦年聞言身子突然一顫,擡頭睜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秦烈,半晌沒有說話。
秦烈看出她眼中的悲傷,在心中暗道:錦兒,你說不要我娶別人,只要你說一個不字,我就絕不再娶。
誰知錦年片刻後又換上了那副淡然的面孔,微微低頭,恭敬地說:“恭喜皇上。”
聽到這四個字從錦年口中蹦出,秦烈有些發懵,心髒像被狠狠撞了一下,翻江倒海的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親耳聽到心愛的人這樣祝福,是這麽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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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心口,他的心中一片翻騰:好你個尉遲錦年,我待你癡心一片,你卻如此絕情!秦烈,你這下明白了吧,她心裏根本沒有你!枉你為她牽腸挂肚,以為她會為你再娶而傷心,結果她說恭喜你!她恭喜你!秦烈,你真是天字號第一大笨蛋!
身側的拳頭緊緊地握着,秦烈壓抑着心中的疼痛,想再說些什麽話,卻發覺自己連開口的力氣也沒了。他看着仍舊低着頭的錦年,咬咬牙,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冷宮。
錦年看着秦烈的背影,頹然地到了地上,眼淚無聲的滑落。
太後要秦烈娶的是他舅舅家的侄女,算是他的表妹,名喚柳月容。
雖然這柳月容長得貌美如花,卻從小驕縱任性,張揚跋扈。秦烈從小就不喜歡她,所以無論太後怎麽軟磨硬泡,軟硬兼施,他都不肯妥協。
太後眼見秦烈連着十幾天沒有讓人侍寝,新進的妃子不到半年就被打入冷宮,再這樣下去她都懷疑兒子要遁入空門了。為了皇室的血脈,實在無法,她只得以死相逼,結果秦烈最終無奈地妥協了,答應盡快迎娶柳月容。
秦烈本就心情欠佳,再加上這門他非常厭惡的婚事,讓他情緒更是糟糕。所以一直到大婚那天,他都沒有再去見過錦年。
成親那天,秦烈穿着紅色的喜服騎着白馬走在最前面,面色陰沉的他,與大紅的喜服和喜慶的奏樂有些格格不入,讓人不敢靠近。
其實他這一趟是去将新娘接到大婚的宮殿,但卻不知為何繞到了冷宮附近。
自從那日之後,錦年就一直郁郁寡歡,身子也一天天更加差了。她躺在床上忽然聽到遠處響起震天的鞭炮,一路吹打之聲不絕,嘆了口氣,示意小寒将她扶起來。
小寒扶着錦年站到窗前,看到遠處一路披紅挂彩的隊伍朝着冷宮走來,有些詫異地說:“奇怪,這冷宮平時連活物都難得見到一個,怎麽今天這麽熱鬧啊?”
錦年苦笑着說:“你忘了,今天皇上納妃。”
小寒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結結巴巴地說:“皇上……皇上納妃?”見錦年一副淡定的樣子,小寒生氣地錘了一下窗沿,怒道:“皇上真過分,怎麽能這樣!”
錦年看着小寒,釋然地笑了笑,“怎麽了?歷來哪個帝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的?難道你還希望皇上一輩子只有我這一個妃子不成?傻丫頭。”
小寒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委屈地說:“那皇上也不能這樣啊!小姐你還在冷宮呢,他怎麽能娶別的女人!還故意從你眼前經過,這存的什麽心啊!”
錦年捏了捏小寒的臉,寵溺地說:“行了,你怎麽一副比我還委屈的樣子?你難道看不出皇上是故意從這裏過的?就是要讓我看見。他就這小孩子脾性,老也改不了。”
“小姐……你怎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啊?你難道都不生氣嗎?”
錦年搖搖頭,“有什麽好生氣的,我生氣,皇上就能終身不再娶了嗎?小寒,那個是皇上,不是普通男子。皇宮裏哪有什麽從一而終的愛情?縱使我再不願意他再娶,但是,可能嗎?”
小寒嘟囔着:“要是玄少爺,才不會這樣呢……”
錦年聞之心頭一緊,眉頭蹙了蹙,小寒這才發覺講錯了話,有些窘迫地吐了吐舌頭。
“好了,聖駕快到宮門口了,我們出去迎駕吧。”錦年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起身走了出去。
離了老遠,秦烈的眼神就飛到了錦年的門前,尋找着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忽然出現在視線裏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讓他呼吸一窒,夾了一下馬腹,很快到了錦年的面前。
錦年看着秦烈騎着馬向這邊走來,覺得他真的很幼稚,這麽大費周章地去迎娶一位妃子,還是皇帝親自迎駕,難道就因為是太後的侄女?如此大的排場,卻偏偏要從冷宮門前過,不就是故意給我看的麽。想要向我炫耀嗎?想到這,不禁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秦烈突然改道來這,其實是因為他心裏還記挂着她,這麽多天沒見,想來看看她好不好。當然,他也希望能看到她為他傷心的樣子。
秦烈下馬走到她面前,發現她好像更瘦了,即使上了胭脂,她的臉還是那麽蒼白。最近沒睡好嗎?還是胃口不好?心口一陣疼痛,突然很想将她抱入懷裏。
未待他開口,錦年就作揖道:“恭喜皇上,願皇上與貴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聽到她如此大方的祝福,秦烈火不打一處來,沒聽出錦年的聲音在顫抖。他有火又不好當場發作,只能憤憤地看着她,兩道濃眉緊緊地絞在一起,一種愛恨糾結的複雜感情讓他既生氣又悲傷。
錦年十分平靜,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是若仔細看,就能看到她眼底那濃重的悲傷,化都化不開。
二人就這樣對視了良久,一言未發。
過了許久,秦烈先打破沉默,他嘆了口氣,緊緊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才轉身上馬,帶着隊伍離開。坐在馬上,他的眼眶竟不知何時已蓄滿了淚。
錦兒,為何你總是如此狠心?難道你的心真是冷的?除了程玄書,你心裏難道再裝不下別人了?我癡心一片,只希望你能回報我給你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好。縱使我再怎麽不好,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就是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為何你始終待我如此冷淡?
秦烈嘴角揚起一絲苦笑,胸腔裏的疼痛讓他難以呼吸。秦烈啊秦烈,這下你該徹底死心了吧。
錦年看着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過去,身體微微發抖,左心房傳來一陣隐痛,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小姐……”小寒緊緊地扶着她,似乎一放手她就會站不住。
“小寒,為什麽……”錦年看着秦烈遠去的方向喃喃道,“我明明都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了,但是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心痛?”
在得知秦烈要大婚的時候,她就開始說服自己,也做好了面對今天這場面的準備,因為以秦烈的性格,是絕對會作出這麽幼稚的事情來的。但不知為何,早就築起來的心理防線在見到秦烈的那一刻全部土崩瓦解,還是心痛得無以複加。她剛剛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制止了叫住秦烈的念頭。
小寒看着臉上挂滿淚珠的錦年,不由得一陣心疼,柔聲道:“小姐,外面風大,咱們進去吧。”
錦年仍癡癡地望着那個方向,手掌顫抖地覆上自己的胸口,沙啞着說:“好痛……”
小寒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扶着錦年想往屋內走。還未邁開腳,錦年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突然軟了下去。只聽到小寒大叫“小姐!”,感覺小寒的手在腋下用力托着自己的身體,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一醒來就看到小寒淚眼婆娑的坐在自己床前。
小寒見錦年醒了,眼淚更是止不住,抽泣着說:“小姐……你終于醒了……”
錦年“嗯”了一聲,就覺得喉嚨一陣火燒,然後就一陣劇烈的咳嗽。
小寒見狀只能邊哭邊輕輕拍着她的背,“小姐,明明那麽喜歡他,為什麽就是不說呢?”
錦年咳嗽着也不知聽沒聽到這句話,待咳嗽平息之後,才發覺剛剛捂着嘴的手有些濕濕的,定睛一看,手心裏那團殷紅的血跡刺得眼睛發疼。
小寒立時就叫了出來:“小姐!你吐血了!”
錦年虛弱地安撫道:“不礙事……”
小寒急得又哭了出來,“都吐血了還不礙事!我馬上去告訴皇上!”說罷起身就要走。
錦年拉住小寒道:“他才剛剛成親,正是大喜的時候,你若觸了他的黴頭,怪罪下來,我可保不住你。”
小寒焦急着跺了跺腳,帶着哭腔說:“那怎麽辦嘛!啊,對了,我去找禦醫。”
錦年搖了搖頭,“你一個冷宮妃子的小丫鬟,禦醫怎麽會理你?”
小寒見無計可施,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小姐……我們小姐怎麽辦啊!嗚嗚……”
錦年擡了擡手,蹙眉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就是不吐血而亡,也要被你吵死了……”
這話立竿見影,小寒立刻止住了哭聲,擦了把臉道:“呸呸呸,童言無忌,大吉大利,小姐你洪福齊天,一定不會有事的!”
錦年輕輕笑了一下,安慰道:“我只是急怒攻心,一時氣血上湧,才會咳出血來的,那不叫吐血。放心吧,現在氣血穩定了,已經沒事了。”
小寒不放心地看着錦年,“真的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
“沒有騙我?”
“沒有騙你。你這丫頭,看來我平時對你太好了,你現在主仆不分了是吧?我幾時騙過你?”
小寒撅着嘴說:“人家還不是擔心你,怕你出事麽。這麽大個皇宮,就咱倆能互相依靠……你說你要是有個什麽事,我……”
見小寒的眼睛又濕了,錦年連忙道:“好了好了,說了我已經沒事了。不過現在喉嚨幹得冒煙,你若是真的關心我,就幫我倒杯水來吧。”
小寒點點頭,吸了吸鼻子,順從地倒茶去了。
錦年躺在床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手輕輕覆上心口,裏面還是覺得很疼,像是裂成好幾塊了一樣。
柳月容被封為容妃,礙于太後的面子,大婚初期,秦烈還是忍着脾氣常到容妃住的關雎宮去。
雖然他每次都是黑着臉去的,但在外人看來,就像是皇上整天都心情不好,只有容妃能讓他開心一點,所以才如此頻繁地來關雎宮。不論怎樣,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容妃很受皇上寵愛。
小寒從其他宮女的談話中斷斷續續地打聽到這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暗罵秦烈是個負心人。小寒雖然為錦年抱不平,但想起她那天吐血的情景,心頭一緊,還是不打算将這些話說給她聽了。
另一邊,全然不知外面的傳言,公式化地出入關雎宮的秦烈,此時的心情是越來越差了。
這個什麽容妃,秦烈根本不想多看一眼,她那一身濃重的脂粉味熏得他頭暈。更讓他煩躁的是,即使他時常對容妃露出厭惡的表情,但這女人卻像沒有感覺一般,像狗皮膏藥一樣黏着他,怎麽也甩不掉。
容妃越谄媚讨好,秦烈就越覺得錦年辜負了他。明明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天下人讨好他都唯恐不及,唯獨她尉遲錦年不把他當一回事。好幾次他都忍不住問自己:我到底哪裏不如程玄書?
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見過錦年了,只是偶爾從下人那聽到一兩句關于她的消息。
他怨恨錦年的淡漠,更氣她竟然不想方設法引起他的注意,好早日從冷宮出來。這副超脫世外的樣子,似乎對這種遠離宮闱喧嚣的生活很是滿足。越是這樣,秦烈就越生氣。
程玄書和秦柔的大喜日子就快到了,因為秦柔是“下嫁”到程家,所以喜宴設在将軍府,而非皇宮裏,這就意味着必須要出宮參加喜宴。
秦烈現在已經下意識的只要提到程玄書,就會想起錦年。他摸了摸下巴,很久沒有笑容的臉上微微揚起一抹淺笑,這下可終于算是師出有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啊,男主就是超級無敵直男癌~~這種人現實裏真的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