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師兄在呢
鳳宣的眼神不由迷惑起來。
你不知道, 但是你也沒有問我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況且,看大魔頭這幅要算賬的樣子。
兇巴巴的, 說話的态度也不好。
仿佛鳳宣叫的是什麽“夫君”、“相公”、“玉郎”似的。
他剛才不過是正兒八經地喊了一句師兄吧, 還是連名帶姓的。
想到自己為了不讓人發現戚琢玉藏身在栖鳳宮, 在諸多上神面前演了一天,累都快累死了。
好不容易能空閑下來松一口氣, 戚琢玉反而不領情, 頓時心裏也有一點火氣。
“荊玉師兄本來就是我的師兄,我不叫他師兄叫什麽?”
戚琢玉卻不知道為何斤斤計較起來:“可是你喊本尊就總是喊大魔頭。”
?
大哥。
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
鳳宣只恨自己沒有用什麽法器把戚琢玉之前的鬼話給記下來。
否則現在他就要把這些話都拍到他的腦門上。
“那不然喊你什麽?”鳳宣發現自己可能是裝病裝一天, 腦子真的被氣出病了。這會兒提高了聲音, 不知道怎麽想起了月娥下午的時候跟他說得那種氣泡音渣男,喊人一口一個寶貝心肝的,此時他也肆無忌憚地開口:“喊你心肝?還是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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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出口, 鳳宣就愣住。
與此同時, 戚琢玉的神情也微妙的停頓了一下。
栖鳳宮的大殿頓時安靜下來。
鳳宣也才反應過來。
要命。眼前這個可是在混沌海征戰無數的大魔頭。
要是他一個不高興, 一氣之下把白玉京也該攻占了怎麽辦。
理智漸漸回籠, 鳳宣的求生欲也稍微回來了一點。
正想若無其事地把這件事跳過。
卻不想戚琢玉冷不丁開口:“随你。”
鳳宣:“?”
戚琢玉看起來還挺滿意這兩個稱呼的,慢悠悠道:“心肝。寶貝。”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這四個字念得特別慢, 眼神還落在鳳宣的臉上。
就好像, 是盯着他在叫心肝寶貝一樣。
鳳宣莫名覺得臉有點熱。
戚琢玉心情突然變得不錯:“這兩個稱呼, 随便哪一個都可以。”
鳳宣:“……”
什麽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男人心情。
折騰了一天, 鳳宣是真覺得累了。
按道理說,他這個一千多歲的年紀, 大部分的上神都才算得上是剛剛成年, 在白玉京裏活蹦亂跳。
不說遠的, 近的就有月娥。
精力旺盛的不得了,別說就這麽折騰一天,就算是折騰一個多月,她也不會覺得累。
白玉京的古神們雖然貴為天生的神靈。
可也是天生地長,比如鳳宣就屬于上古鳳凰一族。
是以餓了要吃飯,累了要睡覺的萬物本能,依然被刻在身體裏。
他們不會像凡人修煉上來的上仙一樣,刻意的去辟谷,讓自己無情無欲方能成大道,窺得長生。
古神活得久了,其實活着對他們而言本身就沒有意義。
因此更像是返璞歸真,雖然睡覺和用膳對他們而言并沒有太大的用處,但他們依然遵循着自然的規律。
鳳宣以前喜歡睡覺,是因為覺得躺着不動非常省心省力,并沒有覺得困倦。
現在想睡覺,是真的覺得困倦,眼睛都有點睜不開的那種,仿佛下凡去飛了幾千公裏。
他躺回梧桐神木下的時候,還有點不放心。
看着戚琢玉,有點遲疑:“你應該不會趁我睡着的時候,去白玉京搞事吧。”
戚琢玉遞給他一個“本尊想要搞事根本就不用挑時間”的眼神。
雖然又狂傲又拽,但鳳宣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于是安心的閉上眼。
換做平時,身邊站着一個混沌海的魔尊,鳳宣身為白玉京太子,再怎麽累都不敢真的沉睡過去。
可這一回,不到幾息的時間,他就睡熟了。
或許是因為太反常,連戚琢玉都注意到這一點。
他從梧桐神木上取下神魂燈,垂着眼睫看了一會兒。
燈盞內是鳳宣勉力拼起來的元神,虛弱的厲害,也難怪他會感到乏力。
之前并沒有認出鳳宣的時候,他還不知道為何他的元神會碎裂至此。
現在想來,恐怕就是百年前,為他擋的那一次滅世雷劫導致的。
握着燈盞的手,驟然緊繃。
骨節分明的五指,顯得有些泛白。
神魂燈的燈焰在緩緩地燃燒,但是肉眼可見的跳動着,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戚琢玉看了一會兒,分了一部分自己的元神進去,作為燈引繼續燃燒。
白玉榻上的鳳宣似乎與本命神燈相互感應。
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然後很快分開,比剛才睡得更加舒适一些。
做完這一切,戚琢玉坐在白玉榻上。
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鳳宣的整張臉,戚琢玉看了一會兒,伸手掐了一把。
兩百年過去。
鳳宣變了,又好像沒變。
少年依然沉睡在參天的梧桐神木之下。
恍惚間,這百年來不過是他的一個噩夢而已。
一睜眼,竹間小築的陽光正好,可能會有點曬人。
他養得小祖宗躺在胡床上,或許下一秒就會睜開眼。
戚琢玉想起今日在栖鳳宮中,聽到鳳栎與荊玉的對話。
他順勢躺下,霸道的擠着他并不太大的白玉榻,不由分說将鳳宣抱在懷裏。
像溺水的人抓到一塊浮木,卻要克制自己不能抱太緊。
怕他元神再散,又是黃粱一夢。
鳳宣做了一晚的夢,算不上是噩夢。
就是夢到自己好端端在梧桐樹下睡覺,結果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一只野貓,二話不說就倒在地上碰瓷他。
碰瓷完了之後還不算,鳳宣摸了兩把他,他就得寸進尺。
忽然之間跳上他的大腿上,還變得巨大無比,把鳳宣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裏。
吸貓雖快樂,但需要節制。
這種強制性讓他吸得有點窒息的那種,直接把鳳宣從夢中驚醒了。
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盯着梧桐樹。
懷疑這神木是不是有點兒什麽問題,平時他在樹下睡覺從來都不做夢的。
等他坐起來,緩了好久回過神。
四下一看,發現栖鳳宮已經沒有了戚琢玉的身影。
鳳宣有點詫異。
難道他回去了?
接着擡頭一看。
神魂燈也不見了。
好吧。
估計大魔頭又跑去搞什麽事情了。
奇怪的是,鳳宣竟然覺得這種感覺詭異的熟悉。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就經歷過這一切似的。而且還有一種迷之自信,覺得戚琢玉應該不會對他做太過分的事情。
于是,鳳宣在栖鳳宮的日子又變得更以前一樣。
每天不是睡覺就是曬太陽,以前這麽鹹魚,阿爹還會跑過來說幾句自己偷懶不肯修煉。最近不知怎麽,好像想通了一樣,也不強求鳳宣修煉了,就是會經常去檢查一下神魂燈的溫養情況。
奇怪的是,原本鳳栎以為會一日比一日衰敗的神魂燈,竟然堅持到了現在。
不僅如此,神魂燈中的燈焰還要比以前旺盛一些,倒是奇怪。
不過鳳栎也沒多想,只當是梧桐神木發揮了作用,就把燈放回去了。
鳳宣見狀,松了口氣。
他剛才擔心的要命,生怕阿爹發現神魂燈有什麽不對勁。
沒錯,之前鳳宣以為戚琢玉可能回混沌海了,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
結果他早上的時候消失不見,晚上的時候又莫名其妙出現,而且還把神魂燈放在了原位。
緊接着二話不說,就把他直接塞在梧桐床上面。
對了。
他不知道哪兒來的毛病,覺得鳳宣現在睡得這個白玉榻不夠舒服。
硬是給他換了個梧桐神木打造的床榻,并且使用的神木神齡甚至不低于父神給他栖鳳宮裏種下這一棵。
當年父神為了給他找到這棵梧桐神木,跑遍了三界才找到其中一株。
于是移植回來,落在了栖鳳宮。據父神說,這棵梧桐神木已經開了靈智,三界之中只有兩株,還有一株尚小。鳳宣心想那應該是他的孩子什麽的吧。
結果前天晚上,戚琢玉忽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栖鳳宮。
然後大半夜的把鳳宣搖醒。
戚琢玉對于大晚上把他叫醒這件事,毫無負罪感。
撐着鳳宣沒完全醒,直接抄手就把他從白玉榻上抱下來了。
這下,鳳宣是真的吓醒了。
“你幹什麽?”鳳宣差點要坐不穩。
戚琢玉沒說話,只是将他的白玉榻給收走。
然後又換了一張一眼看上去就很昂貴的木床放下。
“以後睡這張床。”戚琢玉很自然的開口幫他決定。
鳳宣就是一個:?
你說睡床就睡床,不知道他是那種天庭反骨仔嗎。
“這是由梧桐神木制作的床,你睡在上面,可以更好的修養元神。”
鳳宣:有時候還是要聽取別人的意見的,比如說他覺得睡床就很不錯!
鳳宣詫異的同時,開口:“你為什麽要換一個床給我?”
戚琢玉道:“那張白玉榻,你睡得不舒服。”
鳳宣就是那時候有種不好的預感:“你這個梧桐床的神木,不會是在不落泉附近砍得吧。”
戚琢玉一副理所當然的點頭:“三界之中,唯有不落泉附近還剩這最後的一株。”
……還真的是不落泉的梧桐神木啊!
鳳宣一臉震驚:“那你知道不落泉附近那棵梧桐神木開了神智,有可能是栖鳳宮這棵神木的子嗣嗎?”
戚琢玉:“那又如何?”他簡單粗暴地回答:“現在本尊送他們父子團聚,難道不是一件喜事?”
就,真地獄空蕩蕩,魔尊在人間.jpg
回憶到這裏就戛然而止。
鳳栎坐在梧桐床上,似乎也發覺了這一點,“咦”了一聲:“你什麽時候換了那張白玉榻了?這梧桐神木可是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
鳳宣心虛地開口:“是嗎。可能是在慶祝我出關的宴會上收的禮物吧,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我在栖鳳宮的庫房中看見了,索性就拿出來用。”
鳳栎忽然懷疑地盯着他很久。
就特別像那種家長抓早戀的眼神,但關鍵是鳳宣都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麽,他根本就沒有早戀!
好在鳳栎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
否則以他的演技估計再多被看一會兒就要老實交代了。
每日例行檢查完鳳宣的元神是否安穩之後,鳳栎終于說明了來意:“後天是你父神的神祭日。”
鳳宣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怔了一下,才緩緩點頭:“知道。”
鳳栎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累得話可以不去,反正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應燭神隕的時候,神魂都消散在天地間,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白玉京的古神們為他樹立的也只是一個衣冠冢,每年都會祭拜一下,以表示對應燭的崇敬。
到底應燭的身份不同。
他的神祭日,流程十分複雜,鳳宣小的時候還不知道這是父神神隕的日子。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好漫長,他也不懂古神伯伯們為什麽這麽悲傷和沉重,他困得很,就想回靈霄宮睡覺。
他想,他還在等父神回家給他帶凡間的禮物。
只是那一年起,他就再也沒有等到父神了。
神祭日就在後天,白玉京的古神們果然幾乎都來了。
甚至除了白玉京,還有各個上古神族的後代,為了這一天都不遠萬裏的來祭拜。
鳳宣作為應燭唯一的獨生子,神祭日上,衆多古神還是一一對他進行了參拜。
他的長相大部分随了鳳栎,冰肌玉骨,清冷豔絕。但不說話的時候,氣質上又有幾分像了應燭,端莊沉着,凜然不可侵犯,看起來還真有點兒太子殿下、神界繼承人的唬人感。
白玉京的古神是知道這位太子殿下的鹹魚性格的,但是遠道而來的那些神祇的後代不知道啊。
看着鳳宣的眼神,如同看到了當年的應燭一般。
是又尊敬又崇拜,又感激涕零又贊不絕口,把鳳宣誇贊的天上有地下無的,說他真有父神當年的風範,将來必定能繼承應燭遺志,扛起守護三界的重任。
只是他們不知道,別說扛起這個重任了。
太子殿下就是扛袋米走兩步,都要嬌氣的哎呦連天,要背要抱。
不過為了不給應燭抹黑,鳳宣還是拿出了自己百分之一百的演技,把所有神都給演了一遍。
鳳栎見狀,心中是又酸又澀。
不知不覺,當年那個牙牙學語的小鳥崽也長這麽大,能獨當一面了。
若不是鳳宣命中注定有那一劫,假以時日,他勤奮修煉,将來未必就不能繼承應燭的神志。
一想到自家崽崽那命裏倒黴的一劫,鳳栎又不由得對那素未謀面的凡人仇視了幾分。
不知怎麽,他記起前幾日在栖鳳宮看到的一些奇怪的小細節。
內心有一點不安,于是召了月娥上前:“月娥,本君有事問你。服下絕情珠之後,真的能斷情絕愛嗎?”
月娥連忙道:“回禀帝君,絕情珠乃月宮鎮宮至寶,此物服下之後什麽命定的仙緣都斬得斷。帝君為何忽然發問?”
鳳栎笑道:“沒事。只是想再确認一遍。”
既然如此。
他就放心了。
他的翎兒可以合籍成婚,有人陪伴。
但是絕對不能再吃愛情的苦!
神祭日一直忙到了晚上。
鳳宣困得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沒自己什麽事了,就打算先回栖鳳宮。
結果剛從神墓出來,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不遠處。
他像是等了很久,連動作都沒有變過,只是在看到鳳宣的那一剎那,擡了一下眼皮。
鳳宣愣了幾秒,然後回過神:“你怎麽在這裏?”
話說出來,就後悔了。
畢竟戚琢玉的修為看起來可以在白玉京橫着走,出現在哪兒都不奇怪。
“你不在栖鳳宮。”戚琢玉解釋了。
難怪。
鳳宣心想他肯定是沒找到自己,搞不好現在很生氣。
他想了想,老實交代:“今天是神祭日。我父神的忌日,所以我才沒在栖鳳宮。”
說完,鳳宣等了一下,準備迎接戚琢玉這個喜怒無常神經病的怒火。
但是沒有。
戚琢玉只是看了他一眼,問道:“能走嗎?”
鳳宣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戚琢玉神情淡淡:“可以抱。”
然後他就意識到,戚琢玉說得是他要是不想走路,他可以抱。
鳳宣看了一眼面前陡峭的山路,不得不說,有時候這個魔尊還是挺了解自己的。
這麽陡的路,一看就不是自己能獨立走完的。
但是戚琢玉這麽熟練的說抱他,就真的讓人覺得他是什麽變态受虐狂。
只不過,鳳宣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要。”
他想了想,覺得戚琢玉或許不會答應自己這個要求,可還是提出來了:“但是能不能換個方式抱。”
戚琢玉挑眉。
下一秒,鳳宣忽然向他走了一步。
兩人的身體之間還有一拳的距離,但鳳宣卻輕輕地垂下眼睫,額頭抵在他的心口。他的發絲在他肩膀處滑落,輕輕掃過他的指尖。
鳳宣知道阿爹很忙,荊玉師兄也很忙。
知道父神死後,白玉京的古神伯伯們,那些上古神族留下來的後代們,都盼望着他長大,成為像父神一樣頂天立地的英雄,挑起守護整個蒼生的重任。
所以他知道。
他也不能在父神的祭日上像曾經那個牙牙學語的孩童一樣放聲大哭。
可是鳳宣依然很難過。
父神走了上千年,神族為他的死驕傲。只有阿爹和自己,為父神的死痛苦。
應燭是神族的戰神,是庇佑蒼生的最初之神。
可他也是鳳栎的道侶,是自己的阿爹。他死後,他竟連為他落淚的權利都沒有。
“你想哭?”戚琢玉忽然開口。
這個臭直男就真的在某些方面心思又特別細膩。
“沒有。”鳳宣聲音悶悶地:“我已經是一只一千九百歲的大鳥了,我是不會哭的,好丢人。”
“丢人嗎。”戚琢玉反問了一句,接着猝不及防,按着鳳宣的腰,讓他幾乎跌跌撞撞地落在自己懷裏,他捏了一下鳳宣的後頸,姿态親昵:“本尊以前也哭過。”
“有只笨鳥告訴我。”戚琢玉把捏他後頸的動作,換成安撫他的後背,“想念父母并不難為情。”
他的聲音放輕了一瞬:“實在難過的話,哭也沒關系。”
戚琢玉最後一句近乎喃喃自語,随風而散:“師兄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笨蛋媽咪(美人怒含淚:你發誓這個絕情珠是有用的你發誓!!
小鳥要早戀,攔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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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不行忍不了必須自稱一次師兄強調一下自己的地位!!!
心肝寶貝沒有,但是以後給小鳥安排上師兄的渣男音喊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