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尋生計差事落定
柳公紹聽說裴謹言想去兒子的學堂, 欣然答應:“謹言學問這般好,哪個先生不喜歡呢。只是我有言在先, 老大他雖然醉心于學問, 但他并未當過先生,你乍然換個先生,會不會不适應?”
裴謹言躬身回道:“老太爺, 俗話說先生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晚輩自問還算勤勉, 定然會好生跟着柳先生讀書。更別說柳先生傳胪之身, 先生能教導晚輩,是晚輩的福氣。”
柳公紹笑起來:“那你去吧, 大郎,你帶着他們爺兒兩個去。”
裴謹言看向父親:“爹, 您把束脩交給柳大哥吧。”
裴景程摸了摸胡須,有些拿不準。
柳公紹點頭:“你們先生不通庶務, 交給大郎也可以,具體多少你們去問一問,我不管這些事。大郎,收了束脩後都交給你祖母。”
柳文淵看着裴謹言笑道:“謹言, 往後我們也算正兒八經的兄弟了。”
裴謹言的臉上終于露出發自肺腑的笑容, 那笑容裏帶着憧憬、希望,還有一絲忐忑和期待。
柳文淵微微一笑,心裏嘆口氣, 因為自小見到父親的冷漠與自私, 妹妹天生似乎對男人有些失望, 骨子裏是個冷情之人, 卻總是能惹來這麽多出色的少年郎。
柳翩翩不管學堂裏的事情, 她正在跟幾個妹妹商議事情。
“二妹妹,月升,我想出門一趟。”
月升奇怪:“姑娘,你要去哪裏?”絕大多數時候月升還是用舊稱呼,柳翩翩也懶得去糾正她。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喜鋪,看看裏面都有什麽花樣。”
柳文潔哎呀一聲:“大姐姐,你莫不是想找些事情做?”
柳翩翩一笑:“聰明,前幾日我們給韓妹妹畫的那花樣子,韓妹妹說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可見邊城這裏人壓根不知道外頭有什麽好樣子。既然這樣,我們若是能多畫一些這裏人沒見過的,再賣給喜鋪,不比點燈熬油做帕子強。”
柳文潔一拍手:“大姐姐說得對,不光喜鋪子,要是我們畫的好,說不定那些大戶人家的太太姑娘們也會來買花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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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我不會畫畫。”
柳翩翩笑道:“人各有長,你雖然不會畫畫,但你繡活比二妹妹和四妹妹都好。四妹妹畫工好,二妹妹配色好,我們三個畫,到時候你做出來成品放到喜鋪子裏寄賣,若是好,自然會有人來尋我們。”、
柳文貞小聲道:“大姐姐,明明你畫工也很好。”
柳翩翩開玩笑:“這不是想當甩手掌櫃麽!”
姐妹姐都笑起來。
月升高興起來:“那好哇,我聽姑娘的。要是我們能把這事兒辦成,往後我們就不算吃閑飯的了。”
柳翩翩心裏驀然一酸,月升在這家裏始終缺一份自在,柳家姐妹三個吃閑飯無所謂,她自己卻不肯,時常掏錢買東西。但她手裏的錢是有數的,遲早會花完。
“光說有什麽意思,我們走吧,出去看看外頭的行情。”
姐妹四個都歡喜起來,急忙換好衣服,準備去跟徐氏打個招呼。
臨走的時候,恰好碰到要出門的柳文淵和裴家父子。
柳文淵奇怪:“你們要去哪裏?”
柳翩翩暫時還不想聲張:“大哥,天這樣冷,我們擦手的膏子沒了,去鋪子買些回來擦手。我本來想自己做的,可這會子也沒什麽好花兒,等明年我要自己存一些幹花,冬天可以自己做膏子。”
柳文淵哦一聲:“要不等一會兒,我陪你們一起去?”
柳翩翩笑起來:“大哥放心吧,如今邊城誰不知道我一根燒火棍把雲二掌櫃打殘廢了,沒人敢惹我。”
柳文淵笑起來:“別胡說,快去快回。”
裴謹言看了一眼姐妹四個,然後又垂下眼眸,擦手的膏子還可以自己做嗎?柳姐姐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好像什麽都懂。她們身上的衣服款式非常新穎,他尋常很少見到。
是的,今日四姐妹穿得都是新衣服,全部是按照京城裏最時興的款式制作,再配上侯府小姐的氣度,看起來仿佛天上偷偷跑到凡間玩耍的仙子一般。
裴謹言目送四姐妹越走越遠。
柳翩翩帶着三個妹妹把邊城三家叫得上名號的喜鋪都逛了一遍,看花色,問價錢,臨走的時候略微買兩張帕子和幾根頭繩。
因着她們幾個穿着得體,身上的衣服款式都是邊城沒見過的,且柳翩翩前日拎着燒火棍打人的樣子傳遍了全城,也沒敢嫌棄她問得多買得少。
姐妹幾個記性好,哪個鋪子裏有什麽好東西都記得一清二楚。逛了将近兩個時辰,姐妹四個一起往回走。
路上風大,柳翩翩将帽子戴緊,将臉也捂住。
月升緊緊抱着雙手:“姑娘,這邊城真冷。”
柳翩翩囑咐她:“千萬別把臉上的東西摘下來,不然你鼻子會凍掉。”
月升吓了一跳:“我可不敢。”
等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吃罷了飯,姐妹四個就忙活開了,鋪紙的鋪紙,找顏料的找顏料……很快,一幅又一幅生動鮮活的花樣躍然紙上。
忙活了好幾天,姐妹幾個拿出全部精力畫了幾個上好的花樣送給三家喜鋪看,其中一家花了五兩銀子買走了那一副百花迎春圖。
別小看這五兩銀子,謝景元一個六品武将一個月也就幾兩銀子。
當姐妹兩個把這五兩銀子送到吳氏和徐氏面前時,吳氏歡喜地直喊乖乖:“你大哥的差事還沒找到呢,你們幾個倒是先能養家了。”
柳文淵開玩笑:“往後我要靠幾位妹妹養活了。”
徐氏笑道:“成日家躲在屋裏,我還說你們在琢磨什麽事情。既然這事兒能幹,往後給你們定下規矩,你們要用的顏料和筆墨還有料子,你們做好帳,我給你們報。”
柳翩翩立刻道好:“我們也不白得大嫂的東西,只要賣了錢,我們分家裏三成,剩下的七成我們四個人分。”
徐氏覺得好笑:“可以,要我說啊,你們也別光畫畫,得空也可以做一些成品,人家看到你的成品好,自然就會來讨你們的花樣子。不過要仔細眼睛,別累狠了。往後一天最多幹兩三個時辰,其餘時間幫我帶孩子做家務活。”
柳翩翩将芙姐兒抱了過去:“不是幫大嫂幹,我們都是一家人,有活兒一起幹是應當應分的。”
有了家裏人的支持,姐妹四個人幹得越發起勁了。
一眨眼又到了臘月底,姐妹四個越發忙碌了。
柳翩翩正在調顏色,月升和柳文潔在一邊做針線。
“你們歇一會兒,當心眼睛。”柳翩翩不許幾個妹妹太過辛勞。
柳文潔不肯:“大姐姐,要是我們年前能把這衣裳做好送過去,掌櫃的說能多給半兩銀子呢,我和月升輪着做,不累。”
柳翩翩從針線筐裏掏出一雙鞋底納,那是給謝景元做的。
月升在一邊道:“謝大人上回回來半天就走了,軍營裏這麽忙啊?”
柳翩翩開始飛針走線:“一到冷天,胡人那邊缺吃少喝,就喜歡南下搶劫。謝家祖上抵禦胡人最有法子,我聽大哥說孟将軍十分喜歡謝大人,時常把謝大人叫過去問話。”
月升跟着高興起來:“這下子好了,謝大人要是能在邊關立功,往後回了京城看那些人還怎麽潑髒水。”
柳翩翩嘆氣:“立功勞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要在刀口舔血。我們別管那麽多,一起把謝大人和鐵柱過年穿得衣裳鞋襪打理好,說不定年前他能幫大哥找到差事呢。”
柳文潔悄悄道:“大姐姐,大哥也能去軍中嗎?”
柳翩翩搖頭:“我也不清楚,過兩天謝大人就回來了,若是有好消息會告訴我們的。明天過小年,到時候我們跟大嫂一起做熱鍋子吃。”
姐妹幾個在屋裏一邊幹活一邊說閑話。
第二天是小年,衆人沒想到謝景元居然跑回來吃中午飯。
他身上還穿着軍營裏的衣裳,進屋就脫下帽子:“這雪真大。”
柳公紹把謝景元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景元怎麽得空回來?”
謝景元的目光先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柳翩翩,然後才會柳公紹的話:“今日我巡邊,想着離家近,索性回來吃頓飯。”
柳翩翩起身去打了盆熱水端了過來:“謝大人,請淨手。”
謝景元笑着接過盆子:“大姑娘前兒做的靴子真不錯,我在雪地裏走了幾個時辰都沒進水。”
柳翩翩又去給他和鐵柱拿碗筷:“謝大人喜歡就好。”
柳文淵見謝景元回來就跟妹妹說個不停,伸手從鍋裏給謝景元撈出一些肉放在他的碗裏:“景元是不是吃了飯就要走?我們喝點酒?”
謝景元端起碗就吃飯:“不喝了,等會子還要繼續去巡邊。近來有胡人在城外流竄,怕是想打什麽壞主意。”
柳文淵眼裏精光一閃,有胡人,那謝景元就有機會。
柳公紹不好打聽軍營裏的事情,只能溫和地提醒他:“要是外人打聽你們老謝家的那些事情,可別随便透漏給別人,那是你以後加官進爵的籌碼。”
謝景元笑起來:“老太爺,胡人要是來搶劫,還是保護邊關要緊。什麽加官進爵,我沒興趣。您以前當侯爺累不累?現在每天優哉游哉地抽煙帶重孫子不好?”
柳公紹覺得好笑,還是年紀小,就想着偷懶。
謝景元吃得很快,柳文淵不時給他和鐵柱夾菜。
謝景元吃着吃着忽然問道:“子孝,大頭兵你願意做嗎?”
柳翩翩屏住呼吸,果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回來。
柳文淵立刻毫不猶豫點頭:“願意。”
謝景元吃飯的動作慢了一下:“大頭兵很苦的,而且你去了後不能再說你們家以前的榮耀,以免軍中有人排擠你。”
柳文淵再次點頭:“我柳家不光是外戚,昔日也是靠着軍功加官進爵的。祖上也曾做過大頭兵,我如何不行。”
謝景元點頭:“很好,去收拾衣服,馬上跟我走。”
徐氏晃起來:“這就要走嗎?”
謝景元點頭:“嫂子,柳大哥去了軍營,尋常不方便回來。你多給他準備些禦寒的衣服,往後再需要什麽我打發鐵柱回來拿。”
柳文淵搖頭:“不用,別人怎麽樣我就怎麽樣,不能讓你為難。”
謝景元笑起來:“那也行,柳家大郎世人交口稱贊,這些苦算什麽。”
謝景元一陣風一樣回來,又一陣風一樣帶走了柳文淵。
臨走的時候謝景元又看了一眼柳翩翩:“大姑娘,我把你大哥帶走了,這家裏都是老弱。我知道你是個心裏有成算的,你把這家裏看好。”
柳翩翩給謝景元行了個禮:“多謝謝大人。”
謝景元嗯一聲:“不用客氣,我答應了你的事情必定會做到。我聽說你最近在折騰什麽花樣子?好好做,能養活自己才能活得腰板硬。”
柳翩翩笑道:“謝大人一諾千金。”
謝景元笑一聲,接受了她的馬屁,然後翻身上馬,勒住缰繩:“你哥往後出軍營不方便,有事可以去尋我。子孝,走了!”
柳文淵也吩咐徐氏:“替我照顧好祖父祖母和幾個妹妹,過年我可能回不來了。有事去尋二郎三郎,爹和七郎靠不住,二娘若是來鬧事,你只管跟着妹妹一起罵回去。”
徐氏眼裏都是擔心:“官人,你要照顧好身體。”
柳文淵點頭:“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你快帶着妹妹們進去。”
柳家三匹馬這下子全部被騎走了,姑嫂幾個目送前面三人策馬遠去。正要回家,隔壁的門打開了,裴謹言手裏捧着一本書站在那裏。今日小年,柳元濟給幾個學生都放假了。
“柳嫂子,柳姐姐,是謝大人回來了嗎?”
柳翩翩點頭:“回來吃了頓飯,把我哥帶走了。”
裴謹言多聰明:“柳大哥也去軍營了嗎?”
柳翩翩嗯一聲:“謹言要去哪裏?”
裴謹言笑道:“我答應了松哥兒要給他講山海經的。”
徐氏客氣道:“多謝謹言,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可別耽誤你讀書。”
裴謹言微笑道:“不會的,松哥兒很懂事,我在家也時常給我二弟講故事。”
徐氏笑着将裴謹言迎進了大門,将他帶去了正房,又把松哥兒叫了過去,柳家姐妹四個回了西廂房。
跟着柳元濟上了十幾天學,裴謹言每天都會尋柳文忠說話,漸漸把柳家的關系摸個一清二楚。知道的越多他心裏越吃驚,柳家曾經這麽煊赫嗎,還有那個看起來放蕩不羁的謝大人,居然真的是謝家嫡系傳人,那他為何要丢了世子之位來邊城,是因為柳姐姐嗎?
柳家一時半會肯定起不來了,他如果能盡快中舉人,說不得還能有機會。
七郎說柳姐姐喜歡斯文的讀書人。
作者有話說:
還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