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次日一早,周寓騎陪她去醫院挂了號,争着要墊付醫藥費,免得良心不安,談迎只能随他去。
談迎左上方的智齒早長出來,不過歪了,沒有不适感,便一直沒有處理。
這次拍片發現,因為位置旮旯,平時可能刷牙不到位,竟然已經有點蛀牙。醫生建議左右分別拔掉,一來影響咬合,二來蛀牙可能連累到旁邊的牙齒。
談迎也算因禍得福,早發現早治療。
她從診室出來,嘴裏還咬着棉花,說不出話。
周寓騎想接過談迎的診療單,繳完剩下的費用。
談迎躲了一下,沒給,上面有她的真實年齡。
她都沒看過他的。
周寓騎悻悻捋了一把劉海,露出平整優美的發際線,“我真沒想到那一拳胃威力那麽大……”
談迎擺了擺手,意思是沒關系,用喉嚨含糊出幾個音節:“等我好了繼續打。”
她揮了兩拳示範。
周寓騎竟然聽懂了,為這份默契的暗喜多少沖淡了他的愧意。
他摸了摸捧着智齒對應的臉頰,猶豫又無辜,“我的智齒好像還沒長出來。”
“打這裏?”
談迎掄拳湊到他門牙附近。
周寓騎笑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還真叫人舍不得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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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下唇,捶捶自己胸口,“打這裏。”
談迎匆忙收手,真懷疑下一瞬他就把她手腕拉過去。
“你還小,長不出來。”
周寓騎問:“你幾歲長智齒的?”
談迎喉嚨說:“二十五六。”
周寓騎自顧自點頭,“我還有兩三年。”
談迎疑惑蹙了蹙眉。
“……四五六七九年,”周寓騎心虛打補丁,“學渣數學不好。”
談迎沒再說什麽,徑自走向收費窗口,再晚一步隊伍又短一截。她不禁懷念蒼城的便利,随便一個轉角就有自助繳費機,幾乎不用排長龍。
如此一來,談迎起碼兩周的海鮮大餐泡湯,只能激活清湯寡水模式,便暫時沒跟周寓騎約飯。
回到家中,談迎吐掉棉花涮涮口,準備喝游宜偉特意煲的一盆蔬菜肉末清粥。
偏偏有人不知她的人間疾苦,特意發微信來問:「吃飯了嗎?」
談迎便把“豬潲”拍了發過去。
阿奇:「哦,我也在吃。」
「不要給我看,謝謝。」
談迎正打着字,屏幕上方閃現“對方正在輸入”,剛發送成功,周寓騎回了一張照片。
她認出怡香園的飯桌,一碗白粥,一碟榨菜,一杯西瓜汁。
談迎:「?」
談迎:「減肥?」
談迎:「不能吧?」
相較之下,談迎還能吃上肉,其實也不算太“凄苦”。
阿奇:「陪你守戒。」
談迎怔了怔,笑了出聲,正準備打“傻包”,頓了頓删掉,改成其他——
「好孩子。」
之後幾天,不約飯便似乎少了見面的理由,但周寓騎三餐都會發來跟她差不多的餐食。
有時談迎說:“吃點肉吧,不然你心愛的腹肌就沒了。”
周寓騎便端起一杯鮮奶,“蛋白質不能少。”
有時談迎口淡腹寡,便心有忿忿,“誰知道你是不是擺拍。”
周寓騎便甩了視頻通話過來,如果談迎獨自吃飯,一定會接起。
他說:“我這就吃給你看。”
周寓騎端起稀粥就一口悶,喉結成了屏幕焦點,微妙地上下滾動。
談迎莫名跟着咽了咽口水,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的确是個男人……
周寓騎幹完一碗稀粥,嘴角都不帶漏水,只是打了一個狼狽又可愛的飽嗝。
談迎也跟連續打了很多飽嗝一樣,咯咯發笑。
周寓騎說:“我要是還能再吃下其他的就成豬了。”
談迎終于可以“破戒”當天,周寓騎邀請她去怡香園吃飯。
“來吧,”周寓騎說,“這段時間我苦練刀工和廚藝,應該可以拿出手了。”
他拼命查菜譜的樣子,那些長短不一的蔥花,重新浮現眼前。
談迎以前身邊雖然有烹饪方面的能人,耳濡目染多年,只學會了試吃,也沒學好一道像樣的菜。肉菜要別人切了腌好才會下鍋扒拉兩下炒熟,所以在蒼城偶爾做飯總是買超市的半成品。
她對周寓騎這個“翹課大王”持懷疑态度。
但小孩總不好太過打擊,不然熱情消散,以後就不會跟她獻殷勤了。
談迎便說:“好啊,我剛開始吃軟爛的東西,天熱也沒胃口,要不你給我炒個番茄炒蛋,甜酸甜酸的最開胃。”
番茄炒蛋是烹饪基礎,以前有人告訴她的。
周寓騎哪能聽不出她的體貼,明擺着給他降低要求。
當下痛快答應。
不答應他也整不出更複雜的菜式了。
怡香園的房子多了一些個人物品,但還是相對空蕩,只有必備品,沒什麽裝飾,像它的租客一樣,清清爽爽地出現在雲岚島,沒有帶來太多的個人過往。
周寓騎準備了三個菜,酸梅鴨從翠月灣打包過來,番茄炒蛋和拍黃瓜打算自己弄。
談迎換上一雙全新的奶綠色拖鞋,跟進廚房,只見食材已經切好,周寓騎連圍裙也不系,就等着她一聲令下,立刻下鍋。
談迎咦了一聲,端起那一小碗的蔥花,顆顆個頭均等,像卡着游标卡尺切出來似的。
她抖了抖瓷碗,把下面的蔥花翻上來,真比水果攤上層大果下層小果的箱裝水果良心多了。
“小屁孩,真有你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周寓騎手執鍋鏟,差點忍不住抱臂,擺出一個廚王争霸賽海報式的姿勢。
他驕矜道:“那是,我什麽時候吹過牛。”
談迎有瞄了眼西紅柿塊,竟然還貼心去了皮。
她笑道:“開火吧。”
周寓騎說:“你在外面等着吧,廚房沒空調。”
家裏三部空調全開,別說廚房,就連浴室不缺冷空氣,倒不算悶熱。
談迎一時沒走,“你不系圍裙嗎?”
牆上挂了一條紅白細格的圍裙,一看就知道是買醬油送的。
周寓騎說:“不系,太醜了。”
談迎想起上次他毫不猶豫扔掉上千塊的沾油T恤,估計T恤就是他的圍裙。
周寓騎忽然說:“要不你幫我系一下,我手髒?”
那雙仿佛生來就應該屬于黑白琴鍵的手,除了水珠什麽都沒有。
這個對腹肌斤斤計較的人,不像能容忍一滴油在他手上停留超過一分鐘。
談迎定定看了眼,回視他時充滿嘲諷。
周寓騎要是怯場,估計他們不可能這麽快熟稔。
他當下端起那壺花生油,正好一手鍋鏟一手油,半擡一下,“你看,我兩只手都忙着,系不了。”
談迎只好取下圍裙,跟頒獎似的站定在他面前,“低頭。”
“哎。”周寓騎還像公主行禮似的矮了矮身,讓圍裙挂到脖子上。
談迎笑罵道:“我還沒那麽矮。”
周寓騎問:“你有一米七多少?”
“三,”談迎說,“轉身。”
周寓騎聽令照做,說話時還扭頭看她一眼,“比我少十三厘米,很理想。”
談迎低頭給他系腰帶,第一個活結故意勒到最緊,把他的腰圍如實束出來。
周寓騎跟尖叫雞被擠肚子一樣,發出一聲誇張而怪異的低嚎,還偷偷瞄一眼有沒成功逗笑她。
談迎低頭咬着下唇,強忍沒破功,蘋果肌卻已出賣她的心跡。
“理想個頭,”她松了活結,好生給他系了一個蝴蝶結,“我遺憾沒多長一點,壓你一頭,好好收拾你。”
“你現在也可以收拾啊。”
周寓騎轉身敞了敞懷抱,因端着東西,說是懷抱有點怪異,但的确像時刻準備擁抱她。
“好好做菜。”
談迎退開一步,淡淡剜他一眼,飄出廚房。
周寓騎目送她出去,對着廚臺兀自笑了笑,才放下鍋鏟,打燃燃氣竈。
兩個菜很快準備妥當,周寓騎端出時聽見談迎好像跟人争論。
“你怎麽能不送上來呢,”談迎說,“我都寫明白幾單元幾號房了,以前從來沒有不送的。最起碼也放到樓下啊。”
周寓騎低聲插嘴:“外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