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捂着胸口,半撐起身子,眼瞳……
聽得最後四個字,好心情登時煙消雲散。
黛眉緊鎖,藍熹微起身看向那頤指氣使的人,語氣頗為不悅:“她是誰?”
“溫晁的侍女,王靈嬌。”魏無羨也站了起來,俊臉上生出森森凜冽之意,“聽江澄說,她原是溫晁正室的一名侍女,因為有幾分姿色,跟溫晁眉來眼去便...混在了一起。”
江澄的原話,是王靈嬌仗着自己的姿色,混上了溫晁的床。
聞言,藍熹微算是明白她為何也如溫氏家仆一般,只拿烙鐵,不帶佩劍。
看來本事沒有的人,倒是很會狗仗人勢。
藍熹微輕嗤一聲:“信口雌黃。”說罷,俯身重新舀了水,沒再看王靈嬌一眼,便要往回走。
其實王靈嬌早就聽過藍熹微的名字,都說此女乃玄門世家第一美人。
她一向自诩貌美,可适才她無意看到在溪邊打水的藍熹微,僅是側顏,就有着令她嫉妒不已的絕豔姿容,待瞧清正顏後,就算氣色不佳,也美得讓她自慚形穢。
對比自己漂亮的女人,王靈嬌哪會輕易放過,立即怒道:“你站住!”
藍熹微停下腳步,忍耐力被這不依不饒的冒失之語耗了個精光,她轉身便要發火,卻被人拉到了身後。
溫熱掌心包裹着手腕,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寬厚肩頭,藍熹微神色一凝,在天女祠,也是他站在了自己身前,傲然挺立。
“不是在找嗎?急什麽急?”風流不羁的人一旦端正嚴肅起來,哪怕嘴角仍帶着笑,長眸也是銳利無比,看得人壓迫意味十足。
王靈嬌本就是趁着溫晁不注意,才敢過來找麻煩,卻讓魏無羨一句話問得氣焰滅了大半,大概是在溫晁身邊呼風喚雨久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不放在眼裏,臉色極不痛快。
能想到替她出這口惡氣的人,只有溫晁。
可當她去找溫晁時,話還未開口,有人率先道:“公子,四處都找過了,沒有發現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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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溫情的話,溫晁皺了皺眉頭,正想吩咐她再去找找,一旁的王靈嬌卻開了口:“什麽沒有?都是廢物,一群廢物!”
因生氣語調格外高的話語傳入魏無羨與藍熹微耳裏,兩人都明了,王靈嬌這是在對溫情撒氣。
心念微動,藍熹微輕聲道:“在這等我。”
“啊?”魏無羨轉身來看時,只見着女子清瘦背影,她走得有些快,月白裙裾與匿于青絲之間的同色發帶随風翻飛。
他從前覺得藍氏衣裳飾品顏色太過素雅,還曾戲說藍氏家袍猶如“披麻戴孝”,唯有穿在藍熹微身上,會讓他想到別的——
良宵清光,皎月當空。
藍熹微将水遞給藍忘機後,又徑直走到魏無羨身側,指了指遠方延綿山脈,“你看這像霧嗎?”
魏無羨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臨近日暮,山間怎還會有如此濃重的大霧?
“這不是普通的霧。”星眸盯着沉厚霧霭,藍熹微腦海裏晃過熟悉畫面。
曾幾何時,也有一處人間仙境的破曉之際,是這般模樣。
魏無羨愣神片刻,瞬時懂了她的意思,從懷裏抽出一張靈符,朝白霧擲去,眨眼功夫,山脈之間彌漫的迷霧盡散,洞口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洞口!恭喜溫公子,洞口找到了!”王靈嬌高興地扯着溫晁的手臂叫道,仿佛真的是溫晁發現的洞口,也沒有再糾纏于溫情。
溫情耳邊終于清淨,她得了空,朝藍熹微輕輕點了點頭。
“你和溫情感情什麽時候這麽好了?”魏無羨看着兩人無聲的交流,不免有些好奇,他記得在大梵山時,藍熹微與溫情除了陰鐵,沒有別的話說。
找不找得到洞口,與他們關系不大,可在溫情被王靈嬌抓着不放後,藍熹微卻是尋了能轉移王靈嬌注意的事。
為何她現下會替溫情解圍?
受人照拂,在能報答他人恩惠之時,自然也得出手。
藍熹微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轉身朝藍忘機走去。
“你等等我啊!”
“欸欸欸......藍湛,我來扶你!”
少年朝氣蓬勃的聲音在溪邊追逐,拽着人恍惚穿回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姑蘇城外也是三人結伴而行。
終究還是有很多事都變了,沒有什麽亘古不變,少年人總要長大。
......
找到的洞口通往地底深處。
魏無羨與藍忘機舉着火把走在最前開路,藍熹微跟在他們二人身後,一行人就這樣被迫往洞裏走去。洞穴內的路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光線幽暗至極。
很快,一條路走到了盡頭。
溫晁俯身看去,臉上一喜,指着漆黑一片的地洞深處,道:“對,就是這兒!快下去!”
魏無羨将火把放低了許多都照不亮一隅,他反問溫晁:“這底下深不見底,搞不清楚裏面是什麽妖獸,你不說清楚,我們要怎麽下去啊?”
話音剛落,溫晁站直了身子,突然伸手重重往前搡了一下。
魏無羨忽覺背後傳來一股大力,緊接着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被這股力推了下去。
“魏無羨!”
“魏嬰!”
離他最近的,是藍熹微。想到他舊傷都還未愈,如今又被溫晁當靶子扔下全然未知的地洞,她沒有猶豫,足尖輕點往下跳去。
“熹微!”
“藍三小姐!”
衆人再度驚呼。
藍忘機被她這一跳吓得肝膽俱裂,這傻姑娘對下面情況一無所知,還敢跳得這麽決然,若是出了什麽事,別說藍曦臣他們,就是他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他當即也要跟着下去,卻是被江澄拉住。
“找繩子!”江澄說這話時,臉色也好不到那裏去,掉下去的兩人,他沒有一個不擔心的,也沒有想到,藍熹微竟然會跟着魏無羨一起跳下去。
魏無羨從小到大沒少摔,但還是頭一回從高處毫無防備地被推下去。
身子終于落地停下時,魏無羨只覺得胸口像是堆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魏無羨!”焦急女聲沒有任何回音,好似說話之人就在身畔。
魏無羨吐出一口濁氣,心想着還真是摔出幻覺了,可下一秒,熟悉幽香撲鼻而來,與這陰森地洞格格不入。
他不敢置信地擡眸望去,女子逆着昏暗微光蹲下身來,秀發随着這一動作由肩滑下,輕輕地落在他手背之上。
胸腔裏有什麽東西激蕩開來,震得他心口發熱。
“魏無羨!”藍熹微自己擋了不少光,只能依稀看見魏無羨躺在地上,卻半天未聽到回應,以為他又傷着哪兒了,心下有些着急。
然而,手才将将搭上他的臂膀,身後便傳來悉悉窣窣的聲音,有溫暖的光漸漸靠近,與此同時,她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捂着胸口,半撐起身子,眼瞳閃着細細碎碎的光,靜靜地盯着她,一言不發。
與在清河道別時一模一樣,他的眼裏,只有她。
藍熹微愣在了原地,任憑陌生又熟悉的情愫在心底迅速蔓延。
“熹微!”
“魏無羨!”
藍忘機與江澄順着麻繩而下,剛踩實地面,就瞧見了面面相觑的兩人,連忙上前。
被藍忘機扶起來時,藍熹微才回過神來,轉而對上藍忘機蘊着薄怒的眸子,她心裏咯噔一下,驀地慌了神,“二...二哥。”
藍忘機沒有開口,上下仔細打量了藍熹微一圈,見她毫發無傷,才斂了愠色,緩緩出聲道:“沒事就好。”
他并非是在氣她,他氣的,是自己因着腿傷,不能第一時間下來保護好她。
這邊魏無羨看到接二連三從麻繩上下來的人後,忍不住打趣道:“你們也被踹下來了?”
“滾!我是怕你被妖獸一口吞了,丢我江氏的人。”江澄瞪他一眼,又往旁邊看去,斟酌着道,“藍三小姐...可有大礙?”
聽到這話,藍熹微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看着這一幕,魏無羨心下生出幾分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奇怪感覺,劍眉一挑,正欲開口,就聽金子軒沒好氣地說道:“與其在上面看那對狗男女作威作福,還不如下來和妖獸決一死戰。”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點頭,尋常子弟都受不了溫晁的自大狂妄,更別說是金子軒了,這幾日若不是有金氏子弟拉着他,他怕是真的會沖上去于溫晁同歸于盡。
“那倒是。”他這麽一說,魏無羨倒沒再深想,雙手叉腰睨了一眼金子軒,笑嘻嘻道,“我還以為你也擔心我被妖獸一口吞了。”
金子軒白他一眼,正要嗆他,溫晁的聲音又從上方傳來——
“喂!底下可有異常?”
“喂!你們都死絕了嗎?”
衆人只當沒聽見,舉着火把繼續順着路往前走,走了好一會兒,再一次走到了盡頭。
眼前出現了一汪潭水,水面之上似乎有團巨大的黑影,壓根沒有妖獸的蹤跡。
“沒死絕的,趕緊回話。小心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溫晁仍在喊叫,只是此時卻有了悠遠的回音。
“你們聽,這回聲。”魏無羨皺起眉頭,望了一眼他們一路走過來的黝□□路,“我們離外面恐怕有百丈之遠。”
百丈之遠,意味着如果這裏發生了什麽,就算逃離這也得花上不少時間。
藍忘機盯着那團黑影,冷聲道:“有異象。”
魏無羨旋即抽出一張符纂,擲向潭中,靈光霎時點亮整個洞穴,衆人才發現,眼前的這汪水潭,光看大小亦或可稱之為小湖泊,而這潭面之上立着一座形狀詭谲的石島。
星眸微眯,藍熹微看着黑潭,不由自主地想起一處地方,輕聲喃喃:“寒潭洞......”
“公子,沒路了。”王靈嬌的聲音漸漸變得實切,溫晁到底還是尋了過來。
“不可能,繼續搜,仔細地搜。”溫晁沒見到妖獸哪會作罷,他掃了眼潭邊的世家子弟,眼裏閃過狠色,轉頭吩咐道,“你們幾個,找個人吊起來放點血,把那東西引出來。”
大多數的妖獸本性嗜血,活人的鮮血是最能吸引它的,可就算知道這一點,也不會有人喪心病狂到以活人為引。
“胡鬧!”金子軒本就憋屈得很,如今聽了溫晁的話,哪裏還能再忍,“你用肉身鮮血引妖獸,豈不是讓我們去送死!”
“怎麽?金大公子這是想以身試法,給我們做個表率?”溫晁不以為然地看向他,神色倨傲。
“你!”見金子軒要沖上去,金氏侍女立馬拉住了他的衣袖。
見狀,王靈嬌覆上溫晁手臂,指着金子軒身側的侍女道:“我看,就她吧。”
她倒也不是随便而指,繳劍那日她其實也在,不過是在不起眼的角落,親眼看着溫晁要對金子軒下手,也親眼看見溫晁因為金子軒的這個長得還不錯的侍女相勸,放過了金子軒。
溫晁對女色向來格外留意,這回送來聽訓子弟中,雖有藍熹微容貌冠絕,但她終歸是藍氏的嫡三小姐,溫晁并不敢動。而剩下幾名少女之中,相貌最為出色的,便是她“随意”點到的金氏侍女,綿綿。
王靈嬌不點藍熹微是因着她的家世,但這個綿綿,一個侍女而已,她有什麽怕的?
“她呀...要不換個吧?”溫晁語氣有點惋惜。
王靈嬌顯然不想就這樣放過綿綿,軟下聲音:“為什麽啊?難道你覺得她長得好看...你舍不得?”
“胡說,我有什麽舍不得的呀?嬌嬌說了算。”溫晁最受不了女子撒嬌,轉身便下令綁人。
溫氏家仆上前一步,卻有兩人巋然不動地擋在綿綿身前,一人是金子軒,另一人是藍忘機。
見兩人絲毫沒有退後的意思,溫氏家仆厲聲喝道:“讓開!”
藍忘機神色默然不動,舉着火把的手卻往綿綿身前動了動。
“你們是聽不懂人話啊?還是想英雄救美啊?”說着,溫晁揚了揚手中長鞭,面露不耐煩之意,“又是要造反是嗎?我警告你們,我已經忍你們很久了,現在立刻馬上自己動手把這丫頭給我綁了,不然的話,你們來的幾大家族的人都不用回去了!”
此話一出,頓時議論驟起。
這種威脅對藍忘機與金子軒是沒有用,兩人置若罔聞,身形一動不動。但是對一些貪生怕死的弟子來說,無疑是求生的唯一希望。
劍拔弩張的氣氛,便是在溫晁說完這話後,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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