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爽
喬納森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明白這一切和少年有關，他想撲上去，阻止自殺行為。
可他太恐懼了，不要說擡起手，就連聲音都發不出，被水母吃掉的過程痛苦緩慢，它們會用觸手裹住獵物，再紮入毒刺分解，人就在自己的身體內被消化，然後被怪物一點一點喝掉。
喬納森背部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意——
他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喬納森想了那麽多，而現實中才過去一瞬，他的戰寵縮在腳邊，羽毛整個炸開，他知道她在害怕，一如自己要爆.炸的心髒，可他們誰都無法左右命運，只能眼睜睜看着飛船以一種毀天滅地的架勢，兇狠地朝水母群撞去。
完了。
他絕望閉上眼，想象中的痛楚沒有傳來，他擡頭，就看到此生難以忘記的畫面，飛船猶如一把利劍，深深刺入水母群，無數怪物被碾壓粉碎，在極致的速度下拉伸成線，毫不留情地被丢開。
這場面太過于震撼，強悍的力量沿着視覺入侵體內，帶起無法言說的熱度，喬納森已感不到恐懼，相反他熱血沸騰，緊緊握住雙拳，熱氣幾乎要沖破毛孔——
艹！
他一輩子就沒這樣帥過！
一刻鐘後，他們沖出了被譽為死亡地帶的水母群，眼前是四通八達的宇宙，再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
那種沖破一切的爽快，讓他用力揮拳，身體戰栗不已，居然這麽容易就出來了……
喬納森回頭，美麗的水母光河中，有一條純黑的甬道，裏面沒有任何事物，只有單純的虛無，他看着看着莫名抖了抖。
那裏的東西全被蒸發了。
剩下的水母正在遠離，不，應該說是逃離，很快它們就會徹底消失，他吐氣，內心最先的反應竟是遺憾，他還想再感受一次碾壓的快.感。
而水母的行動力打破了他的印象，這些向來慢吞吞的怪物，此刻表現出強有力的速度，竟不亞于飛船。
他頭次知道這玩意能游這麽快。
很快這裏就變得一幹二淨，随着大部隊撤離，一只拳頭大小的水母被落下，它慌不擇路撞上隕石碎片将自己紮穿，吓到觸須僵硬，翻過肚假死，傷口不停流出體.液，終于大水母發現了它，用一根觸手将小水母裹挾走了。
喬納森望着一路噴灑的光液，內心十分無語。
絕了，到底是有多恐怖，才把外太空怪物吓成狗？
他偷偷打量對方，年輕的人馬冷硬沉默，他連站姿都沒有變，仿佛穿越水母群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金色的眼睛凝望窗外，那是舊印街的方向，嘴角微微下陷。
喬納森咽了口唾沫，識相走到角落，縮成一團安靜如雞。
之後的工作非常順利，他把貨物送到各個網點，兩個小時後就返程了，回來時已看不到一只水母，剛才那場盛大而夢幻的死亡，似乎只是他的夢境。
喬納森瞄着人馬精致的側臉，再次感慨對方的兇殘。
黎薇薇一直守在門邊，見到小燭回來，立刻沖了過去，檢查他的全身，沒有發現傷痕，暗暗松了口氣，重新板起臉，她可沒忘記自己還在生氣：“回來了啊。”
小燭伸出自己的手：“姐姐，我受傷了。”
黎薇薇當即繃不住了，捧住那只手：“叫你不要去就是不聽，痛不痛？”
喬納森想不通這要怎麽受傷，不是全程都待在飛船內嗎，他伸長脖子看了半天，終于在潔白的食指尖，找到一條刮痕。
很小很小一道口子，還沒有頭發粗，再晚個兩秒就完了——因為它自己愈合了。
喬納森：“……”
我懷疑是你自己掐出來的！
黎薇薇看出快遞大叔神色怪異，她也覺得這傷口小題大做，但小燭才經歷了惡戰，也許心裏正害怕着呢。
她舍不得苛責對方，就低頭吹了吹，“沒事，沒事啊。”
喬納森槽點滿滿，這是何等眼瞎，才能把怪物都害怕的對象，當成柔軟的小白花，他看向人馬，這時對方突然就不冷漠了，沉默不語的模樣相當乖巧可愛。
喂，你剛才可不是這樣的。
他恍惚道：“……我先走了，去和公司談談，費用已發到你的終端，別忘記支付。”
瑪瑪配合提醒：【您有一筆兩萬三千三百二十九點賬單，來自于喬納森·史密斯，是否支付】
“是。”
幸好預定的支付方式和普通訂單不同，要先支付定金，能直接打到她的賬戶，預定取消也不退款，不然還真付不起這筆錢。
她瞄了眼小燭，拉起後者的手：“跟我來。”
小燭望着她跳動的發絲，順從跟了上去。
黎薇薇神神秘秘拿出一個禮盒，她不敢看少年的眼睛，慌張怼到他的懷裏。
小燭摩挲着禮盒表面：“給我的？能打開嗎？”
黎薇薇摸摸鼻子：“嗯。”
小燭慢慢打開禮盒，過程莫名讓人覺得珍重，等看清裏面的東西後，他呼吸一滞，觸及銀色方塊，後者瞬間融化，順着他的手臂蔓延，将他裹在其中，變成襯衫的模樣。
這是一種特殊的液态材料，能夠模拟大部分衣物材質，擁有變色的能力，會根據氣溫自動調節，讓人始終處于最舒适的環境中。
黎薇薇叽叽喳喳道：“這是市面上最新款的全能衣，花了我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點呢，老貴啦，不過有了它，你以後就不用怕熱到凍着了。”
小燭注視她因喜悅而眯起的雙眼，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你花那麽多錢，就為給我買衣服……”
這話黎薇薇就不愛聽了，一拍對方腦袋：“花錢怎麽了，錢賺來就是要花的，花些錢能讓你不再難受，多劃算啊。”
小燭抿唇：“謝謝，我很喜歡。”
黎薇薇心跳加速，對方的舉動忽放慢許多，飽滿的唇瓣下陷彈起，那種柔軟生出的性感，令她下意識轉開臉。
“怎麽了？”
她搖搖頭，圍着人轉了兩圈，她的少年穿白襯衫的樣子，看上去幹淨極了，她內心滿是自豪，“瑪瑪，他是不是特別好看？”
【這麽貴的衣服當然好看】
黎薇薇一頓：“咦，這話有點酸哦。”
【您多慮了，我只是個人工智能，沒有人類的感情，并不會發酸】
瑪瑪雖然是這樣說的，但之後卻不是這樣做的，【您曾說過要給我買模組】
黎薇薇故意反問：“是嗎，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不記得了。”
于是瑪瑪就不搭理她了。
黎薇薇笑起來，點開一段連接：“我怎麽可能忘呢，快看這個！”
瑪瑪急快閃過一絲光芒，那是一段中級模組，【您給我買了禮物……】
“是啊，快去吸收吧。”
等瑪瑪吸收完，她機械性的聲音更像人類，運行也更為流暢準确，不會再犯時差這樣的低級問題，還有了新的功能：【您能開通我處理閑置資産的權限嗎】
黎薇薇驚訝：“理財嗎？”
【是的，即便掙不到多少，但至少能抵擋貶值】
黎薇薇便同意了，她現在也沒多少閑置資産，就當是讓瑪瑪開心好了，都虧掉也沒事。
由于前幾天過度工作，她給自己放了假，第二天直接睡到十點才起來，下樓時發現小燭在收藍線草，而桌子上擺着熱騰騰的包子。
她咬了口，皮薄餡厚，吸滿湯汁的蝦仁在口中爆.開：“好吃！你做的？”
少年點頭。
黎薇薇咬着筷子出神，晨曦中的萬物美好無比，但所有的一切加一塊，也比不過小燭，陽光描繪出他光滑的鼻梁，就如電影中的精靈王子。
“嘶真燙，你……”
她忽然被摁住，少年湊近凝視她的口腔，皺起的眉心舒展開，“沒有燙傷。”
他取來牛奶，夾起包子顯出幾分苦惱，然後用最笨的辦法吹起來，黎薇薇表情迷惘，直到那枚包子被送到嘴邊。
“不燙了，吃吧。”
她睫毛一顫，低頭咬了口，又看向少年，後者眼中帶着期待，于是她說：“我弟弟最貼心！”
小燭：“。”
黎薇薇疑惑，怎麽她說完對方就不高興了，瑪瑪的消息跳出，【您有一筆五十六萬的進賬】
是‘女兒’的尾款到了，一共八十萬的訂單，星淘收取5%的手續費，看來喬納森已将貨物送達。
黎薇薇望着存款，然後面容變得堅定，她鎖上薇記，來到之前蟲洞出現的地方。
那麽多天過去，損壞的建築早已重建，坑窪的路面也被填平，時間卻停止了，無論是路過的婦人，還是院落裏曬太陽的老人，永遠留在親人死去的那刻。
黎薇薇看完很難受，黎氏的一句話，就令他人終生痛苦，也許自己該搬離這裏。
一只手包住她，撫着掌心的白印，少年的嗓音悠遠飄忽，“別難過，這樣死去是幸運的。”
她生氣了：“你知道什麽是死亡嗎，別胡說。”
說完就後悔了，不該遷怒小燭的。
少年的發絲在風中飛揚，目光異常平靜，他淡淡開口：“我知道。”
“死亡就是看自己一點點被淡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