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憤怒
黎薇薇原本就想放生,既然它自己走了,也省得她晚上起來,避開衆人找地方偷放。
她回想剛才的情景,那一雙雙渴望的眼,不由摸了摸手背。
奶貓卻沒有走遠,始終跟在旅團後頭,休憩的時候會湊到她身邊,一旦其他人靠近,又會立刻離開。
月光貓讨厭人類,卻很喜歡她,知道她在找材料,還會叼來紅紋果,她來游山玩水的,反比認真尋寶的人收獲更多,而且它很敏銳,她心情低落時,就會舔她的手掌。
如此可愛的小家夥,誰不喜歡呢?
她生出‘來都來了,養着吧’,‘出來玩當然要捎上土特産啊’,‘貓越小良心越多,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念頭。
但冬蟲夏草作為七星植物,一株就要999999信用點,叫她心如止水,沒了世俗的欲望。
對不起,窮鬼連兒砸都不配擁有。
月光貓多次露面給了其他人希望,起初他們只是拿戰寵糧引誘,失敗後學她的樣子,試圖撫摸幼貓來讨好它依舊被躲開,連續的失敗沒讓他們放棄,反而愈挫愈勇。
黎薇薇看出他們眼底積攢的憤怒,讓奶貓躲起來,等他們走後再出來,但還是出事了。
次日她起床後就覺不對,遇到的人神色奇怪,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她生出些許不安,這預感在碰見米莉,對方徒然亮起的雙眼後達到了巅峰。
“喲,瞧瞧這是誰,我們天賦絕倫的黎小姐。”
她的同伴捏着嗓子:“你竟直呼大人名字,她可是被‘七星’鐘情的女人呢。”
那群人發出哄笑,米莉雙眼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她很是得意,踱過來還想繼續開口,但黎薇薇看也沒看,徑直從旁邊跑過,這樣的無視叫她面色鐵青。
但米莉很快想到什麽,對同伴擠眉弄眼,一臉看好戲地走出飛船。
黎薇薇已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自己被攻擊的點是親和力,為什麽突然拿這個說事,那只有——奶貓出事了。
飛船外,一群人圍在樹前,不知道在看什麽。
她心中發沉,奮力擠入人群,其他人不滿地嚷嚷,等看清是她後,反而讓出位置。
一個大胡子正用石頭砸貓,見到她就假裝手滑,故意砸向黎薇薇,被小燭打開,男人被疾風狼用力撲到,望着近在咫尺的利齒,他咽了口唾沫。
米莉縮起脖子,随後又忿忿不平,黎薇薇有什麽好的,怎麽戰寵都幫着她,親和力真那麽厲害,就招來個假七星?
“狐假虎威的東西……”
她話還沒說完,就挨了疾風狼一尾巴,摔了個狗吃.屎。
這下沒人敢比比了。
黎薇薇跪在奶貓面前,嘗試解開綁住它的絲線,這應該很疼貓貓抽了下,虛弱地擡起頭,向來精神的紫瞳濕漉漉的。
她放柔嗓音:“沒事,沒事啊……”
昨日奶貓還活蹦亂跳的,給她叼來一朵美人蘭,今天卻被人綁在樹上瀕臨死亡,漂亮的銀毛一溜一溜黏在身上,粘稠的血液從爪尖滴落,積出小血窪,腰腹軟綿綿癟着——
它的脊柱被打斷了。
黎薇薇握緊手:“畜生!”
大胡子張嘴要罵,但大狼目露兇光,他硬是憋了回去。
奶貓感到黎薇薇的怒氣,費力舔了舔她,一如以前那樣。
“你還想安慰我……”
黎薇薇感受手背的濕濡,不由濕了眼眶,她發現絲線打了死結,材質又堅韌,深深陷入幼貓身體,恨不得把那人渣綁上,也受一受這樣的痛苦。
一只手從她肩上探出,修長白皙,淡色的筋絡卻透着病氣,擦過她的眼角,只是輕輕一劃,讓她為難的絲線就斷了。
小燭将她摟在懷裏,以前他這麽做時,總有叫人心安的溫度,此刻卻是冰冷的。
黎薇薇想要回頭,就感到頭頂一重,他枕着她,少年說話時的震動,牽起她的心。
“對自己有用時千般讨好,沒用時就棄如草芥極盡羞辱,人類都是這樣的嗎。”
她咬唇:“我……”
少年淺淺嘆息,分開她的唇,不讓她迫害自己:“我開玩笑的,它很痛苦。”
黎薇薇低下頭,手中的奶貓縮成一團,身體起伏越來越小,她想到房間裏的醫療箱,哪怕……至少不要這麽痛苦,她抱起貓貓,卻被領隊攔下。
“醫療箱屬于額外收費項目,要給錢。”
她猛地擡頭,又想到小燭的話,怒氣排山倒海而來,确實有夠惡心的。
領隊倒退一步,避開她銳利的眼,他讓開了,有人卻不肯讓。
大胡子發現疾風狼忽然伏在地,立刻跳出阻攔:“也就你把廢物當成寶,真以為是七星啊,看到角上的螺紋沒有,中間那條是逆的,就是只一星,垃圾中的垃圾。”
那獨角是乳白色的,只有指甲蓋大,原來貓貓每次讓她看,是這個意思。
米莉幸災樂禍:“你真是蠢呢,被它騙得團團轉,還要去救它,笑死我了。”
黎薇薇只覺五髒六腑都在燃燒,連吐出的空氣都是灼熱的,怎會有這麽讨厭的人。
大胡子惡毒道:“垃圾就垃圾吧,好歹有些用,結果是被人抛棄的爛貨,連契都不能結,把它的骨頭打碎,又沒有弄死,便宜這爛貨了。”
黎薇薇垂頭,面容被黑發遮掩看不真切。
大胡子譏笑一聲,還要繼續諷刺,一股誘人的味道出現在空氣裏,像是水果熟透後的酒味,又像融化開的蜂蜜,絲絲縷縷撩撥着神經。
他頓時忘記要說的話,着魔般擡起頭,表情迷醉而瘋狂,卻沒發現疾風狼吃撐了般倒在地上,難受地翻滾嗚咽。
身體怎麽動不了了,好香……
遲鈍的人們終于發現危險,想要控制自己,卻無法動彈,身體中似有另一個人,而香就是她的手,撫過面龐,輕柔扼住脖子,将他們在溫柔中溺殺。
他們愈是恐懼,面上的笑意就愈深。
有風席卷而過,托起他們口中的垃圾貓,香味淡了下去,衆人逃過一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大胡子顫抖道:“那是什麽……”
人們擡頭,就看到此生難忘的一刻。
瀕死的奶貓浮在白光中,它奮力掙紮,仿佛随時會熄滅的燭火,風纏繞着它,抽出根根柔嫩的枝芽,它們交錯延伸,交織出聖潔的花苞。
奶貓的嘶吼一聲勝過一聲,這是生命對死亡發起的對抗,人們心中沉重,名為震撼的情緒如山岳厚重,嘲笑或者欺負過它的人,眼中湧出複雜的光。
當那聲撕開衆人心房的嘶鳴響徹天地,白光中的花苞終于盛開,潔白的女神飛起,雙眼覆着絲帶,長至腳踝的發絲向上揚起,女神俯身親吻幼貓的眉間。
奶貓的身形迅速拉伸,等它輕盈落地,就是只半人高的,毛發蓬松飄逸的獸類,它擁有狹長的綠瞳,通體透亮毛尖流轉着月光,毛絨絨的尾巴将黎薇薇圈在其中。
而她的身後,女神雙手交握的虛影慢慢淡去,黎薇薇倒了下去,被一直跟在身邊的青年接入懷裏。
雇傭兵隊長瞳孔一縮:“那是女神的……”
雷克斯打斷他:“不可能!你瘋了,那只是傳聞!”
他以為自己會大喊大叫,出口的話卻細如蚊蠅,太不可思議了,眼前的一切簡直颠覆認知,但所有的感官又告訴自己,那就是真實,他見證了一場……神跡。
有人大喊一聲噗通跪下,仰望黎薇薇的眼中盡是狂熱。
巨貓被這動靜吸引,紫瞳中閃過魅惑的光芒,米莉和大胡子痛叫着倒下,抱着頭用力撞擊地面,幾米內都是飛濺的鮮血,其他參與的人也開始哀嚎。
雷克斯一抖,望着妖異強悍的月光貓,之前它被折磨時衆人裝聾作啞,對于此刻的報複,也無人出聲阻止。
……
黎薇薇醒來只覺頭疼欲裂,眼前是昏暗的飛船客房,小燭趴在床邊,眉宇間有種孩童的天真,他睡得很沉,自己起床都沒吵醒他。
她抱起幼貓去外面覓食,正巧遇到米莉,後者見鬼般撞翻了餐車,帶着滿身醬汁連滾帶爬跑了。
“她怎麽了?”
【将我所受的痛苦,加倍還與他們】
黎薇薇嘆息:“好狠。”
奶貓緊張看向她,就聽黎薇薇興奮道,“我喜歡!”
貓貓:“……”
她端着兩盤食物回到客房,想着怎麽開門,房門就從裏面打開了,少年衣衫淩亂黑發翹起,解開的領口露出一小段鎖骨,見到她後面容柔和下來。
小燭向來刻板,扣子都要扣到最後一顆,難得這般模樣,她不由多看了幾眼呆毛。
少年撫平發絲:“您去哪了?”
黎薇薇注視着他:“你只想問這個?”
少年流露出疑惑,她便搖了搖頭。
飛船到舊印街已是夜晚,她雖謝絕其他人讓位,但那群人自發留出一條路,緊張注視着她,她只好先離開躲在拐角,等大胡子出來後跟上。
少女在月光下,笑得狡黠又焉壞,“小燭我告訴你,人類不光是利益為上,還有我這樣的,沖冠一怒為藍顏……還有貓,走,咱們去做壞事。”
少年喉結滑動,半響後他聽到自己微不可聞的嗓音:“好。”
原來沒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