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公主又去擦拭,是感覺到鬓角的發絲有些硬邦邦的,她面容恬淡,溫和随意的說着,“罷了,等下回雲缈院再清理好了,應是也無人注意得到。”

她說的沒錯,謝晚亭身形極高,她又離得他很近,他才會瞧見她鬓角處沾染的泥土。

謝晚亭看她白皙的小手揉了揉碎發,卻總是揉不到沾染泥土的地方,輕嘆了口氣,“別動。”

楚楚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發絲被扯得有些痛,不過只是片刻,他便将泥土給取了下來,見她眉眼蹙着,伸出手在适才他弄去泥土的地方揉了又揉,他知道,定是适才弄疼了她。

鬓角的發絲被她揉的亂糟糟的,他下意識給她輕撫了下發絲,“夫人不必親力親為,讓下人們去栽種便是。”

他的話語不冷不淡,目光中卻透着厭棄,楚楚反駁他,“今日我是還沒來得及清理七陌便說有人尋我,才會被你這樣厭棄。”

‘厭棄’二字落在謝晚亭耳邊,他怔了下,淡聲道,“我沒有厭棄你。”

這時,七陌帶着那對母女走了來,他已提前叮囑了她們不許喚首輔大人。

老婦人與那女子皆換上了幹淨衣衫,看到眼前矜貴的男子直接跪了下去,“民婦拜見大人。”

七陌在謝晚亭身旁低語幾句,謝晚亭掃視了眼跪在那裏的人,神色凜然,“帕子在哪撿的?”

婦人怔了瞬,随即回道,“長安街東頭一處巷子裏,民婦不知巷子名,只是巷子盡頭有一家饅頭鋪子,民婦與女兒去讨饅頭吃正巧撿到的。”

謝晚亭眸光微頓,瞥了眼七陌,“帶她們下去吧,明日一早派人送她們回永和縣。”

老婦人急忙喊着,“大人,有人要害我們,不能回去啊。”

“放心,沒有人再害你們。”

他嗓音堅毅,不容置疑,婦人張了張嘴,又給合上,沒再言語。

謝晚亭瞧向身旁的小公主,“走吧。”

二人朝着垂花門行去,楚楚有些怔懵的跟在他身後,待過了垂花門,她輕聲問着,“瞻之哥哥,萬一還有人害她們呢?”

謝晚亭放慢了步子,瞧了她一眼,他本欲與她說句無事的,可那雙澄澈的眸子裏如蜘蛛布網般布滿了疑惑,他遲疑片刻,清朗的嗓音回着她,“帕子是有人故意丢給她們,又引她們來尋你,為的就是讓我知道有這麽一對母女的存在,如今他們目的達到了,自不會害她們。”

楚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難怪呢,她們與我說黑衣人追殺了她們好幾日,我還納悶她們一對母女是怎麽逃脫的,原來黑衣人根本就沒想過要她們的性命。”

謝晚亭沒想到她一點就透,楚楚又問,“那背後之人想要讓瞻之哥哥做什麽事?”

謝晚亭眼眸半垂,既然背後之人讓那對母女直接尋到他府上,定是連大理寺都無法插手的事,而最近只有陸老将軍通敵一事經了他手。

他淡聲道,“我也不知。”

楚楚瞧着他,他那雙深沉如海的眼眸雖是讓她看不透,可她覺得他是都知道的,只是不願與她說,她輕嘆了聲,“瞻之哥哥須得謹慎行事,這背後之人準沒安好心。”

小公主說的認真,滿是關懷,說到背後之人時還微微蹙起了眉,謝晚亭清了清嗓子,“夫人可将外院修整好了?”

提起外院,她瞬時眸光染滿了欣喜,一邊扯着他的手一邊提起裙據加快了步子,向雲缈院行去,謝晚亭的手在她蔥白的小手中微動了下,任由她拉着向雲缈院走去。

此時,夜色已暗,過了月洞門,內院裏燈火通明,外院卻還只有兩盞紙燈籠泛着淡黃的光,秋嬷嬷在院中看到她走來,提了盞燈迎上去,“驸馬,公主,晚膳都備好了。”

她接過秋嬷嬷手中的八角宮燈,柔聲說着,“嬷嬷,将外院的燈燭都燃上,讓瞻之哥哥瞧瞧。”

秋嬷嬷笑應着。

外院白牆灰瓦處每隔幾步便挂着一盞竹篾燈,不過片刻,四周亮堂如晝,那片翠綠的竹林旁置放了一張矮木桌,上面擺放着棋盤,左右兩邊鋪着的是上好的鹿皮坐墊,那處只有一張石桌的涼亭加了金絲軟枕,镌有梅蘭竹菊的竹篾卷簾将涼亭半遮着。

身旁這幾棵古榕樹也沒閑着,一棵樹下置放了一張搖搖床,還有一套古檀木桌椅,上面擺放着一套青玉壺茶具,緊挨着的那棵樹下是一張烏沉木桌案,極為寬曠。

謝晚亭不解的問她,“置放桌案做什麽?”

“那是給你準備的,很快就要入夏,我瞧着這幾棵古榕樹應是能納涼,到那時夫君就在這裏忙公務吧。”

她欣喜又滿意的說着,見謝晚亭不言語,她抿了抿唇,“瞻之哥哥,你不喜歡?”

謝晚亭瞧了眼她種了滿院的花草,有他識得的,也有他從未見過的,雲缈院從前簡樸而素雅,如今倒是完全有了女主人的模樣,他輕應了聲,“喜歡。”

如此口不應心的話,楚楚瞧了他一眼,心中有了些小情緒,謝晚亭似是覺察到了,望了眼還有一棵古榕樹下空蕩蕩的,問道,“那裏準備放些什麽?”

“打算着放秋千呢。”

她說完,感覺到胃裏抽抽的疼了下,下意識将手貼在胃處,忙活了這麽久,着實是餓了,謝晚亭淡聲道,“去用膳吧。”

“嗯。”

秋嬷嬷知曉她家公主今日沒少忙活,特意給她吊了盅鴿子湯補一補,如今春季,萬物生發,又涼拌了綠芽菜,清蒸燒子鵝,拔絲金棗,還給驸馬爺炖了補體的參湯。

昨日回門,宜貴妃特意囑咐她,驸馬爺公務繁忙,應多補補身子,讓她日日給吊上補湯,秋嬷嬷雖心知如今公主把謝首輔當做陸公子,謝首輔定是不願這般圓房的,可貴妃娘娘吩咐了,還是要給吊上補湯的。

用過晚膳,她沐浴後就上了床榻,瞧着謝晚亭向淨室而去的背影,輕嘆了聲氣,适才用膳時兩個人就‘食不言’,怕是回到床榻,他又要‘寝不語’,這般想着,她想起母妃給她的那個小木盒,便讓白蘇給她拿了來,輕輕打開,裏面果真是一道黃符,她用手觸了下,倒是還有股清香氣息,她輕聲喃着,“母妃還真是怕我被邪祟上身。”

她将雕花木盒放在床榻裏側的木格子裏,躺下身來瞧着賬頂上的鴛鴦刺繡,沒一會就困的睜不開眼,睡了過去。

她本還想着跟謝晚亭說會話的,可真的好困。

謝晚亭從淨室出來時還在想着如何與她相處,只見內室極為靜谧,走至床榻前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發着輕微的呼息聲,他下意識放輕了步子,熄了燭火,便上了榻。

才剛阖上眼,只聽軟糯糯的嗓音含混不清的似乎是在說着,“母妃,我不要嫁給謝晚亭……你去求求父皇……母妃……”

謝晚亭蹙眉,側首去瞧她,她是有多不願意嫁?連夢呓都在說,不過,她在睡夢中腦子倒還是清醒的,知道她要嫁的人是誰。

想到陸慎待她的态度,謝晚亭眸色溫和了些,将她掀開的被褥給她往上提了提,剛要收回手卻被她握住了手腕,直接抱在了懷裏,謝晚亭用了些力想要将手抽出,沒想着弄醒她,可她的小手似是鐵鉗般攥着他,嘴裏還呢喃着,“母妃……”

謝晚亭深出了口氣,她将他的手抱在胸前,正好觸碰着她的身體,他向來穩如磐石的心有些不安,她身體的溫度透過他的手臂絲絲縷縷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經。

床帳落着,微弱燭火影影綽綽,這一寸只有兩人的空間裏既有她身上香甜的桂花香氣,又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氣息,讓他覺得有些悶,他用力将手臂從她懷中抽出來,如他預料的一般,小公主輕疑了聲,睜開惺忪的眸子,滿是迷惑的瞧着他,“夫君,怎麽了?”

“無事,你夢呓了。”

小公主有些迷糊,揉了揉瑩白的臉頰,“我說什麽了,可有讓夫君見笑?”

“沒聽清。”

她輕應了聲,向他身前湊了湊,青絲如墨緊貼着他的肩膀,又阖上了眼,許是有些不舒服,在他肩頭磨蹭了幾下,沒一會就又睡下了。

謝晚亭倒是沒再将她的小腦袋給挪開。

作者有話說:

首輔大人:被人‘鹹豬手’了

小公主: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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