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虐童疑雲》的試鏡終于來了。

這一次維奧萊特的順序又是被排在最後一個的。

好吧，只要按照首字母的順序，每次都會是這樣，除非她能遇上佐伊.索爾達娜（zoe saldana）。

艾米.亞當斯是第一個進去的，但像這種在好萊塢摸爬滾打十年之久的女演員，很難從她的微笑或者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看出點兒什麽，倒是來自百老彙的海瑟.戈爾登赫什無法徹底掩飾好自己的沮喪和失望，顯然後者并沒有能夠拿下對于她而言非常重要的角色。

基本上，對于《虐童疑雲》中“詹姆士修女”的歸屬，試鏡室內的一衆大咖已有腹稿。

這個角色原本被設定為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修女，但鑒于與之對戲的是兩位氣場格外強大的老牌影帝影後，因此演員的年齡限制被大大放寬，caa力推的傑西卡.查斯坦也曾被考慮扮演這個角色，但影片的制片人斯科特.魯丁更喜歡另一個同樣來自caa的女演員艾米.亞當斯，後者很适合扮演這類天真無邪的角色，即使她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艾米.亞當斯主演了迪士尼今年的影片《魔法奇緣》，而魯丁在前兩年韋恩斯坦離開迪士尼旗下廠牌米拉麥克斯之後，就接手了自己宿敵的位置，成為米拉麥克斯的負責人。在這種情況下，艾米.亞當斯就被舉薦到了正為新片尋找女二號的魯丁面前。

“艾米很好。”魯丁是個笑起來相當憨厚的胖子，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海瑟更适合百老彙的風格，而不是大銀幕。”

而且被導演斯坦利舉薦的百老彙女演員海瑟.戈爾登赫什看起來太老了，她可沒有艾米.亞當斯身上那種罕見的少女感，舞臺上還好，大銀幕上就太暴露年齡了。

梅麗爾.斯特裏普“嗯”了一聲，表示贊同，她點了點頭說道：“艾米确實很有天分。”

另一位本片的主演，曾憑借《卡波特》榮獲第78屆奧斯卡影帝的菲利普.塞默.霍夫曼，聞言笑道：“梅麗爾，你不是推薦了一個新人麽？”

按照常理來說，梅麗爾應該更喜歡自己推薦的那個女演員，而不是現在就開始說起了艾米.亞當斯的好話。

“噢，我知道，但艾米确實是個好演員，至于另一個”梅麗爾說着看了看魯丁，“亞當接手她快一年了，但再好的機會擺在不合适的人選面前，也只能說是一種浪費。”

“亞當.阿克曼？”魯丁笑了笑，“聽說他說服了湯姆.克魯斯出演本.斯蒂勒的新片好吧，我開始有點期待了。”

這位看似溫和的制片人被傳聞在六年內炒掉了兩百五十名助理，亞當.阿克曼年輕時就是這兩百五十名之外的那個例外，不過即使能夠經受魯丁精益求精到近似苛刻的獨.裁暴君性格，亞當也沒幹太久就找到了更感興趣的職業，并很快考到經紀人牌照，進了業內巨頭caa經紀公司。

梅麗爾想起那個比她的經紀人更加锲而不舍的維奧萊特.哈蒙德就有點頭疼，盡管她把人物分析寫得不錯，表面上看确實很有誠意地想要得到這個角色，但到最後，試鏡還是要看真實的表演，而這一點正是維奧萊特.哈蒙德所欠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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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她有多糟糕。

更何況，她的對手是艾米.亞當斯。

艾米.亞當斯的經紀人雖然沒有亞當.阿克曼強勢，但同屬一個經紀公司，caa高層是不會願意十分看好的女演員和似乎有望翻身的前青春偶像為此大打出手的，因此這間試鏡室裏的四個人的選擇就成了關鍵，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反而傾向于公平競争了。

好萊塢這幾年陽盛陰衰得非常嚴重，能供那些大導演選擇的女演員已經不多了，兩個“凱特”：凱特.布蘭切特推掉了明年的大部分片約，打算回家造人；凱特.溫斯萊特拍完了《革命之路》，自己卻陷入了現實中的婚姻危機，與丈夫薩姆.門德斯關系瀕臨破裂。

因此，好萊塢70後的實力派女演員罕見地出現了空缺，而艾米.亞當斯就是caa準備填補這一空缺的人選之一，另一個則是傑西卡.查斯坦。

艾米.亞當斯本人的外形也很契合這一次《虐童疑雲》的角色，她身材嬌小，說話輕聲細語，念起臺詞清晰細膩，特別是她那一雙閃動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非常适合扮演這類純良無害到有些聖母的女性。

而維奧萊特.哈蒙德就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了。

這位前.青春偶像當然是有一副出彩的漂亮皮囊的，然而正是她過于耀眼的容貌以及過于年輕的年齡，讓坐在試鏡室裏的人們第一時間産生遲疑，下意識地對于她即将開始的試鏡不抱信任，即使實際上，她與劇本中詹姆士修女的年齡會更加接近一些。

梅麗爾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幅度很小。

無論如何，到了她這種地位，人情歸人情，電影歸電影，只要選擇最好的那一個就夠了。

維奧萊特.哈蒙德推開了試鏡室的門。

她沒有特意換上與劇中角色更加相襯的黑色衣物，或者象征着純潔的白色，而是選擇了時下年輕人會喜歡煙粉色毛線衫和深色的牛仔褲，深色長發整齊地梳成低馬尾，露出一張非常标準的美人臉，輪廓鮮明的面孔上帶着這個年紀的姑娘們該有的青春之美，卻又多了一些這個年紀的姑娘們不該有的沉靜。

她禮貌性地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按照要求走到了試鏡室中指定的位置。

魯丁擺了擺手，提醒道：“你可以開始表演了。”

維奧萊特将雙手交疊在一起，規規矩矩地擺在腹部的位置，輕柔但堅定地念出了她的第一句臺詞：“我确信。”

步履很輕，但不輕盈，微笑太淺，卻很柔和。

故事發生在1964年紐約布朗克斯區的一所天主學校裏，一位修女懷疑一個神父對某位黑人學生有不正當關系。但是神父對此指控予以否認，随後一系列關于信仰、道德以及權威的争辯，使得案件越發撲朔迷離。

而這場戲講的是原本發現并懷疑弗林神父私下有所茍且的詹姆士修女已經被前者有理有據的坦然态度所說服，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年輕的修女都打算放下這一件事。但與她相反的是，年長的修女阿洛西斯反而不肯就這麽輕拿輕放，獨斷專行地準備徹查到底，并且在心底已經執意給神父定了罪。

梅麗爾擡了擡自己的老花眼鏡，銳利的眸子裏染上了點興味。

她的面部肌肉變得緊繃了起來，拿起劇本按部就班地念着自己的臺詞，語氣是平板的，但也符合老修女一貫以來給人的印象，快速念道：“你沒有。你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找回原來那種簡單的生活。”

維奧萊特靜靜地望了梅麗爾的方向一眼，實際上，她視線的焦點是正在運轉的攝像機鏡頭，然而被她目光掃過的每個人都仿佛覺得這是在注視着自己，并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她的眼神是極為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不願激起任何漣漪，挺拔的身姿有一種說不出的優美氣韻，語氣輕緩卻格外清晰：“我不想再深究此事。”

對比之下，梅麗爾的聲調顯得較為平板，她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決定：“我會将他拉下神壇的。”

站在整個房間中心位置的維奧萊特動了動，一直交疊在腹部的雙手垂了下來，在腿邊握成了拳，她上前半步這半步令原本毫無攻擊性的年輕修女，露出了那張純潔面容背後一星半點的鋒芒，拔高了音量質問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他在撒謊呢？”

她面上柔和的表情猛地一收，但并不像梅麗爾那種緊繃而又松弛的狀态，更像是即将爆發的情緒正醞釀着呈現在那張讓人挑不出錯的漂亮面孔上。

碧色的眼睛躍動着明亮的火光，它們直勾勾地望進梅麗爾那雙仿佛什麽都無法将之打動的冷靜雙眸中，如同兩簇火苗無畏地撲向最頑固的堅冰。

氣氛有那麽幾秒鐘，因為兩人視線的對撞而産生凝滞，然而自始至終，梅麗爾的表情是不變的古井無波。

維奧萊特眼中的火光卻似乎也要因梅麗爾這如堅冰的态度以及自己習慣性的怯懦而褪去了，只是顯現在她臉上的少了當初的順從，多了一絲質疑。

“經驗。”

這個既主觀又固執的單詞落下後，造成了約莫三秒鐘的沉默。

維奧萊特擡起眼，那裏面的星星之火一下子燃燒了起來，她蹙着眉，語氣充滿不贊同：“你就是不喜歡他。”那雙清澈又純潔的眼睛此刻寫滿了質疑，她的語調随着她一聲又一聲的質問由緩轉急，如同一波又一波疊加至最高處的浪尖，“你不喜歡他用圓珠筆，你不喜歡他一杯茶放三塊糖，你不喜歡他喜歡的，你不喜歡他欣賞《寒冷的雪人》！”她激動得難以喘息，連話都不小心重複了多次，“你就這麽相信了那可怕的事！那可怕的事……”

一連串的诘問令她眸中的火光越發熾烈，也令年輕修女尚存動搖的內心輕易被自己所說服。

她的眼睛當然還是純潔無垢的，盡管一開始發覺弗林神父不妥的是她，将整件事告訴老修女的也是她，但此時她卻依然占據着道德的制高點，一聲聲一句句抛向在她看來刻薄得不近人情的阿洛西斯修女。

她的眼眶由于激動而泛紅了，但還沒有到掉下淚來的地步，只是那雙清澈見底的碧眸氤氲着水汽，顯得越發幹淨了。

這位善良的修女顯然無法理解刻板到近似嚴苛的阿洛西斯修女，就像她總認為天是藍的，雲是白的，人的本質都是好的。

她捏緊了自己的手指，複又松開。

這張年輕的臉上一直以來帶着一種很容易感染他人的微妙神性，此刻卻如同沾染了凡塵。她的确是虔誠的，并且也是美好的。當她那雙格外明亮無垢的眼睛閃爍起來時，其實與那些同樣天性善良卻又搖曳不定的普通人并無二致。他們通常也有着悲天憫人的慈悲，一面無知無覺地用有罪的眼光去審判上帝迷途的羊羔，一面卻極為不忍地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後者。

她總以為愛便能救贖一切，與之相比，真相如何反而變得不重要了。

可偏偏這“真相”是她一手揭露的。

阿洛西斯修女不為所動，那雙閱遍世事的眸子裏波瀾不驚，格外平淡。

“好吧，其實我也喜歡《寒冷的雪人》。”

年輕修女繼續說道，她壓抑的太久了，無論是嚴酷的修女還是近期風聲鶴唳的緊張氣氛。

特別是阿洛西斯修女那種嚴格到苛刻的舊式教育方式令她根本就無法贊同，而對方對于這件事的處理也令她感到憤懑，這種憤懑把她那張平靜而純潔的面龐染上了激昂的色彩，連同她的聲線也因此铿锵有力，“我認為要是不把這學校辦得像個監獄那該多好！我認為我喜歡教歷史并激勵孩子們對歷史的熱愛也是件好事！如果你就憑這斷定我是個不合格的教師，那就

“随-你-發-落！”

擲地有聲。

她憋着一口氣說完一通話，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不斷起伏着，眸中寫着不屈與抗争，仿佛要将一直以來所有的不平都連同不知何時沁出眼角的淚痕一起化為利劍刺向在她看來頑固又嚴苛的老修女，誓要保住并救贖迷失的羊羔，如同一位為信仰而戰的鬥士。

這由心而發的磅礴能量在她四肢百骸間游走，使得以往令她畏懼的阿洛西斯修女都似乎變得沒有那麽可怕了。

梅麗爾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沉聲吐出兩個字：“坐下。”

年輕修女的氣焰驟然熄滅。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從來都不是那種理智冷靜型的，她沖動易怒，會大笑也會大哭，就是個脾氣不太好的普通女孩。多出來的十年并沒有徹底改變她，只是讓她學會了自尊自愛和自我控制，她身邊的人總是把她保護的太好了，所以到了十年後她還可以是那個一言不合就當面怼人的姑娘，這也是為什麽她背靠caa這樣的大公司，自己的外形天賦包括經紀團隊都很出色，卻一直都沒能翻紅的原因。

對于暮光，打個比方就像重生之後突然傾家蕩産買彩票，重生者自我感覺牛逼，旁觀者只會覺得ta瘋了，女主和她的經紀人就是這種情況。重生者嘛，這種心态挺正常的，她不可能不挑注定爆紅的暮光而去挑其它的，但經紀人在不知道暮光将會大爆特爆的情況下，做出了他認為最正确的選擇：沒有運作暮光，而是運作虐童疑雲。

不要忘了一開始女主還在醉生夢死呢，經紀人也不可能半年不到就徹底信任女主，酒鬼和賭徒都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去相信的那類人。經紀人的強勢是建立在女主曾經的荒唐上了，基本上他的出發點是為了女主考慮。至于帶大表姐試鏡那一次，一是順路，兩人當時都在caa總部世紀城，而且并不是每個經紀人都會親自陪藝人試鏡的；二是的确有考慮過加入大表姐的經紀團隊，畢竟女主當時還是一招臭棋啊……經紀人介紹大表姐給女主，大部分還是抱着“這姑娘勤奮又上進、會演戲又很開朗、适合做朋友”這種心态，并不是故意去刺激女主或者炫耀什麽。經紀人現在還沒有女主印象中那麽掏心掏肺，但對女主還是很照顧的，只不過有時候超出了經紀人的界限，總想幹點經理人的活兒。

女主不是完美人設，對于獎項沒有太多執念，對于角色有點挑剔，她就是個被寵壞的姑娘，有缺陷也有閃光，多出來的十年并不意味着她能所向披靡，而是讓她可以修正自己年少無知時的錯誤，繼續自己熱愛的表演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