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脫掉了米色的風衣外套, 維奧萊特解開了襯衣的部分紐扣，将下擺系在腰上輕巧地打了個結。

這一次試鏡連個臺詞本都沒有給她，更別提什麽角色背景設定了，每個在外面等候的女孩包括她們的經紀人都只知道自己将要競争的是邦女郎二號, 連劇本的影子都沒見過。

維奧萊特倒是看過這部007電影, 大概了解選角導演黛比.麥克威廉姆斯和制片人芭芭拉.布洛柯裏想要的是什麽樣的邦女郎，這是她最大的優勢，和考試提前知道答案沒兩樣。

但如果只按照腦海中電影版本的表演去照抄，那可就蠢透了。

維奧萊特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 在腦海中構想出自己早已熟悉并加工過的那個形象。

一位英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 文職, 年輕美麗。

她應該有一個不錯的家世，所以是優雅的，也因此帶着點兒涉世未深的高傲天真。

或許念過女校, 但英式淑女的外表下, 是崇尚自由的大膽好奇的靈魂。

維奧萊特開始動作。

緩緩舒展雙臂，想象着自己的右手上正執着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 腳步輕盈又有幾絲雀躍的歡欣, 輕輕低下頭，帶着對于愛情的憧憬親吻屬于自己的玫瑰。

眼睑低垂, 長而卷曲的睫毛在如舞者本身一樣振翅欲飛，腳尖輕踮，旋轉，舞動。

她跳得遠遠稱不上完美, 甚至連标準的芭蕾都遠遠稱不上。

但事實上，這間試鏡室中也沒有人指望着看她當場跳一支完美的芭蕾。

那頭柔順的黑色長發被綁成一個馬尾，發絲随着她流動的步伐搖曳着，人們甚至不需要知道她在跳些什麽，只覺得她無論是手臂或者指尖都充滿了羅曼蒂克式的感染力，輕盈而曼妙。

十一月底的倫敦可沒有明媚熱烈的加州陽光，但卻依然有幾束冷光穿透高樓大廈的阻擋打進這間試鏡室內，在木制地板上形成幾片迥異的斑駁。光影交錯，十九歲的少女正處于一生之中最美的時光，身姿靈動優美，即使靜止不動，依然美好的如同新古典主義油畫中的女郎一般。

試鏡室裏非常安靜，沒有音樂也沒有歌聲，只有紙頁翻動的沙沙聲，以及她如同呼吸般自然而優美的曼妙舞步。每個人都不自覺地被放輕放緩了呼吸，生怕打擾這一場不真實的夢幻泡影，每一道光線都仿佛無比眷戀着這個年輕女孩的每一寸肌膚，令她看上去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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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旋身，足尖繃得筆直，眼睑低垂，如同吻過了一片玫瑰的花瓣，輕而緩地擡起頭。

黑色憂郁，綠色神秘，白色純真，粉色柔美。

四種相得益彰的色彩彙聚在她那張非常年輕卻并不青澀的臉，仿若枝頭初綻的花蕊，令人心醉神迷。

如同一支悠揚的小夜曲，配上一首魏爾倫的詩，萦繞在心間，揮之不去。

試鏡室內短暫的安靜了大約半分鐘。

直到黛比.麥克威廉姆斯的聲音将這一切打破：“哈蒙德小姐，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維奧萊特調整了一下呼吸，答道：“當然可以，女士。”

“你最喜歡哪一位邦女郎？”黛比.麥克威廉姆斯問，“或者你可以直接為我們表演一段。”

維奧萊特當然不會拒絕。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那運動過後的紅暈漸漸消退了下去，原本柔美得如同被鍍了一層潔白柔光的氣質陡然一變，一時間原本就安靜的試鏡室中更加的針落可聞。

她阖了阖眼，長長的睫毛如同每個人的心尖般輕輕一顫。

眸色深沉。

臉還是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

可從這一瞬間開始，沒有人能把面前這個黑發女郎當做那個沒有太多攻擊性的少女看待，她只是唇線微微一抿、眉峰輕挑，稍稍改變了一下整個人站立的姿勢以及下巴揚起的弧度，卻仿佛瞬間打開了體內的某種開關，那種稚嫩的柔美驟然消失，凜冽而又惑人氣息毫無停頓地直接撲面而來。

這是一張冷淡而又豔絕的面孔，英式的優雅和冷漠在這一刻深入骨髓，她那鴉羽般的秀發是最暗的夜色，而那雙碧眸是這夜色中熒熒微光的星辰。

但此刻連這星辰也瀕臨湮滅。

她的眼底浮現極亮的水光，神色似悲似喜，眼淚無聲流淌下來，順着重力一瞬不停地往下墜，倔強而放肆，殘忍得近乎天真。

這樣的女人，能對別人狠，也能對自己更狠。

鼻翼因翻騰的情緒而微微翕動，往日的嬌顏在淚水模糊的狼狽中顯得越加凄美，她那雙碧色的星眸一瞬不眨，神情之中透露出無限的滿足與歡喜，卻又有一絲極力掩藏的悔恨以及解脫。

那雙叫人為之動容的眼睛定定的望向前方，貪婪而甜蜜地看了情人最後一眼，紅唇輕啓，音色低啞

“我很抱歉，詹姆斯。”

然而與她的歉意相反的是，她的唇邊卻揚起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如同暗夜之中的一朵血色玫瑰，倏然開放。

美得驚心動魄，卻又支離破碎。

這一次的表演比幾分鐘之前更加短暫，卻又仿佛更加漫長，整個房間如同被上帝之手按下了暫停，只聽得到每個人刻意放輕的呼吸聲，和那些格外多愁善感的女士們強壓下去的隐隐啜泣。

讓人無法忘懷的是，她的眉宇間始終萦繞着超乎年齡界限的，冷豔靡麗又天真性感的微妙風情，一颦一笑仿佛都在述說着一個悲傷至極同時凄美動人的故事。

首先反應過來的黛比.麥克威廉姆斯只好出聲咳了咳。

她沒有第一時間對于維奧萊特的表現作出評價，而是對身旁的芭芭拉.布洛柯裏耳語了一陣，然後才由芭芭拉.布洛柯裏親自開口道：“謝謝你的表演，哈蒙德小姐，你可以先行離開了，稍後會由我們的工作人員通知你試鏡結果。”

維奧萊特壓下心中的疑惑，她點了點頭，道謝之後就出了門。

休息室中，維奧萊特的經紀人亞當看上去很輕松，他甚至在看一本不知道從哪來的純愛小說。

維奧萊特挑了挑眉，拿腳踢了踢亞當的鞋尖。

棕黑色的john lobbs定制鞋邊緣被蹭上了一小塊不太顯眼的污漬，亞當沒好氣地瞪了維奧萊特一眼：“幼稚！”

維奧萊特沖他嘿嘿壞笑。

她把風衣挂在椅背上，一屁股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瞄到一屋子環肥燕瘦各有風姿的年輕女郎們，不由得稍稍挺了挺背脊。

“這裏結束了。”維奧萊特壓低了聲音，掖了掖頰邊的幾縷發絲，“連臺詞都沒讓念，只讓我跳了一段舞，但我得告訴你，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練過了。”

放下小說，亞當的神情看不出喜怒，這個男人似乎永遠是成竹在胸的除了和自己的客戶大吵一架的時候。

“那麽，回去之後就加上這一門課程。”亞當挑了挑嘴角，黑到深沉的眼眸看了過來，“感覺如何？”

維奧萊特不由得皺起了眉，不解地說：“黛比.麥克威廉姆斯讓我再表演了一段，我就演了《皇家賭場》裏我最喜歡的那場戲。我看不出芭芭拉.布洛柯裏是不是喜歡我的表演，你不是告訴我一切都沒問題了嗎？但我真的沒辦法出她們的表情中發現什麽，芭芭拉.布洛柯裏親自開口告訴我可以走了。”

試鏡時她幾乎全身心地投入在表演中，至于效果如何，試鏡室中對于選角權利最大的兩位女士并沒有給出直接的答案或者任何端倪。

亞當皺了皺眉。

在這之前，他已經把維奧萊特為《虐童疑雲》試鏡時的錄像帶寄給了選角導演黛比.麥克威廉姆斯，對方回信表達了自己的喜歡，并且隐晦地答應會找機會向制片人芭芭拉.布洛柯裏推薦。

可現在的發展與他預想中的有所出入，按照步驟他們不是該挑出幾個女孩留下來和之後到來的丹尼爾.克雷格對戲嗎？

鑒于丹尼爾.克雷格五英尺十英寸的身高在男星中只能算是中等水平，而他本人私底下格外在意這一點，亞當才特意交代了五英尺七英寸的維奧萊特穿着一雙舒适的平底鞋。與之相反的是，原本ua力捧、同樣簽了caa的新人女星傑瑪.阿特登卻穿着一雙性感逼人的恨天高，這位英國新星原本就是一位豐腴的美人，即使她那位同樣來自caa的經紀人近期一直督促她進行身材管理，但這依然改變不了太多。

一個身姿婀娜苗條纖細得足夠襯托出自己男子氣概的邦女郎，還是另一個豐腴圓潤符合男性觀衆幻想卻對自己硬漢形象塑造并無太大幫助的邦女郎，丹尼爾.克雷格會告訴芭芭拉.布洛柯裏他更想要哪一個？

更何況維奧萊特本身也足夠出色，毫無疑問出演二號邦女郎已經算是大材小用了！

試鏡結果幾乎沒有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