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客廳的門被關上。

屋子裏很安靜, 除了老舊的電視機一直發出的噪音，還可以斷斷續續聽見一門之隔外的安德裏亞正猛烈抽煙所發出的咝咝聲。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并非情人而是即将在沙發上拍攝一段床戲的男女演員，這就有些尴尬了。

至少對于維奧萊特而言, 是這樣的。

“你可以更放松一點。”邁克爾說, 他咧開嘴笑了笑，“我可不是什麽洪水猛獸，維奧萊特。”

窩在單人沙發上的維奧萊特往後瑟縮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去看他：“抱歉, 邁克爾。”

事實上, 沒有人比對戲的這兩個人更知道維奧萊特為什麽總是演不好這場戲了, 原因非常簡單：她找不到屬于米娅對于康納的“感覺”。

又或者可以說，她的确是在抗拒着這種感覺。

說實話，連演了三天同一場戲後, 兩個翻來覆去吻到麻木的演員們對于彼此實在很難有安德裏亞想要的那種觸電般的感覺, 所有人能夠想要的也只有盡快結束這場見鬼的戲份，好繼續接下來的拍攝。

邁克爾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他對于解決小女孩的心事可沒有大多興趣, 只是對方這種兩個人心知肚明的抗拒态度，顯然嚴重影響了電影的拍攝, 這讓他不得不發發難得的好心。

“道歉就不用了，我更希望早點把片子拍完。”邁克爾捏着下巴，短短的胡茬摩擦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癢, “說說吧，我自認為還不至于魅力全無，所以你是在擔心你的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維奧萊特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咕哝着道：“我只是在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揍你一拳……”

“我就當你在誇獎我的表演。”邁克爾又笑了，他走過來坐在沙發邊上，拍了拍自己的腮幫子，“如果這能幫助你，那你就來吧。”

維奧萊特也笑了，她抱着自己的膝蓋蹲在沙發上，朝邁克爾點了點下巴：“得了吧，我怕被劇組所有女人追殺。”

邁克爾居高臨下地看了過去。

從他的角度，可以完全看到維奧萊特長而卷翹的睫毛，秀麗挺拔的鼻子，自然紅潤的嘴唇，以及白皙誘人的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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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不知道是為了培養角色情緒，還是說她本人就是這樣的性格，維奧萊特.哈蒙德在這個劇組當中，總給人一種冷漠感。

他聳了聳肩，“好吧，那需要我也出去，讓你一個人呆着嗎？”

維奧萊特沒有拒絕：“謝謝，十分鐘就夠了。”

她也沒再說話，只抱着膝蓋發呆，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要證明自己是“行”的，不止是“行”而已。

刻意挑起的那些被輕視被羞辱被踐踏的回憶所帶來的負面情緒在她胸口反複翻湧着，一夜之間天塌地陷的青春期、永遠沒人出現的家長會、跑不完的通告和總想着自己的伊蓮恩，還有出獄後陡然一變的父親……維奧萊特的眼神忽明忽滅，就如同它們之中湧現着的情感那樣，最終定格在了極為明烈的堅定。

自我折磨的情感共鳴，在這種情況之下格外有效。

十分鐘很快過去了，安德裏亞進來的時候，表情還算可以，至少沒有之前那麽暴躁。

維奧萊特和邁克爾占據一長一短兩張沙發，一個蜷縮在沙發裏，一個癱軟在沙發上。

安德裏亞皺了皺眉，覺得維奧萊特的情緒還是有點不對，但還是說：“準備，開拍”

她将鏡頭對準了沙發上的男人。

他側着光，臉孔在光線的照射和黑暗的陰影中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兩種模樣，冷峻卻又溫柔，如同雕塑般深刻的質感，他的眸色偏淡，折射着兩點明亮而又銳利的漆光，有一種非常容易吸引女人的危險性，手裏拿着做為道具的半瓶蘇格蘭威士忌酒，動作随意地給自己灌了一口。

“過來。”他說道，聲音帶着醉酒的微醺。

他把酒瓶子遞了過來，指節分明的屬于成熟男性的右手在米娅面前晃了晃。

米娅伸手接過，坐下來就着男人喝過的瓶口也給自己灌了一口，辛辣的酒精沖得她下意識皺了皺眉。

康納發出一聲輕笑。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對距離自己一臂之遙的少女再次說：“這裏。”

他的聲線低沉而磁性，帶着一種撩人的沙啞，對于懵懂的青春期少女而言，無疑是最甜美的毒藥，輕易就能蠱惑後者按照自己的步調行動，并且甘之如饴。

看似早熟叛逆的米娅此刻卻有些怯生生的，她不是很懂康納半醉的眼神中真正的意義，但也發覺面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居心不良。

然而他此前為米娅孤獨冷寂的心所帶來的片刻溫暖，為他的企圖包裹了一層格外夢幻甜蜜的外衣。

米娅的心跳加快了起來，她看似放松實則緊張地動了動手指，小心翼翼地挨着康納坐了。

砰、砰、砰、砰

好奇、期待、禁忌、刺激，最後全都彙聚成對于這個男人的迷戀以及貪婪，可她卻無從得知，自己這副少女懷春的模樣對于康納這樣的男人意味着什麽。

康納伸手攬着米娅的右肩，一邊盯着她微微擡起的碧眸，一邊漫不經心地替她理了理鬓發。

仿佛不經意的暧昧，卻又是恰到好處的溫情脈脈。

他很有耐心地望着米娅，将那些将會驚吓到她的情緒隐藏得很好，就像望着一只一步步踏入獵人精心布置陷阱的小鹿，純潔、羞澀、美麗，尤不自知很快自己就該成為獵人的盤中餐。

康納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格外專注熱烈，令米娅沒有任何掙紮就情不自禁淪陷其中。

她薄弱的背脊隔着一層單薄的衣物緊緊貼着男人有力的手臂，她幾乎可以隔着那層布料感覺到強健的肌理以及那上面火熱的溫度。

一種從未有過的口幹舌燥慢慢攀升到了米娅心髒處，她不由得稍微舔了舔唇。

面前這張充滿男性魅力的臉孔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極具侵略性地俯傾下來的，他的眼神是那麽熱烈動情，不僅讓米娅覺得自己無所遁形，也更讓她整顆心劇烈地顫抖着。

米娅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還來不及反應，康納那充斥着麝香和薄荷氣味的極為熱烈的吻已經先一步落了下來。

對于這個吻，她是有心理準備的。

甚至就在幾秒之前，她還在對于這個吻既期待又害怕。

這是一個辛辣而又火熱的吻，屬于男人對于女孩，不是那種青澀的屬于青少年的吻，而是充滿赤.裸情.欲的、屬于成人的那一種。

康納的動作沒有米娅想象之中的那麽溫柔，甚至有些粗魯，但吻技純熟，顯然經驗豐富一如他的外表看上去那麽成熟。

“米娅……”他低低地喚道，嘶啞得如同暧昧的呻.吟，“你對‘那男孩’有感覺，是麽？”

他的咬字刻意強調“那男孩”的幾個字母，眼睛非常緩慢地眨了眨。

擁抱熱烈，喘息纏綿，就連胸腔處猛烈的震動，也甜蜜得如同米娅自己的心跳那樣。

他一邊進入着米娅從未有人占據過的身體，一邊問起着那個與米娅更加相配的男孩子。

米娅卻有些茫然。

這份揮之不去的茫然一直貫穿着她的青春期。

就像現在，她明明應該沉浸在情.欲之中潰不成軍，可偏偏她卻感覺到自己的頭腦格外清醒，她愣愣地盯着緊貼着自己鼻尖的男人，他的情動他的熱情他的纾解，即使他還在自己的身體裏，她的心底卻沒由來地湧上一絲很快被自己忽略的失落，只是身體先于意識，湊上去親吻他的嘴唇和下巴。

她可真像只可憐巴巴的幼獸，她甚至只能笨拙而無措地用自己生澀的舉動去讨好這個男人，那雙碧色的眼睛在昏黃的光線下更加綠了，無端生出一些軟弱和祈求的意味，比起曾經的防備疏離、冷漠別扭要生動得多，卻也可悲得多。

男人很快結束。

而他結束後的第一句話是：“我越過底線了。”

他的氣息還帶着顯而易見的粗重喘息，那強健有力的身體也才剛離開米娅不過數秒，卻已經看似慌亂實則冷酷地準備做一個逃兵。

米娅還躺在沙發上，眼神無悲無喜，甚至還有些迷茫，這一切與她想象之中的并不相同。

她默不作聲，後知後覺地伸展了一下脖子，擡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康納。

那雙眼睛裏，光點如星雲湮滅。

“卡！棒極了！精彩絕倫！”安德裏亞終于極為不舍地喊了一聲，剛剛邁克爾的皮帶出了問題，因此最後幾幀穿幫了，她讓收音的小夥子上去幫了忙之後就說道：“保持那種感覺，我們繼續。”

維奧萊特沒有回答，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安德裏亞對于維奧萊特陡然一變的合作态度很是驚喜，她總算能在維奧萊特的眼神裏找到那種米娅對于康納的複雜迷戀了，那像是兩團将自己也将旁人燃燒殆盡的火，帶着少女莽撞的天真和最初的懵懂。

更令安德裏亞驚喜的是，原本的“米娅”已經好到生動鮮活，現在的“米娅”卻像是被注入了一個更真實的靈魂，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節都帶着微苦微澀微甜的隐隐作痛，就像她那總在搖搖欲墜的青春期那樣。

而飾演康納的邁克爾也非常放松，帶着一種隐藏很好的惡棍氣質，将康納虛假之下的真實情感非常細膩得展現了出來。

這一次重新再來只ng了三次，其中有一次還是因為外面的噪音幹擾，一次是因為維奧萊特稍微改變了一些細節處理，希望給安德裏亞更多的選擇。

她真的是一個非常讓人驚嘆的表演者，或許是遇上同樣演技出色的邁克爾.法斯賓德之後，這兩人竟然在拍攝後期碰撞出了格外閃光的火花，這樣的米娅幾乎超乎安德裏亞之前的想象，令安德裏亞原本那一絲一毫的搖擺不定也抛到天外去了，她甚至認為已拍攝完畢的一部分畫面有些雞肋，甚至當場就突發奇想着要把之前那一部分鏡頭推倒重拍。

就這樣，反複折騰了幾周時間之後，安德裏亞.阿諾德終于有些不舍地宣布了《魚缸》的殺青，在劇組開了一個小型派對後，安德裏亞就一頭紮進了影片的後期制作，而維奧萊特也帶着安妮飛回了美國洛杉矶，亞當精心挑選了她最有可能得到的角色試鏡正等着她。

六月底，維奧萊特接受了《名利場》的邀約，與布萊克.萊弗利、艾瑪.羅伯茨、克裏斯汀.斯圖爾特這三位新生代女星共同登上了《名利場》雜志八月號的封面，并被該雜志封為“好萊塢的新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