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意者(三十一)
下車時分,少恭小心翼翼扶着明日,不叫明日左腿用一分力氣,惹得陳钰不禁好奇,“不知賽華佗這是……”
“不小心受了點傷,陳钰道長不必在意。”明日将身體大半重量壓在少恭扶腰的手上,既是對着少恭有些使壞,也是因為現在左腿除了會痛以外再無直覺,觸地便是軟倒,絲毫沒有支撐的作用。
陳钰見明日行走不便,只邀明日在前廳歇息,少恭揮揮手叫燕兒下去叫個裁縫,明日的幾件衣服都髒了。
“此事有關天墉城弟子。”看着燕兒離開,陳钰終于開口,卻還面露為難,看了看少恭,少恭只是低着頭,給明日斟了一盞茶。
“賽華佗想必記得白離。”
明日唇角一勾,還是它。
“天墉城弟子患的,便是白離的病。”
“此處既無外人,道長何必婉言。”明日一捋鬓發,不管陳钰在顧慮什麽,此時還想欺瞞于他,未免小看了他賽華佗。
“在下只是希望将事情說清楚。”陳钰扯起笑容,“他們所中的,的确是陰鯉魚的毒。閣下臨行時交給在下的鱗片,我已給丹楓師弟看過了這不僅是陰鯉魚的鱗片,更是丹楓觀的陰鯉魚。”
明日微微點頭,果如小燭所言。
“可以肯定,其中一只就是被殘殺在包子修行洞穴裏的那只,還剩下的,應該就是作亂為禍白離和天墉城弟子的那只。”
“兩只?”
“是一對。”陳钰如實說道,“丹楓師弟認出這是他池中的一對鯉魚,大概在三十年前被人帶走的一對情侶。”
“一對,其中的一只?”
陳钰點點頭,有些尴尬的說道,“一對雌的。”
都是雌的陰鯉魚,就是顧丹楓也分不清具體是哪一只,“三十年前她們離開時還只是初具人性,心思尚且通透,只想着去紅塵一遭游戲人間,不知為何會被殘殺……至于另外一只,一直都在江都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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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成年陰鯉魚體內本就積壓着大量陰毒,凡人稍有碰觸,都會感染。”
“你們見到了?”
“天墉城弟子或許見到了。”
天墉城弟子到底有沒有見到,不管是陳钰還是明日都無法詢問,并不是他們不說,而是他們不能說。
只剩六人,全部都是昏迷狀态,面色鐵青,偶爾抽搐從嘴裏吐出腥味濃重的暗黃色泡沫狀液體,症狀比起白離豈止是嚴重了十倍。
“他們恐怕不只中了陰鯉魚的毒。”神志不清,昏迷中嘔吐,應該還有別的可以麻痹神經的毒。
“的确,在遇到陰鯉魚之前他們似乎中了黃侃的毒。”
黃侃也是一種魚,魔界常見的低等魔物,不過将毒素留在水中,讓碰觸的活物喪失行動能力,但是毒素并不長久,想不到碰到了陰鯉魚的毒竟然會加重到這個地步。
明日和陳钰不及細言便開始為天墉城弟子驅毒,少恭看着明日,既怕他累着又知道勸不住,只得将自己的丹藥喂給那些天墉城弟子。明日擡眼看着少恭露出了然一笑,少恭搖搖頭,便是陵越在這裏求他,他也絕不會有所動搖,但是,他怎麽忍心讓明日大病未愈就為天墉城的弟子操勞?
看到幾人天墉城的弟子傷勢轉穩,少恭直接直接抱起明日走到花園中選個陽光充足的地方,好在一旁的弟子也懂得看顏色,跟着後面就把凳子搬了過去,讓明日坐好,安頓好明日少恭才離去,給那些弟子準備些藥物,他也得親自去一趟醫館。
“他們如此,已有幾天?”天墉城為天下修仙重地,即便是普通弟子,身上也多少該有些仙氣,他離開江都前後不過二十日,當日離去尚見一衆年少意氣風發,現在不光人數折半,還全部身中妖毒。
“自你們離開,天墉城弟子到達江都之後就直奔碼頭,可是蹲守近三日都沒有異樣。”
麻痹對手,看樣子這只陰鯉魚不笨,或者說她背後的人很聰明。
“第四日夜間起,偶有人落水,浮上來的屍體如果能找到,也是纏着一身的水草和……那些頭發。”正是剛才小道人拿給少恭看的一團亂發,上面邪氣纏繞,少恭念着明日還未恢複,并未交到明日手中。
“天墉城弟子遍尋不得妖怪蹤跡,卻頻頻看着無辜百姓罹難,最終決定下水覓尋。”
“正是……可是他們下水幾日,都無異樣,還先後找到了妖怪在水下的府邸。”陳钰這樣說着的時候看了一眼明日,明日一聲冷哼。
“竟然被這樣簡單的伎倆騙到。”真是蠢得可以,死不足惜!
江都幾座碼頭莫不是沿江而建,而長江浩瀚,即便是支流也是水勢兇猛的大河,這樣的水域自然少不了龍王,天墉城一衆卻信了妖怪敢在龍王地盤上自建府邸……那些見不得人的水鬼也不過是避開水兵巡查的路線,潛伏在人少的地方伺機而動,先前在碼頭動手便是有意吸引他人注意力,明日這才叫小燭提醒他們快通知掌門來救,誰知這些人竟然識不破這樣簡單的伎倆,又瞟向陳钰,天墉城弟子愚鈍他一直知道,但是前幾日看,陳钰應該不至于看不出來!
“賽華佗可還記得無瑕山莊?”陳钰仍是微微一笑,明日的眼裏全是鄙視,他當然明白對方的指責之意,當時他雖有懷疑,卻未曾言明,半是因為天墉城與無情觀終究不是一脈,他雖能提醒,卻不能決定,半是因為……他被無瑕山莊絆住了,從很久以前就被絆住了。
“白無瑕所在,也是他們在江都的聯絡點。”就連山中的那些人也是他們安排的。
“無瑕山莊于四日前失火被焚。”
四日前,恰是明日和少恭到達集鎮的日子。
“同一天天墉城弟子遭重創。”
“此前有何征兆?”
“無論是無瑕山莊還是碼頭水鬼都比往常要活躍很多,但是一夜之間,無瑕山莊被大火焚盡,而天墉城弟子在水下被掬。”陳钰眉頭緊鎖,“等我趕去的時候,天墉城弟子已經死傷過半。”
“看樣子,對方早就準備好了。“
“至少在十天前……”
“應該是二十日前便有計劃,十六日前,又有人開始落水被勾走魂魄便開始布局,只等着四日前收網。”
“你是說他們早已謀劃妥當,先是按兵不動,引得天墉城那些弟子心中焦急,然後有意傷害尋常百姓刺激我們,等到我們都不耐煩了,故意露出馬腳,引誘我們下水去尋。等到天墉城弟子被水下僞裝所欺騙,以為自己真的找到了敵人巢穴,開始掉以輕心的時候再一網打盡?”
“現在看來,他們采取的是這一條策略。”
“這一條,還有別的?”
“陳钰道長以為,憑他今日來的所作所為,心智如何?”
“詭計多端,手段老辣。”
“這樣的人,在事情不明朗以前,絕不會輕易妄動,況且一舉殘殺天墉城這麽多弟子,饒是凡人,天墉城也是天下第一修仙門派,如此以來與天墉城公然反目,如果不是決心相抗,斷不會如此。”
“他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陳钰略一沉思,道,“明日,你們在山中,遇到了什麽?”
“我們找到了地脈被污的源頭。”
“何人作祟,竟然能污了沿江這一條地脈?”
“鐘鼓。”
“鐘鼓?”幾萬年未見的神獸……怎麽會……
“燭龍之子,上古神獸。”鐘鼓到底為什麽要協助他們,那一池墨水,的确是玉蘿苑的手筆,是不是玉蘿苑教唆鐘鼓,與他們為敵,鐘鼓又為何甘心,要聽從于這一幫畏首畏尾不肯露出真面目的妖邪?似有萬千疑問,明日卻隐隐覺得線索開始顯露。
“鐘鼓半神半魔,如堕入魔道,确實能将地脈毀去。”陳钰微微嘆息一聲,“沒想到,鐘鼓,黎虺,狻猊、赑屃、狴犴這些上古兇獸竟然會成為一丘之貉!”
“還有黎虺,狻猊、赑屃、狴犴?”都是上古的兇獸,每一只都足以改變一地風水,一只作亂都足以叫天下亂,同時跑出來這麽多只?
“方才你曾問過陵越掌門,其實天墉城幾位長老和蜀山中弟子近來都在為此奔命,你來到江都時,蜀山弟子在泾渭交接處發現原本在那裏的一只赑屃無故失蹤……”陳钰頓了片刻說道,“近來你可收到鏡閣傳信?”
想起此前雁秋前來,然而自己正當昏迷,當是時雁秋只将神木梧桐交給少恭,卻并未多言,思慮至此,明日答道,“鏡閣也曾聯系過在下,與此事有關?”
“此事牽連甚廣,不只是江都,東都汴梁,成都府,江陵府,再到北方幽雲之地,南方嶺南道,先後都有神獸蹤跡,先發于川蜀地區,蜀山弟子已經發現便立刻展開調查,發現了幾只上古兇獸,天墉城弟子也在昆侖山腳下發現神獸異動……”
“故而此次江都異動,天墉城才會一次派出這麽多弟子?”如果蜀山和天墉城弟子分別發現了這些上古兇獸的行跡,協商之時一定會通報四大守門人,師祖有所安排讓雁秋送來神木梧桐恐怕也是為了後面。
“是,只不過當時江都地脈尚未發現異常,等到你與歐陽少恭發現江都地脈在江都已經帶上濁氣早已被侵的事,我立刻發書給師祖,讓蜀山和天墉城弟子再次清查,果然那些上古兇獸出沒的地方都有地脈受染的痕跡,好在都不嚴重。”
“哼……地脈自身便是流轉在大地中,這些兇獸也依賴地脈,最多略微改變,真正的大手筆恐怕還不是他們。”
“怎麽說?”
“地脈多處被侵,大唐龍脈又怎麽會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階段終于開始往高潮走了……抹一把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