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荀白露果真只有一秒的鏡頭。

藺知宋坐在辦公室,對着電腦屏幕,不自覺的笑了下,為了那一秒,他可是把整場新聞發布會都看完了。那一秒的印象有點模糊,只來的及讓他看清人。

他開了錄播,又重新看了。

助理來的時候,他還在找荀白露的鏡頭。

“藺總,宜程的何總晚上約您吃飯。”

藺知宋頭也不擡,道:“你跟他講下,我正值新婚,晚上要回家陪太太,恐怕是沒時間了。”

正常的吃飯他還是有那個功夫的,只不過那位何總總愛一些與吃飯無關的活動,藺知宋跟着去了幾次,實在難過,要去了回家還不知道荀白露怎麽想,他才不做這虧本買賣。

助理抿唇,向藺知宋确認了一下:“藺總,您,結婚了?”

怎麽會這麽突然。

“對,現在你可以過去跟他們都講一講了。”藺知宋顯然太了解他們這些人的作風,八卦永遠不會少,所以他就體貼大方的讓他們八卦一次好了。

助理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出去了。”

他很迅速的完成了任務,公司上下都知道了藺知宋已婚。

再然後,圈子裏幾乎人人知曉。

有甚者,電話已經打到了荀白露那裏。

荀白露剛剛結束工作,手機上忽然冒出許多消息,她蹙着眉一條條的看。

大約是所有朋友都知道她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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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心目中女神級的人物驟然步入婚姻,且之前沒有透出一點風聲,大家都攢了很多話想要問她。

荀白露想回消息的時候,被上司叫了過去。

一個法國人向她表示贊美:“荀小姐,你的翻譯非常精彩。”

業務能力這方面,荀白露一直都很優秀。

下班以後,同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往外走,說着今天的翻譯工作,荀白露有兩句沒兩句搭着,手機還時不時震動一下。

他們說要一起出去吃飯,叫着荀白露,她正要答應,荀何過來了。

“白露。”

同事見狀紛紛打了招呼散開。

荀白露等着荀何開口,自婚後,他們還沒見過面呢。

荀何一身正裝,得體威嚴,他道:“晚上回家吃飯吧,我剛才已經給知宋打了電話了。”

大多數時候,他不會多餘過問她的意見。

荀白露出于無奈,只能跟他坐一輛車。

她讨厭跟荀時昱以外的荀家人單獨相處,莫宛如和荀時程的惡意都比荀何的惺惺作态讓她覺得舒服一些。

荀何一直在問她關于生活和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像極了一位體貼子女的慈愛父親。

可能在國外待了幾年翅膀硬了,也可能這樣的單獨相處更加助長了荀白露的怨氣,她說話不太客氣。

“您不必在我這裏演父慈女孝的戲碼,很多年前我就不需要了。”

荀白露冷冷的看着荀何,多說一句話都會讓自己覺得難受。

荀何嘴唇一張一翕,竟也說不出什麽來。

車內的氛圍透露着濃濃的尴尬,司機在前方更是一句話不敢說,專心開着自己的車。

他也是跟随荀何多年的老人了,多年前的事情多少也知道,所以他完全能夠理解荀白露這态度。

不都是被逼出來的嗎。

荀白露和荀何到荀家的時候,那母子三人正坐在客廳,電視上播放着新聞,荀時昱看的入神,莫宛如和荀時程在聊天。

多半是荀白露的事情。

她一進門,荀時程就翻了個白眼,擺明是不待見,荀何看見後自是斥責:“時程,你那是什麽态度?”

“巴不得她永遠從我們家消失的态度啊。”荀時程跟他老子杠起來,從來沒怕過,荀白露進門的那一年,他差點就跟荀何打起來了,被關在房間裏罵了荀何好幾天不是東西。

荀何被氣的語塞,荀白露早習慣了,根本不理他,直接去跟莫宛如先打招呼。

“阿姨。”

莫宛如不喜歡她,荀白露非常理解,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喜歡,這些年來莫宛如讨厭歸讨厭,荀何不在家的時候她從來沒苛待過她,荀時程太過分的時候她也會制止,只是這樣荀白露都已經很感激她了。

唯有一點,在外人面前,她是荀家的養女,可以叫莫宛如媽媽,在家裏的時候,莫宛如只讓她叫阿姨。

雙方都不被膈應到,挺好的。

莫宛如沒有擡頭看她,低低答應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接着是荀時昱。

他是這個家裏,荀白露唯一真心喜歡的人。

荀時昱大她三歲,已至而立,與人合夥開了律所,去年才拿了十佳律師,算是非常的年輕有為了。

他是荀白露自十五歲以後的悲慘人生裏,第一個對她好的人,沒有因為上一輩的事情欺負過她,甚至在她被別人欺負的時候還會出手相助,從小到大,遇到任何問題他都會耐心幫荀白露解決,外人說的再難聽,荀時昱也會昂首挺胸的告訴他們,“白露是我妹妹,你們不許欺負她。”

他成了荀白露最依賴的人。

他主動跟荀白露說的話:“回來了,今天看見你上新聞了,表現不錯嘛,加油。”

“謝謝大哥。”荀白露露出淺笑回答。

他們這五個人終究不适合待在一個屋子裏,荀時程又發了一陣羊癫瘋以後,荀時昱帶着荀白露去庭院裏。

莫宛如是标準的家世顯赫大小姐,什麽愛好都培養的出來,婚後并未工作,彈彈琴畫會兒畫,再伺弄些花草,日子也就過了。

一庭院的珍惜物種,荀時昱可以随手撥弄花瓣什麽的,荀白露只敢看看,萬一碰壞了,荀時程又要發瘋了。

他比怨婦還像怨婦,也沒個工作,成天打游戲,要麽就是找荀白露的茬。

早年她心存愧疚,任憑荀時程欺負謾罵,幾年前那次和荀家鬧翻,荀白露就不怎麽忍他,有時被罵的難受了,兩句話怼的荀時程哭爹喊娘。

她就看着他跟個跳梁小醜一樣。

同樣是問工作和生活,荀時昱就會讓她覺得很舒服。

“司裏都還挺好的,工作雖然忙,但是同事領導什麽的對我都很不錯,比起前幾年,也更有親切感一點。”

駐外的時候,總歸跟外國人打交道更多。

荀時昱笑了笑:“那就好,對了,你跟知宋相處的怎麽樣?”

“還不錯,他人很好。”荀白露很真誠的回答。

荀時昱:“你們結婚确實還是有些突然了,怎麽當時沒多考慮考慮。”

他還是沒有特別放心。

雖然兩家關系不錯,知根知底,兩人也是高中同學,到底沒有長時間的親密相處,貿然結婚萬一發現哪裏不好,大家都不會開心的。

荀白露手機震動了下,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一邊回着消息一邊答:“反正就是搭夥過日子,跟誰不都一樣嗎。”

她對婚姻本身就沒什麽期待,甚至是存了順荀何的意,回報他這些年的養育的意味在,只要那個人沒什麽問題,荀白露都不會太反對。

其餘的很重要嗎,荀何跟莫宛如結婚,仍舊可以和她母親糾纏不休,他對她母親說過的好聽的話,大概也早就跟莫宛如說過,類似的事情這麽多年見過不少,荀白露早就看淡了,沒有什麽好期待的。

期望越多,失望越多。

難道要她跟自己的母親或是莫宛如一樣嗎。

那她情願不抱有任何幻想。

荀時昱看她這樣子,有些如鲠在喉,上一輩對她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

他終究說不出來什麽勸慰的話,只道:“進去吧,該吃飯了。”

荀時昱擡起頭,恰好看到站在門口的藺知宋,長身玉立,孑然一身,不知站了多久。

“知宋?你什麽時候來的,剛好趕上飯點了。”荀時昱笑着去人身旁。

胡同裏除了荀家兩兄弟外,就是藺知宋最大,荀時昱少跟那些孩子一起,他們又不怎麽看的是荀時程,所以也就一直跟着藺知宋玩。

荀時昱雖然不摻和,但是他在胡同裏的威嚴很高,作風正派,少年老成,簡直比他老子還吓人。

藺知宋和他小時候倒還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的,所以這些年關系一直還不錯。

藺知宋依舊那派溫潤謙和的模樣,和荀時昱說了會話,荀白露也過來,三人一起往正屋去。

荀何對這個女婿簡直滿意的不得了,笑的眼睛都合不攏了,荀白露聽着他說的那些話,差點就忍不住翻白眼。

這桌子上,坐了六個人,一半開心一半煩,煩的當然是荀白露以及莫宛如荀時程。

莫宛如對藺知宋沒意見,只是覺得荀何聒噪,嗯,她一直都挺煩荀何的,在知道他出軌以後,要不是家庭牽絆太深,也不想苦了孩子,他們早就離婚了。

荀時程則是看不得荀白露過得好。

整場都是在另外三個男人的交談中度過的,荀白露專心吃着飯,至于他們說了什麽,她一句都沒聽清,荀何問話就點頭,荀時昱問話就笑一笑。

搪塞敷衍的不行。

直到荀何問他們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各種指指點點,大道理全都出來。

這個荀白露真的敷衍不了了,她把筷子放下,直視着荀何,語氣輕緩:“爸,你要是這麽想要孩子呢,倒不如自己再生一個,這樣還快點。”

荀白露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不就是場聯姻嗎,他目的也達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幹涉她生活就沒什麽意思了,要管她的話那幾年她被人欺負,被人打,被人罵野種的時候怎麽也沒見他站出來。

裝給誰看啊。

她這一句鬧得場面不太愉快,偏又是極為正經極為溫柔說出來的,荀何氣的臉色發青都不好罵人。

藺知宋坐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得用什麽立場開口,也就緘口不言。

唯一發聲的竟然是荀時程。

他先是嗤笑了下,笑容愈發燦爛,道:“爸,我跟咱們家大小姐不對付這麽多年了,今兒她這句話我聽着是最順耳的,您這老當益壯,再在外面生一個也不是什麽難事嘛。”

他朝着荀白露揚了下頭:“私生女,該說不說,我今天看你挺順眼的。”

論起發瘋,真沒人比得上荀時程,他媽實在聽不下去了,撂了筷子回屋去,荀時昱尴尬到沒話講。

荀白露很無所謂,本來就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家庭,還顧忌什麽啊。

飯當然吃不下去了,荀白露拎包走人,就跟荀時昱打了個招呼。

荀時昱對她的囑咐格外的多。

“知宋人是很好的,但是如果鬧了矛盾也不用一個勁兒自己憋着,”他本想說受了委屈可以回家,發覺荀白露這家還不如不回,又把話咽了回去。

知曉他的擔心,荀白露安慰了他下:“你放心好了,他脾氣很好的,我們不會鬧矛盾。”

“那也是你脾氣好啊。”除了對荀何跟荀時程。

荀白露笑笑:“我說真的,就算不是我,他對他的太太都會很好的,個人品行問題嘛。”哪裏像荀何呢,到頭來誰也沒對得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荀何在一起待的多了,荀白露感覺格外的累,上了藺知宋的車倒頭就想睡。

一路都很安靜,荀白露終于發現好像有點不對了。

藺知宋今天,好像存在感特別的低,都沒怎麽說過幾句話。她閉了閉眼,以為是因為晚上那混亂的局面,讓他覺得不高興了。

換誰都不會太高興的,就算她們家的事在寶生胡同不算隐晦,親眼見到總會不一樣的。

還是自己的問題,所以荀白露主動道了歉。

“對不起啊。”她輕聲說着,目光裏露出歉意。

藺知宋看了下她,有些不解:“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本來可以好好吃個飯的,氣氛被我破壞完了。”天地良心,她只是針對荀何。

“不用覺得抱歉,”藺知宋頓了頓,發自內心說道:“如果我是你,可能還會更偏激一些。”

沒有經歷過荀白露從小到大經受過的一切,自然沒有資格去指摘什麽。

他的确是不太高興,只是不是這個原因。

荀白露和荀時昱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她覺得,是誰都可以,她以為,他對每個人都會很好。

可是,只是因為她是荀白露,他才會那麽好啊。

再溫柔再體貼,用着所有的耐心和包容,對象都只會是荀白露。

她還是不知道他喜歡她。

從很多年前就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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