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長環境太過惡劣,沒有身嬌肉貴的本錢,荀白露來北城這些年都沒怎麽生過病,扳着手指頭算一算,也只有零星幾次的感冒,外加一次特別嚴重的發熱。
一覺睡醒發現自己感冒的荀白露,內心極為煩躁。
她頭腦昏沉沉的,悶着咳嗽幾下也帶有濃重的鼻音。
今天還是工作日。
荀白露一起身就覺得頭重腳輕,這樣的感受于她而言,生疏又難忍。
她覺得自己還是能熬的,以前上學時幾次感冒,撐着也就過去了,吃點藥就好。
她不知道這裏的醫藥箱在哪。
“藺知宋。”荀白露開門後含含糊糊的喊了聲,有氣無力的,半截身子靠在門邊。
這點還挺早的,藺知宋尚未出門,他一見荀白露這樣,忙問:“生病了?”
荀白露重重的點了下頭,嗓子有點疼。
“有感冒藥嗎?”
不開口還好,她這一出聲整個就是啞的,藺知宋都來不及想她到底怎麽弄成這樣的。
“別吃藥了,去醫院挂水。”
“我還要上班。”荀白露有心拒絕。
藺知宋不在這上面跟她多餘商量:“你這個樣子上什麽班,請假吧。”
他收拾了一下東西,又叫荀白露去換衣服,荀白露不肯,他正了正神色,道:“需要我幫你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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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白露動作瞬間利索起來。
早上這麽大的動靜,也把不到十一點絕不起床的葉池弄醒了。
頂着炸毛的藍發,葉池穿着睡衣,游魂似的從房間裏出來。
“你們在幹什麽?”
“白露生病了,帶她去醫院挂水。”
葉池揉了揉眼睛,都不在家他吃飯怎麽辦。他這人活的精細,在家有他母親慣着,有保姆做飯,他就是那種餓死都不會吃外賣的人。
“我跟你們一起去。”
藺知宋正在給助理發信息,聞言瞥了他一眼:“你想過去幫忙跑腿,也不是不可以。”
葉池被噎了下,習慣了藺知宋這德行,這一大早他也精神不起來,徑直回房收拾去了。
荀白露統共沒來過幾次醫院,也就是發燒住院跟體檢。
她很讨厭醫院那股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從高樓跌落的那一次,哪怕有安全氣囊墊着,荀白露還是被震傷,在醫院躺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裏,她的親生母親再次自殺,沒救回來。
她總覺得醫院裏到處都是離別。
要不是藺知宋堅持,她根本不會來。
醫生給她看了下,說是感冒挺嚴重的,開了三天的針。
早知道這樣,昨晚就不開窗了。
誰知道會突然降溫。
安安穩穩的坐下後,荀白露擡頭望了眼點滴,輸液速度偏快,她也估計不出來多久才能打完。
她工作這幾年來,還是第一次請假,同事和領導都來關心了一下。
主要也是前陣子忙碌過了,近期還算清閑,領導知曉她的病情後,直接批了三天的假。
荀白露想了想,偏頭望着藺知宋:“你去公司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他們兩人都把葉池自動忽略掉了,畢竟,他一直都坐在那裏玩游戲。
“等你打完,我把你送回家再去。”藺知宋不可能放任生病的荀白露一個人的。
難得的,荀白露沒有太執着,默認了他的話。
她還是有點先見之明的,帶了平板過來看看視頻,也不算太無聊。
為了不打擾到別人,荀白露帶上了耳機,注意到藺知宋也沒有什麽消遣的舉動後,荀白露把耳機分了個給他。
“要一起看嗎?”
視頻是國外某總統的演講,全英文,荀白露聽的很專注,藺知宋也是。
他們彼此也沒有任何交流,對待這個視頻已經十分認真。
是以葉池結束游戲後看到他們兩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愛侶,每對相處模式都不同,有人轟轟烈烈,有人平平淡淡。
或是有用不完的熱情,四處狂奔,或是獨處一隅,背靠着背看一整天的書也不覺得尴尬苦澀。
顯然,荀白露和藺知宋屬于後者。
在某些事情上,他們有着類似的專注和耐心。
所有的寂靜是由藺知宋打破的。
他看了眼時間,問白露:“餓了嗎?想吃點什麽?”
生病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任性的權利,荀白露很認真的想了想,道:“鳳尾蝦。”
在南方的時候,她經常吃這個,來了北城後,就少了很多。
藺知宋颔首,直接招呼葉池:“出去買飯。”
葉池:“你使喚我使喚的還挺順手啊。”
“說好了你過來跑腿的。”
葉池差點就翻了個白眼。
不同藺知宋計較,葉池嬉皮笑臉的對着荀白露:“鳳尾蝦是吧,南京菜哦,藺知宋跟我說過你原來在南京長大的,我知道這邊有家南京菜做的不錯,我多給弟妹你打包點回來。”
葉池蠻喜歡荀白露的,溫溫柔柔,漂漂亮亮,做飯還好吃,對人家好點怎麽了。
他把手機一收,晃悠着往外面去了。
一分鐘後,人又回到了藺知宋身旁。
葉池撩了把自己帥氣的藍發,梗着脖子,講:“那個,我沒錢。”
藺知宋把耳機摘下,擡眼看了看他,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透露着濃濃的無語。
“不是,卡被我媽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快點快點,餓着弟妹怎麽辦?”葉池打了藺知宋好幾下,錢包都給他打出來了。
直到人走,荀白露都還哭笑不得。
“他一直都這樣嗎?”
藺知宋解釋說:“他小時候調皮,老被他媽打,腦子都給打壞了。”
荀白露笑的不能自已,雖然葉池經常看上去不太正常,但是,他帶來的歡樂是真的。
“老聽你們說他媽媽,葉池爸爸呢?”
藺知宋嘴唇翕動,好一會才同白露說:“葉池爸爸是軍人,很多年前就犧牲了,他是他媽媽一個人帶大的。”
荀白露愣怔了下,她真的沒有想到。
葉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單親家庭的孩子。
樂觀,開朗,與人為善,廣交朋友,還透着幾分痞勁兒。
“那他媽媽一定很愛他。”要不然怎麽會把他養成那樣的性子。
藺知宋淺淺的應着:“是,他媽媽人很好,下次你可以過去看看她,她會很喜歡你的。”
“真的嗎?”荀白露其實是相信的,她信藺知宋說的話,每一句。
話題過渡到母親這裏,荀白露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老是生病,在我的印象裏,永遠都是我媽媽帶我去醫院打針。”
“來了這邊以後,就算生病再難受,我也不想去醫院。”
沒有人會陪她一起來。
她打點滴總是忍不住睡覺,她害怕錯過換藥,害怕要自己一個人,無比艱難的到處行走,一個人在醫院的每分每秒,都告訴她,看,你是孤獨的,在生病時都沒有人會陪你。
荀白露也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可她就是不想面對那樣的孤獨感。
所以,哪怕藺知宋再三強調,他們之間不用那麽客氣,荀白露還是跟他說了一聲:“謝謝。”
大概是因為這世上對她好的人實在太少了,多出現一個,她都覺得是最大的幸運。
藺知宋很安靜的聽完了這些話,面前的這個荀白露和他高中時喜歡的那一個,好像又有一點不一樣。
原來,她一直都很脆弱。
他眼神中閃過一抹心疼。
“會好的。”他向荀白露說。
他會一直在她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