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祁時倚在牆邊站了片刻,眼角的餘光瞥見代亦然将手中的書緩緩翻頁,不由輕揚了揚嘴角,收斂起雜亂的心思,眉目沉靜下來。
要說這本書,實際上內容并不有趣,甚至十分枯燥晦澀,就像是翻譯初學者的譯本,充斥着各種因語法習慣不同而導致的語序混亂問題,再加上一些意味不明的俗語,簡直像是另一個文明的産物。
但因為強烈的好奇心,代亦然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不是因為她确定自己沒有對祁時說過之前記憶中那雙猩紅的眼眸,代亦然都要懷疑對方送她這本書的目的了。那雙眼睛如此清晰地錨定在她的記憶中,顯得尤為特別。
血族,真的存在嗎?
代亦然帶着這個問題入眠,以至于夢到了那雙眼,昳麗薄冷,甚至讓她隐隐約約從中感覺到了一絲熟悉。
——
共同在一個屋檐下相處生活了這麽長時間,不經意中節目錄制就要接近尾聲了。在衆人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楊飛飛立馬提議幾個人趁着剩下的時間一起出游,算是為這段旅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這個提議立馬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因此,第二天,所有人便一起動身坐車前往森林公園。
由于這個時間點并不是旅游旺季,四舍五入,幾個人算是有幸包場了。
楊飛飛拽着鹿小菁腳步輕快地走在最前方,葉子清和羅夢依相攜走在她們側後方一點的位置,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代亦然和祁時被落在了最後。
今天陽光很好,代亦然琥珀色的眸子染上金光,就連眼角眉梢的笑意都顯得格外明媚,看上去心情不錯。
祁時側眸看了她一眼,眉眼霎時舒緩,就連因陽光而生的煩躁都消減了很多。
衆人在一片寬闊的草地停下,草地中央已經鋪好了野餐布。草地後方的密林裏,有些探頭探腦的小家夥正在關注着她們。
楊飛飛剛把事先準備好的食物拿出來,那群松鼠就一擁而上,看樣子是慣犯了。
代亦然先行一步,很快被團團包圍,盯着它們笑得有些無奈。等她回過頭去看祁時,就見對方朝前邁了一步,那群“劫匪”瞬間躲到了她的身後,甚至挨得更近了。
代亦然低頭看看它們,又擡眸看向祁時,眼角眉梢溢出些許笑意,怎麽說呢,這場面有點好笑。
祁時和代亦然對視了一眼,又垂眸去看那群賊眉鼠眼的小家夥,面容寡淡,緊接着嘴角緩緩揚起一抹不知應不應該被稱之為笑的弧度。
那群松鼠瞬間炸毛,一溜煙不見了。
“祁老師,它們好像不太喜歡你。”代亦然話裏帶着幾分調侃。
祁時揚眉,語氣淡淡:“沒關系,我也不太喜歡它們。”
代亦然失笑,倒也沒繼續這個話題,就地坐下,微微眯了眯眸子,笑道:“好久沒出來玩過了。”
祁時垂眸看她,頓了一秒,坐在她身側不遠的位置,“很開心?”
“嗯……只是很難得。”代亦然想到了一個更确切的說法。
祁時擡眸看了眼天空,瞳孔緊縮,啧,陽光真讓人不爽。
代亦然一手撐在身後,一手虛擋在眼前,指尖在陽光下近乎透明,她盯着天邊的雲卷雲舒看了片刻,側眸去看祁時,就看見對方微蹙着眉,渾身的氣壓有些低。
祁時輕抿唇角,正午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反倒襯得她皮膚更白了,眉眼間的疏冷更甚。
祁時微垂着眉眼,突然察覺到身前被一片陰影籠罩,擡眸時就看見代亦然傾身湊過來,微蹙着眉,問:“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陽光?要不到那邊樹林裏坐會兒?”
祁時仔細端詳了代亦然片刻,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面容,唇角輕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聲音含笑,“別湊這麽近吧,容易讓人誤會。”
代亦然皺眉,“什麽?”
祁時偏頭,唇角抿開一抹笑意,示意她去看身後。
代亦然一回眸,就看見另外四個人慌忙移開視線,裝模作樣地給自己找事幹,假得不能再假。代亦然有些無語,這些家夥,是當她瞎還是當她傻?
不瞎不傻的代亦然帶着祁時去鑽了小樹林,留下四個吃瓜群衆在風中淩亂。
“嘶……我想到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這麽見外的嗎?有什麽是我這個高貴的VIP不能看的?”
“咳咳……你們,注意一點影響,萬一節目組不剪這段呢?”
“我覺得不會剪,你們要社死了。”
另外一邊,走在林間小路上的代亦然側眸看了面色緩和了不少的祁時一眼,提醒道:“祁老師,你的美瞳好像掉了。”
“是麽?”祁時好似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眸光卻頓時深沉了許多。
小路兩側的樹木枝葉繁盛,讓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代亦然垂眸去看,走了沒多久便頓住腳步,“祁老師。”
祁時回眸看向她,帶着幾分疑惑,“嗯?”
代亦然靠在一旁的一棵樹上,嘴角噙着淺淡的笑意,“還是不要再往裏走了,她們等會兒找我們恐怕要費不少功夫。”
“好。”祁時面向代亦然站在原地,面色從容。
代亦然盯着祁時看了兩秒,擡眸看向郁郁蔥蔥的樹冠,不急不緩地開口:“我有些問題想向祁老師請教。”
“什麽問題?”祁時眸中暈開一抹笑意,問。
代亦然從兜裏拿出一張字條遞給祁時,視線牢牢鎖住祁時的眉眼,問:“祁老師,這是什麽意思?”
祁時接過那張字條,展開,上面是抄錄的一段符號,與那本書上的看起來有些相似。祁時盯着那段符號看了良久,才輕聲開口:“願你的夢中有我。”
“是你寫的嗎?”代亦然眼角眉梢墜着些微冷意。
“不是。”祁時把字條還給代亦然,語氣淡淡,“它屬于那本書的前任主人。”
代亦然皺眉,“前任主人?”
“怪我沒有把東西清理幹淨。”祁時的話裏透着絲絲涼意,但她一擡眸,看向代亦然時眼底的風華卻讓人心頭一悸,“毀了它吧,我寫新的給你。”
代亦然自然也聽出祁時并不願意多談,順勢接道:“新的?”
“嗯,去掉幾個字更好。”祁時不急不緩地開口。
代亦然沉默了兩秒,去什麽字?你的夢中有我?願你有我?這都是些什麽?代亦然板着一張臉開口:“不必了。”
祁時凝眸落在代亦然眉眼,輕笑,話裏好似有些遺憾,“好吧。”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眸光深邃了幾分,又微蹙起眉,開口時語調極為清淡,像是随口一問,“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祁時輕撚指尖,微微低下頭,緩緩道:“或許吧,在哪個頒獎典禮上。”
代亦然揚眉,指尖輕輕摩挲片刻,輕笑了一聲,半真半假地說道:“那也不一定,你這種慣會招惹人的長相,見過我應該記得才對。”
“我招惹你了?”祁時凝眸看她,微蹙着眉頭,似乎對這個說法不太滿意。
代亦然只是笑,“招惹了不少人吧。”
“沒有的事。”祁時一本正經地開口,“一直是你在招惹我。”
代亦然挑眉,“說說看,我哪兒惹你生氣了?”
“喝酒。”祁時從善如流。
這事代亦然理虧,果斷揭過,“咳,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還早。”祁時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眉目淡薄,不為所動。
代亦然抿唇皺眉,平白有些惱了,也不知哪來的驕縱性子。
祁時看她,倏爾無奈輕笑,伸出手用指關節輕輕碰了下她的臉,嗓音溫沉,“你看,到底還是代老師能耐大,一皺眉旁人就沒辦法了。”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那你留着心思去哄旁人吧。”說罷,便直接往來時的方向走了。
祁時盯着代亦然的背影,好半晌哂笑着低聲道:“怎麽一惱了就撓人。”
祁時剛追上代亦然,就見對方轉過臉說:“還有件事忘了問你,你怎麽知道那張字條的意思?”
祁時微頓了一下,緩緩道:“和人學的。”
“前任?”代亦然涼涼地問。
祁時偏頭,“這說話怎麽還帶省略的?前任主人,我的母親,已故,還想知道什麽?”
代亦然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抱歉。”
祁時擡手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別皺眉,看路。”
代亦然有些別扭,就像她拿着別人送給她的東西,反過身紮了別人一刀,愧疚感無與倫比,這麽一來,連帶着東西她也不好收了。
代亦然偷偷瞄了祁時一眼,沒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端倪,又忍不住皺眉,這人這樣還不如和她生氣呢。
一路上,祁時總感覺有一道視線不停地往她身上瞟,再加上血液唱出的“背景音樂”都是哀傷的,不由無聲輕嘆,開口時帶着幾分無奈,“不聽話。”
說着祁時伸手拽住代亦然的手腕,指尖觸到她的眉心,輕輕撫平,眉眼清泠如畫,不惹凡塵,話裏卻多了濃濃的煙火氣,“難不成非得我時刻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