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修
▍而他，是第一個獲得機會的人
路與白信誓旦旦，說這些話時像是不知道造星第一部 電影的重要性，仿佛只是随意給了一個角色。
但對方不說，秦野也清楚，甚至因為親手簽下對賭協議比其他練習生更清楚——這不僅是練習生們渴求的上升機遇，也不僅是一份可以用來增光的藝人成績單，往大了說，它将是造星APP引流的重要一環，甚至牽扯到造星對賭能不能成功。
畢竟，第一份成果總是最吸引人的。如果好，那就是一炮打響，之後順風輸出更多産出，穩定吸引用戶；如果不好，對于本就不被看好又有對賭協議加身的造星來說，是一件近乎可以要命的事。
居然就因為第一個藝人這種理由給他了……
先入為主的秦野下意識覺得這裏面有陰謀。路與白雖然行事随意，看似全憑喜好，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位根本不是吃虧的主，之前為了1%的抽成都能跟他吵半天，又怎麽可能因為這種理由随意許諾？
難道是在試探他？
秦野擡眼，漆黑眸子直視青年，試圖從他的眼底看到其他情緒。
路與白坦然回視，唇角噙笑。
片刻後，秦野率先移開視線，垂眸道：“路總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很高興，但，我是新人，沒拍過戲，在這裏也不是成績最好的那個，只怕是……”
“哎。”路與白突然嘆了口氣，“非得讓我把話說明白嗎？”
“什麽？”
“意思就是，第一個藝人演第一部 戲這種話當然是說辭啊！”路與白理自氣壯道，“重點是我想讓你演第一部戲。要不然我為什麽不去找成績最好的那個，對他說成績最好的演第一部戲最合理？明白了嗎？”
秦野：“……明白了。”
路與白滿意點頭，打開智腦将劇本文件包發給他：“明白就好，明白了就別亂想其他的了，選個自己喜歡的劇本，高高興興演出就夠了。”
秦野眸底掠過訝色，動了動唇，偏巧這時鈴聲大作，東區下課了。
整個教學樓瞬間活躍起來，交談聲、挪動桌椅聲、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嗡嗡作響，三樓更是格外熱鬧，仿佛整個教室的人都跑了出來，窗外人影來回晃動。
路與白甚至跟一個練習生對視了。後者看似路過，眼睛都快斜到太陽穴了，猛地跟他撞上視線吓得立刻扭頭，同手同腳走出窗戶範圍。
但很快又有更多的練習生路過，有的依舊眼神斜的厲害，有的偷偷趴在門縫或者窗沿邊暗中觀察，更有膽大的明晃晃杵在哪裏，甚至還會主動揮手打招呼，滿臉的好奇八卦。
路與白自覺已經談完話了，幹脆帶着秦野走出教室。
“路總！”
“路總好！！”
在走廊裏紮堆的練習生們立刻簇擁過來，各個面帶激動揚聲問好，期間也不乏有人看向秦野，跟着喊聲秦哥。
秦野沉默點頭，感受着周圍熾熱的視線，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懸浮車将燈光打在他身上的時刻。
Buff再次失效了。
秦野掃了眼身邊飄來飄去的虛拟屏，意思很明顯。
——雖然我不想說，但确實是沒問題。
屏幕出現兩個大哭表情包，像是自己也不接受這個結果，但又不得不承認從BUG出現在他們面前至今，沒有掃描出任何異常狀況。
也就是說，BUG很有可能是靠自己抵消掉Buff影響的。
秦野沉默了，收回視線看向前方。
路與白正游刃有餘的跟練習生聊天，顯然非常擅長應對這種場面。出色的容貌即便在俊男美女雲集的練習生面前都依舊出挑，唇角慣常挑着，含笑的桃花眼專注看向一人時，即便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練習生都忍不住磕巴起來，臉頰燙的厲害。
難不成是因為個人魅力？
秦野皺眉思索。
殊不知他在觀察別人時，別人也在觀察他。尤其是同班同學們，在渡過‘我們班居然有這麽一號人’的震驚後，他們更想知道這貨為什麽能站在路總身邊！這可是路總啊！是他們平日裏只聽說過今天第一次見的路總啊！！！
練習生們又酸又羨慕又八卦，眼睛都快變成檸檬形狀了。
但很快，他們又被路總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什麽？要拍電影了？”
“真的假的？”
“是讓我們拍嗎？”
路與白聞言反倒笑了：“不給你們拍給誰拍？不過能不能被選上，還要看你們自己。而且過段時間我們公司的APP也會上線，到時候歡迎大家來注冊賬號。”
也就是說，出頭的機會到了！
練習生們精神一振，連八卦都不顧上了，圍着路總還想再問，只可惜東區領導們已經趕來，他們只能老老實實返回教室。
秦野原本想跟着回去，路與白突然轉身看他，笑道：“看見群衆的期盼了嗎？早點選好劇本，大家也就不用等了。”
秦野頓住，點頭應下：“好。”
東區領導們聞言又見他們态度熟稔，心思轉了轉便明白路總這是給人撐腰呢，他們迅速将秦野的重要性又拔高許多，面上則不動聲色笑着寒暄。
因為是在教室門前，一行人并沒有聊太久，簡單說了兩句路與白便離開了。
秦野感受着一直圍繞他的視線随着青年的離去瞬間消失，就像是突然關閉了聚光燈，哪怕就在身邊的領導們也自動忽視了他的存在，低聲讨論起培訓基地需要重新調整節奏的事。
這才是他熟悉的情況。
秦野轉身走向教室，突然聽到背後領導們的對話。
“……也是，提前适應了，等到劇組來選角我們才不會亂了方寸。”
“倒也不必這麽緊張吧？”
“哦對，那天開會你不在。路總說了近期只拍一部戲，大概意思是寧願整合所有資源拍一部精品，也不想分散太多精力拍出一些粗制濫造上不了臺面的趕工貨。明白什麽意思了嗎？這是咱們近期難得的表現機會！”
“是啊，要是這次做不好……”
叮！
電梯門開了。
領導們邊說着邊邁步進入，聲音随着電梯門合攏而徹底消失。
教室裏隐隐傳來的嘈雜聲襯的走廊外越發安靜，秦野手指還搭在門把手上，站在原地，久久無言。
——我靠！！！！
小石頭突然詐屍，發送消息的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結舌。
——我以為BUG将第一部 電影的主角角色給你已經夠随意的了，居然是唯一一部電影？！
——是我錯怪他了！他可能根本就沒想贏！！
——秦野我們的機會來了！你直接演砸勝利就屬于我們的了，說不定BUG一個不高興還會直接棄游，我們到時候連危機都沒有了！！！
虛拟屏激動的圍着人左右亂飛，仿佛已經看到了美好前景。
秦野面無表情：“不。”
他不等對方質問，繼續道：“如果用這種方式清除BUG，我将永遠無法進步，全息世界也是如此。”
虛拟屏僵在半空，好半晌才道：
——可是你在和他對賭啊。
——你要幫BUG打自己嗎？
“在決定簽約造星時，就應該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秦野說完，推開門走進教室。
之後幾天，整個造星區都提前動了起來，其中又以培訓基地表現的最為明顯。畢竟他們掌握着造星區兩大人才輸出，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得到路總的确切消息後就徹底坐不住了。
領導們開了幾次會，先是調整培訓基地自身節奏，将部分實戰課程提前安排上——比如全息世界的拍攝方式和大衆印象中的片場完全不同，練習生們不提前學習可能根本适應不了，必須提前！
再者就是找上影視城合作。反正影視城本來就要跟西區一起調試設備，查漏補缺，那不如再加上我們東區幹脆搞個聯合課，一塊拍個短視頻或者微電影，還能當成素材造福制作部，簡直是一舉多得啊！
影視城的領導想了想，确實，又把制作部拉來讓他提供劇本。
至此，從場地、拍攝團隊到劇本全齊活了，練習生們終于不用在教室裏情景模拟，而是走進影視城，開始接觸真正的拍攝。
3-1班自然是第一批前去學習的人。他們興奮極了，跟着帶隊老師參觀完依舊控制不住心情，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秦野更喜歡搭好的建築，他沒有見過這種風格，很想研究一下。
——快住手啊！
——影視城的監控眼可是比培訓基地更多！！！
秦野默然，收回手回歸隊伍。
“好了，大家先安靜！”帶隊老師找了個臺子站在上面，左手還抱着一個透明抽獎盒，裏面裝有幾十個五顏六色的小圓球，随着他的動作晃來晃去。
帶隊老師拍了拍透明抽獎盒：“知道這是什麽嗎？它将決定你們在聯合課演什麽角色，都打起精神，點到名的先上來抽。”
底下一片嘩然：“為什麽演戲還要抽簽，這合理嗎？？”
“救命，我向來沒有運氣！”
“為什麽不能自己組隊？”
“最起碼也得按照成績選劇本吧？”
“就是，難不成成績是擺設？！”
帶隊老師直接從地上撿起自己準備的喇叭：“安靜！”
練習生們：“……”
絕對的聲音壓制成功平息吵鬧，帶隊老師這才一一解釋：“怎麽不合理？等你們正式成為演員後，能保證次次都遇上好團隊嗎？這本身就有一部分運氣因素，抽簽只是讓你們提前感受罷了。”
“組隊也不是不行，但你以後能次次都找熟人嗎？你願意觀衆願意嗎？”
“至于為什麽不按成績選劇本，”帶隊老師語氣幽幽，“主要是想讓你們好好感受一下，好團隊和豬隊友的區別到底有多大，讓你們學會珍惜，別自己成了豬隊友。”
帶隊老師意味深長道：“這種模式一定會讓你們受益匪淺的。”
練習生們不明覺厲，越發安靜。
這畢竟是在外面，帶隊老師沒有繼續說教，拿出最新考核成績單從上到下開始點名。
秦野成績中游，混在不高不低的位置，随手抓了一個。
是一顆紫色小球，按下中間按鈕就會咔噠一聲彈開，投影出一張長方形卡片。
正面乍一看仿佛是哪個老街口的宣傳圖，綠燈下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街道兩側招牌五花八門，充斥着人間煙火。一顆紅色氣球被風吹到半空，越接近天空顏色越鮮豔，只是系在它身上的細繩卻蜿蜒而下，沒入建築陰影中。
在細繩末端處，隔着窗戶一只孩童手正抵在上面似乎想抓住它，血痕順着玻璃蜿蜒而下。
輕輕點擊，卡片自動翻轉。
背面是純白色，印有三行字體。
懸疑劇
《青天白日》
唐迎
看名字就知道能活到最後，也就代表着戲份應該不少。
秦野微微皺眉，用智腦掃描，接收劇本時突然聽到身側人哀嚎道：“我靠！我怎麽抽到了女角色！！！”
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還要反串嗎？？”
路過的帶隊老師輕飄飄道：“這算什麽，還有要演動物的呢，影視城全新科技傾情服務，保證你演什麽變什麽。”
練習生們驚悚：“還要演動物？！”
帶隊老師安慰道：“放心，只是因為部分題材比較特殊才需要出演，并不是純動物。”
練習生們：“……”
并沒有被安慰到啊！！！
秦野突然覺得手裏的角色挺順眼的，但考慮到聯合課的劇本長短以及抽簽的頻率，秦野嘆了口氣：“我還是抓緊時間選劇本吧。”
他的行動力一向很強，再加上有系統幫忙，篩選掉他不喜歡或者不适合的劇本，到手的僅有寥寥幾本。
秦野翻看完，在系統分析的最受市場歡迎和自己感興趣中，猶豫片刻，選擇了後者。一個不講情愛，修仙打怪，潇灑仙游世界，一聽就不是追劇主力軍喜歡的題材！
小石頭頓時激動不已。
——選的好！
——是我錯怪你了，你果然還是更偏向我的嗚嗚嗚嗚……
秦野不置可否，将選擇的劇本名稱發給路與白。
路與白收到消息後，挑眉看了幾秒，才猛然醒悟想起自己只顧着甩鍋忘記給相關負責人的聯系方式了！
難怪。
路與白敲字回複：“辛苦了，最近好好休息，等着演男主角吧。”
按照往常，秦野頂多回複個‘嗯’直接結束話題。但今天，他看着二話不說直接敲定劇本的路總，還是沒忍住，“您就這麽相信我？”
路與白：“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
秦野：“我只是怕會讓路總失望。”
路與白鼓勵道：“怎麽會呢，你就是最棒的！”
說完還連發三張小胖手點贊表情包，加重對自己話的肯定。
秦野：“……”
路與白不逗他了，正經道：“何必想這麽多。只要你全力以赴，無論結果如何，最起碼當你回憶起這段記憶不會後悔，因為自己努力過，而不是我本可以。”
“這就足夠了。”
……
秦野沉默半晌，手指撐着眉骨突然低聲笑了。
——？
——你、你笑啥？
“我最初以為，”秦野沒有回答它的問題，而是聲音淡淡道，“BUG的出現是因為某些人貪心，針對我特意設下的圈套。因為他能不受Buff影響找到我，因為他莫名其妙的接近，還有比接近更莫名其妙的看重。”
結果，對方身上并沒有異常。
結果，對方的接近和看重不過是又一次全憑心情的選擇。因為選擇了他，所以才對他看重。
秦野甚至能夠想象到，如果他沒有達到路與白預期的樣子，對方也不過是感慨一下自己的眼光确實不行，或許會失望，但卻不會有更多的情緒，只是将這份看重放在下一個人身上，輕飄飄的，不帶任何情感。
因為路與白從始至終都沒有将希望壓在別人身上，而是在給別人機會。就像路與白剛剛說的那般——他做到了老板應盡的所有義務，後悔的只會是錯過這次機會的人，而不是他。
這其中也不乏對秦野胡思亂想的敲打，可能是多次拒絕和遲疑，讓對方誤以為秦野是個優柔寡斷的性格。
秦野又想笑了，甚至有幾分感慨。
明明在談合作時斤斤計較一副利益大過天的人，居然會這麽直接的、毫無條件的将機會遞到他人面前。
而他，是第一個獲得機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