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來人

周月上眯起眼,看這架勢,自己還真不受人待見,居然讓人避如蛇蠍。她的眼神不經意瞄到那瘦婦人,似乎在朝村外跑去,眼神微閃。

自打她穿到這個身體,從沒想過原身的父母和親人。在那夢中,總有一個婦人追着原主罵。她潛意識地知道,那就是原主的親娘。

她活過來的事情,想必那原身父母應該已經聽說。而這時間她呆在顧家,一個親人都不曾出現過,想來一個能賣掉女兒屍身換二兩銀子的父母,應該好不到哪裏去。

她冷冷地轉身,就看到一臉震驚的耿小子,張大着嘴看着自己。那吃驚和不可置信的模樣,真令人不爽。

“今來,你看什麽?”

“沒…沒什麽…”耿今來趕緊收起震驚,他不是萬陵縣本地人,對于她的事情所知甚少。除了知道家窮人醜外,其它的一律不知。

她眼神睨着,冷哼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只要記住,無論我是什麽樣的人,我都是你們少爺的妻子,你的少夫人。”

言之下意,但凡他有任何的不敬之處,她可行使自己身為女主人的權利。

耿今來與她相處多日,她胃口大是事實,要真是因為搶食起争執而差點殺人,他也相信。可是去別人家裏偷吃的,他是無論如何不會信的。

別看少夫人出身不高,他卻愣是在她身上看到與主子一樣的氣場。那種高高在上,不屑他人,遇事淡然的模樣像了七八成。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去別人家偷吃的。

“少夫人放心,奴才絕不敢妄自揣測。”

“那就好。”周月上昂頭挺胸,優雅地進屋。

耿今來快步跟上去,到房間整理床鋪。

顧安立在堂屋,她站到他的身後,順着他的目光看着正中的那幅中堂畫,上面的猛虎身姿矯健,威風凜凜。畫紙早已泛黃,似還有一些黑色的黴斑,想必有些年頭。

畫的兩邊是副對聯,上書:猛虎吟嘯天地驚,百獸伏地遁無形。

在顧家的廳堂中,中堂畫是山水墨畫,意境清遠。周月上不太懂風水,但瞧這猛虎下山圖挂在中堂上,應是有些不吉的。

“祖父年輕時,曾遇一高僧斷言顧家會出驚世之才。寒門舉子欲登頂,必然青雲路不平,途有豺狼豹。故而這祖宅之中一直懸挂此畫,意在破解劫數,逢兇化吉。”

他的聲音清冷,語調平緩。

她猜着,他在離京之時,真正的顧安必是将顧家一應人事交待清楚。

“原來如此。”

顧安似乎認定她能聽懂,看都未看她一眼,擡腳進了東邊的房間。

耿今來剛鋪好床褥,正用布巾擦着桌凳。

她打量着房間,見家具什麽的都還尚可,雖然油漆有些斑駁,但收拾得還算幹淨。想到現在屋子大,她總不能還和他擠在同一間床上。

“我睡哪裏?”

耿今來驚訝地擡頭,快速看她一眼,又快速看自家主子一眼,然後低下頭去。

“今來,你去把對面的房間收拾出來,我睡那邊。”

周月上吩咐完耿今來,又對顧安道:“我睡相不好,前些日子怕是一直打擾着你,夜裏你幾次翻身,想必被我弄得沒睡安穩。”

她在睜眼說瞎話,他的睡相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像病癱之人一樣,一夜到天亮未曾挪動半分。

顧安看她一眼,然後用眼神示意今來照她說的辦。

耿今來摸着腦門出去,心裏納悶不已。這少夫人性子真是琢磨不透,主子不讨厭她,她是主子的夫人,理應與主子住在一起,夜裏方便侍候。

搞定睡覺的事情,周月上心情大好。

雖然顧安睡相好,但她夜夜蜷縮在床尾實在是稱不上舒服。

“相公,我去看看今來有什麽要幫忙的。”

她說着,人已走到門外。

顧安面色沉沉,望着她的背景。自己不良于行多年,夜裏睡覺無法動彈,久而久之,他已習慣。

便是在他常年輪椅度日時,想近他身的女子前赴後繼。

這女子對自己避之不及,倒是有些意外。

他自顧地打開箱子,開始整理那些書籍。

周月上進了西邊的房間,見今來鋪好床褥,覺得自己沒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她坐在桌邊,看着光潔無一物的桌子,肚子開始叫喚起來。

米糧是有,問題是飯由誰做?

“今來,你會做飯嗎?”

耿今來的手一停,看着她。

少夫人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要告訴他,她不會做飯?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你覺得我會做飯嗎?我這麽能吃,誰放心讓我做飯?”

說得也是,真讓少夫人做飯,只怕別人都沒得吃。耿今來想着開始頭疼起來,他也不會做飯,主子更是不可能進出廚房。那做飯的事情交給誰?

“生火煮飯,不是什麽難事,我們一起吧。”她說着起身,實則心虛不已。因為她不光是不會炒菜,便是連簡單的生火都不會。

兩人進了廚房,她看着那口大鐵鍋發呆。古代的竈房鐵鍋是砌在竈臺裏的,極不方便,她光是看着都覺得無從下手。

耿今來見她在發呆,已經相信她是真的不會做飯。

“少夫人,我們做什麽飯?”

怎麽做都不知道,她哪裏知道要做什麽飯?

“我們有什麽?”

“米面油鹽都有。”

那就是光有主食,沒有配菜。

她想了想,對他道:“你先把飯煮上,我去弄些菜。”

耿今來應聲,光焖飯他還是會的,就是不會做菜。若是他會,那麽他們主仆在顧家時早就自己開竈,何必看王婆子的臉色。

他怔神間,周月上已揣着裝銅錢的荷包出門。

村子裏家家戶戶應該都有種菜養雞之類的,她拿錢去買,總能買到菜和雞蛋。想都未想,朝着離自家最近的一戶人家走去。

這戶人家的牆都是土牆,外面圍着一圈籬笆。她從籬笆外看過去,就見那籬笆內種着一些大白菜還有蘿蔔。

初春季節,也只有這兩種菜能活。

“有人在家嗎?”

“誰啊?”

裏面應聲出來一位婦人,中等身量,頭發梳得齊整。一身灰色的布衣上有兩三個補丁,看到她,明顯吃了一驚。

“這位嫂子,我是新搬來的,想和嫂子換些菜。”

說着,她舉起手中的荷包。

那婦人遲疑地走近,并未開門。

周月上露出笑意,問道:“不知大嫂如何稱呼?你家菜如何賣?”

“姑娘叫我秋嫂吧,菜是自家種的,不值幾個錢…”

“你個敗家玩意兒,什麽東西不值錢,你怎麽那麽大方,是嫌咱們家的口糧太多嗎?”屋子裏走出來一個老婦人,面上的皺紋深刻,一臉的防備。

“秋嫂子,菜是你辛苦種的,收錢是應該的。若是可以,你賣給我兩顆菜和兩根蘿蔔,你看可好?”

秋嫂子沒有回答,那老婦人截了話,“我們也不是富貴人家,全家人都指着這點菜填飽肚子。你要是真要賣,就給兩文錢。”

“娘,一文錢都有多…”秋嫂子低聲說着,被自家婆婆一瞪,垂頭不語。

周月上看出來這當家的還是老婦人,也不多言,從荷包裏拿出兩個銅板伸進籬笆。那老婦人眼睛一亮,箭步過來一把奪去。

得了錢,老婦人臉色好看許多,吩咐秋嫂子去拔菜。

秋嫂子心裏過意不去,竟挑個大的菜拔。

籬笆外的周月上看得分明,對她印象不錯。

“秋嫂子,你可知哪裏能買得到雞子?”

“我家就有啊,不過這雞子可是精貴的東西,一個都得要三文錢。”

那老婦人又搶過話,秋嫂子臉脹得通紅。周月上一看,就知道老婦人在訛她。于是搖了搖頭,“太貴了,我記得比這便宜許多的。”

她接過秋嫂子遞過來的菜,就要離開。

“我家的雞子個頭大,拿到集市上去賣都是這個價。咱們是鄰裏,我就吃個虧,兩文一個給你。”

秋嫂子聽到自家婆婆的話,臉上的臊紅漸漸退去。

周月上心裏有了底,裝出勉強的樣子,“還是略貴了些,也罷我就省點腿勁,就在你家買吧,給我取十個。”

老婦人一聽,忙跑進屋揀了十個包出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速度如此利索,周月上就知道自己還是買貴了些。也不計較,提着菜和雞蛋往回走。

遠遠看着自家門口似乎有人在徘徊,走得近才看清是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來不到十歲的樣子,頭發細黃幹枯,亂糟糟地攏成兩個髻子。

小姑娘的雙手拘束地絞着衣角,那衣服上面補丁摞補丁,灰撲撲的。衣服太破爛,上面還有好幾道大口子,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面料。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怎麽還不回去?

應該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她想着,未作理睬。

眼看着要進屋,背後傳來小姑娘的聲音。

“四姐…你真的沒死?”

那小姑娘聲音在發抖,聽得她心頭一跳,慢慢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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