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賞銀千兩

況曼心底陰霾一掃而空,揚眉展笑,沒有任何推诿地接過孟九重遞過來的錢袋。

“九哥去忙,我逛完了,就在鎮口等你。”

目前生活現狀,她很滿意,至于孟九重......先搭夥着過吧,等以後麻煩上門了,再說。

孟九重背上背簍,叮囑道:“注意安全。”

況曼回眸,笑着應下。

二人在富安酒樓下分開,孟九重說要去賣熊皮,然而,卻在走過幾家鋪子後,進了一家醫館。

醫館裏,大夫正在為病人號脈。

孟九重踏進醫館,眸光在大夫身上淡淡看了一下,舉步,徑直去了藥櫃後方。

三層高的藥櫃後方,有一道小門,孟九重将身上的背簍放到角落,打簾入內,內裏是一個待客室,陳設簡單,一眼望去,只有一面山水屏風,與兩張太師椅。

孟九重沒坐多久,醫館的藥徒就沏好茶,端了進來。

将茶小心放到桌上,藥徒擡頭看了一眼孟九重,便退了出去。

兩人未有任何交流,連視線都未曾有接觸過。

待藥徒離去,孟九重神情淡淡地端起茶杯,淺酌了一下,熱茶霧氣袅袅在他臉龐飄散,一雙眸子清冷猶如夜下冷星,挾着寒意。

茶去半盞,青色門簾被人從外掀開,剛才在大堂內,為人看病的大夫,健步從外走了進來。

大夫年約六十出頭,身材精瘦,蓄有兩撇八字胡須。

“主人藥用完了?”大夫走到屏風後,淨了淨手,然後坐到太師椅上。

Advertisement

孟九重颔首,随即眸底透出隐憂:“師父目前已越來越壓抑不住,每隔三日,便會毒發一次,郁老,就沒有更好的藥,可以控制他體內的毒嗎?”

郁方搖搖頭,深嘆道:“沒有,我尋了十五年,都未尋到能解主人所中之毒的解藥,世間只有寒魄可化主人之毒,但,能鑄寒魄者唯有你父親,可你父親......”

提到孟九重的父親,郁方眼中閃過愧疚與惋惜。

一代鑄手宗師,就此沒落,如今八年已過,江湖上,再無名器現世,可悲,可嘆!

“父親已去,世間無人能再鑄寒魄,要是他還在.......”提到已逝的父親,孟九重狹長鳳眸中,仇恨沸騰。

那恨意,仿佛地獄血海,噬人心魂。

郁方看着眼前青年瞳底恨意,心知又勾起了他過往舊事,他輕嘆一聲,如慈愛的長者,輕輕拍了拍孟九重挺拔的肩。

“是我連累了你父親。”郁方雙眸布起愧色:“九重,你父在世時,只願你平安,你師父與你義父也同樣,只願你一生平安,你......”

郁方說到裏,眼中愧色更盛,他是最沒資格讓他放下仇恨的人。

如果當初,不是他違背主人命令,一查出主人所中之毒唯有寒魄針可以解,就立即尋他父孟澤相助,孟澤也不出山,更不會喪命。

是他打擾了孟家一家三口安寧,制造了這孩子的不幸,所以,他沒資格阻止他報仇,只能将畢身所學傳于他,希望他在踏上那條路時,能多一份保命的本事。

“不怨你,師父與父親,還有義父情同手足,師父出事後,父親就在四處打探他的消息,就算你不尋他,他也會......不說這些,我這裏新得一味熊膽,郁老你給師父配藥吧。”孟九重不願深談以前的事。

事已發生,再談也是枉然。

血債早晚是要讨的......

孟九重将一個小瓶子放到桌上:“入秋後,我便會離開阿鳳村。”

郁方神情一頓,随即長嘆,嘆聲透着無奈:“也罷,為人子,若不能為父報仇,你心裏的坎怕是過不去,在外一切小心,離開時,将郁戰帶去吧,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孟九重:“到時候再說吧,郁老,我離開後,你就搬回蒼山吧,師父需要人照顧。”

郁方颔首。

照顧穆元德,本就是他的職責。

在鎮上開醫館,只是為了方便收集一些訊息和藥草,既然九重要離開,那他自然是要回到蒼山。

主人那裏不能缺人。

孟九重和郁方談了一會兒,将熊皮留給郁方,讓他處理一下,然後拿去成衣店,找人裁制成女款冬裝。

并道,下次來取藥時,一起取衣服。

郁方一聽孟九重的要求,便知,這是要給楊禦收養的那個女孩做冬衣,順嘴問了一下:“你離開,你義妹如何安置,如果沒地方安置,就讓我帶她回蒼山吧。”

那女孩也是一個可憐人,楊禦過世,九重雖娶了她,但......九重實則也只是想讓楊禦走得安心罷了,且,九重也在等她清醒。

只要她清醒,他爹孟澤之死的謎團就能解開,可是等了七八年,他與楊禦費盡心思,也沒能讓她清醒。

提到況曼,孟九重眸子微微一沉:“阿曼神智已經恢複,到我離開時,再決定送不送她去蒼山吧。”

對于況曼的安排,孟九重至今未曾想好.......

“恢複了,那她可說,傷她之人是誰?”郁方神情一頓,立即問。

孟九重:“她未有過往記憶,并不知道這些。”

郁方沉默了一會兒,失望道:“可惜了。還以為她恢複記憶,便能解開你父母身死之謎,畢竟,當初她身上所受之傷,是你父親被奪之劍造成。”

當初楊禦也就是因這傷,才多留意了一下崖邊滿身是血的女童,并救回她的性命。

因為,女童身上的傷,非普通兵器造成,而是孟澤所鑄的凝血劍所造成。

凝血劍,劍血其名,凡是受此劍重創者,體肉血液都會極快凝固,直達心髒,在一定時間內,不運功驅除劍氣,人就會因血液不通而死亡。

此劍獨特,天下獨此一柄,同時,也是孟澤揚名天下的武器。

它是孟澤在十八年前所鑄。

當時此劍一出,引無數英雄追捧,這把劍也讓孟澤陷入了是非之中,那時還是武林盟主的主人出面,力保孟澤,方讓那些想要殺人越貨的宵小之輩,收了心思。

孟澤也因此看淡了江湖,帶着妻兒隐退深山,後來......後來便是他為解主人所中之毒,去尋孟澤開爐,煉制寒魄針,可,卻在針成前夕,孟澤劍爐遇襲,夫妻二人齊齊葬身在劍爐裏,寒魄針未成,凝血劍不知所蹤。

那時,孟九重才十二歲。

楊禦所學,乃是奇門遁甲,會一些星相之術,在孟澤出事前夕,他便通過星相,算出孟澤将有一大難,于是連夜出發趕去劍爐,想助孟澤渡過此難。

但他去晚了。等他趕到時,孟澤與他妻子已喪生劍爐,屍骨無存,而被孟澤送去私塾進學的孟九重則逃過一劫。

楊禦,孟澤,還有他的主人穆元德,乃是結義兄弟,孟澤被害,楊禦悲痛之餘,帶着孟九重回轉阿鳳村,卻在經過隴西一帶時,在懸崖邊,發現了受傷嚴重,奄奄一息的況曼。

楊禦一見況曼傷情,便知,她是被凝血劍所傷。

凝血劍才被歹人奪去幾日,現在卻有人受了此劍劍傷,這無凝證明傷況曼的人,和殺孟澤夫妻的是同一人。

義弟身死,楊禦恨意難消,帶回并救治況曼,想從況曼嘴裏問出蛛絲馬跡,但可惜,人是救回來了,卻癡癡傻傻,除了一個名字與阿娘,一問三不知。

人救回來了,總不可能将之丢棄,楊禦幹脆便收了況曼做義女。

沒兩年,楊禦身體出現病狀,緊接着藥石難醫,于是,便徹底隐在阿鳳村,再不問世事。

人在江湖,見多了爾虞我詐,回歸平淡的楊禦反倒有些羨慕起了不知疾苦的癡傻義女,慢慢的也養出了感情,死前,這義女反倒成了他的牽挂。

為了讓義女往後有人照顧,甚至請求孟九重娶她。

而孟九重為了讓他走的安心,竟毫不猶豫答應了。

郁方的話,不知讓孟九重想到了什麽,他垂眸,幽幽道了句:“沒有記憶,也好......”

孟九重和郁方談了一會兒,定好取藥時間,便離開了醫館。

另一邊,況曼咬着糖葫蘆,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着,手上,還提了不少東西。

這是她給自己添置的東西。

除了一塊洗澡洗頭用的胰子,其它的,幾乎都是吃的,棗糕,桂花糕......雜七雜八,全是吃的。

逛完大街,況曼估算着時間,去了先前看到的一家成衣店裏,給自己添了兩件衣服。

況曼對穿戴沒多大需求,好壞都行,兩套衣服都是方便行動的窄袖羅衫,一件石榴紅,一件是藕荷色,衣服用料普通,統共花了兩百二十紋錢,因為是成衣,價格上,要比買布回去自己做稍貴一些。

布便宜是便宜......可況曼不會做衣服,所以,只能買現成的。

出了成衣店,況曼提着東西往鎮口走去。

剛抵達鎮口,就見鎮口處,幾個兵衛拿着長矛,一臉嚴肅地伫立在鎮口的公告牌下。

在公告牌前面,有個衛兵将一張畫像貼到了公告牌子上。

看畫像人物的發飾,這畫的應該是女人,可是這女人,卻有半張臉被濃墨塗染,黑漆漆的一團,只餘半張臉較為清晰,根本就啥都看不出來。

“——哐哐!”

兩聲鑼鼓聲響起。

貼畫像的士兵敲打了兩聲鑼鼓,然後扯着大嗓門喊話:

“走過路過的過來看看,最新通緝令出來了,通緝令上的人,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如果有人能捉到這罪婦,賞銀千兩。另,包庇者,一旦發現同罪處理。”

士兵扯着嗓門喊了兩次,趕集的民衆就圍了上去。

況曼也随波逐流,擠到了公告牌下。

“兵爺,這是誰啊,她犯了什麽事?”有民衆問。

“她叫倫山蠱後,真實名字沒人知道,但這人很好認。”士兵說着,回身指着畫像上那半張黑臉:“她半邊臉毀容,特征很明顯,這女人兇殘至極,殺害興遠府督師的二公子,不但如此,還殺了易陽镖局的總镖頭,你們看到此人,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官府。”

“這麽兇,一個女人,怎麽殺得了那麽多人,連督師的二公子也被她害了。”

“沒聽說過最毒婦人心嗎,她擅使毒,殺起人來無聲無息,說要誰命就取誰命。”

“難怪賞銀會這麽高,原來是殺了督師家的二公子啊,不過,咱們東義縣離興遠府那麽遠,她會出現在咱們這邊嗎?”

公告牌下,衆人被這官兵說的,又是唏噓,又是害怕。

況曼瞅着畫像上的女人看了一會兒,然後目光落到了通緝令上面寫的賞銀千兩上 。

“阿曼。”

就在況曼盯着“賞銀千兩”四個字入神時,人群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況曼回眸看去,視線穿過人牆,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眼角一揚,臉上帶起笑意,擠過人群,來到孟九重身邊:“九哥,你回來了,怎麽樣,那皮賣掉了嗎?”

孟九重哂然一笑,從腰間扯下錢袋,遞給況曼:“賣掉了,還賣得不錯。”

況曼拿着錢袋颠了颠錢袋的重量,眼晴頓時發亮。

這重量,可比先前賣熊掌那個錢袋要重的多,那熊皮賣了多少錢啊?

況曼打開錢袋瞅了瞅,見裏面放着兩個銀錠子,頓了驚異了:“三個熊掌都沒賣到這麽多,熊皮有這麽貴嗎?”

“運氣好,剛好遇上一個府城來的大管家,他恰巧需要,就多給了些。”孟九重眼眸微垂,話題一轉,道:“走吧,中午了,我們去吃馄饨,那家馄饨是老家號,特別好吃。”

況曼一聽可以去吃馄饨了,把錢袋往懷裏一揣,趕忙點頭。

孟九重好笑地搖了搖頭,帶着況曼往馄饨鋪子走去,離開前,他眸光微擡,往公告牌上看了一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