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孟九重與倫山蠱毒的交易 (1)
況曼是個護食的。
這種護食, 不止針對食物,同時也針對人。
雖然對孟九重遮遮掩掩的武林人身份,有些介意。但目前他身上還打着她的标簽, 以她護食的性子, 哪容得了別的女人, 在她跟前勾搭她的人啊!
甭管這男人,她以後要,或是不要。
反正在她還沒明确态度之前,其他女人想搶她碗裏的飯, 那抱歉,誰敢搶——她扇誰!
況曼出聲, 打斷嬌黛黛明目張膽的臆想:“九哥,我在這裏。”
清靈悅耳的聲音,在大堂內響起。
大夥随着聲音望去,便見靠窗處, 一少女笑靥如嫣, 一雙翦水秋瞳蘊含溫柔, 緊緊落在書生身上。
白皙的手掌輕輕揮動, 讓書生過去。
書生會意, 文質彬彬的臉上驀然帶起溫笑。
他拱手,朝嬌黛黛虛行一禮:“打擾掌櫃, 小生不住店, 小生是來尋夫人的。”
話落, 猶似久別重逢般, 大步往少女邁了過去。
“九哥不是說昨日回來嗎,我都在這裏等了你一天了。”況曼起身,宛若抱怨中的小媳婦, 将人迎到桌前坐下。
“夫人抱歉,路上耽擱了一下。”
孟九重順勢坐到況曼對面,跟在他身後的書童将書箱擱到一旁,恭敬站到他身後。
況曼擡眸,目光好奇地往這個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書童身上瞅了瞅,然後轉眸,意味深長地看着孟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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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童!
這人要是書童,她把腦袋砍下來,給孟九重當板凳坐。
雖然他下盤虛浮,走起路來和普通人沒兩樣,但況曼卻有種直覺,眼前這個“書童”,百分百,和自家的便宜夫君一樣,是裝的。
孟九重瞧着況曼興味的眼神,神色閃過不自在。
他轉身,朝書童吩咐道:“郁戰,少爺我已中秀才,以後會在縣學上學,你去找家牙行,打聽一下城東哪裏有房子賣的,少爺以後要和夫人長住縣城。”
“書童”郁戰恭敬的應下,仿佛真的是個下人般,離前去,還恭敬的朝況曼彎了彎身。
“一切由你少爺做主。”況曼淺笑着回了一句,便不再關注這個“書童”。
郁戰離開客棧。嬌黛黛瞅了眼兩人,裝模作樣惋嘆兩聲,如同一條沒長骨頭的水蛇,嬌嬌嬈嬈坐到板凳上,羨慕地看了眼孟九重腳邊的書箱,小聲嘀咕,
“這年頭,好男人都是別人家的,什麽時候,我才能找到個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啊!”
旁邊一喝酒的男人,冷不丁聽到她的話,一口酒嗆進喉嚨,止不住猛咳嗽。
咳得他雙眼發紅,好不容易壓下喉嚨的不适,他扭頭,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嬌黛黛:“你還用得愁嫁嗎,只要你願意,手一招,江湖好漢任你挑。”
這人說完這話,腦袋往前湊了湊,呵呵笑道:“你看我怎麽樣?”
嬌黛黛瞥着這不要臉的男人,呵了一聲:“長得倒人模狗樣,你要能像那位小相公那樣,考個秀才回來,讓老娘當上秀才娘子,我聘禮都不要你的,東福客棧做嫁妝,馬上就嫁。”
男人一聽嬌黛黛嫁人的要求,樂了:“敢情你想嫁的是秀才,那有什麽難得,兄弟們現在就去給你搶一個回來。”
嬌黛黛瞪了這男人一眼:“滾,搶來的男人有什麽用,老娘要的是你情我願。”
況曼聽着一群江湖客起哄,擡眸,淡笑着看向孟九重。
秀才——她這便宜夫君,可不是普通秀才!
孟九重神色如常,仿佛沒聽到別人調侃的話般,伸筷,往況曼碗裏夾了一塊鹵得金黃的牛肉:“吃飯。”
況曼收回打趣的眼睛,将牛肉塞裏嘴裏,壓低嗓音:“秀才相公,你确定要在東義縣安家了?”
剛才看他吩咐那“書童”的樣子,似乎真有打算定居在東義縣。
怎麽着,不去處理他那神神秘秘的私事了?
“嗯。”孟九重颔首,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暫時不宜暴露在江湖上,縣學廪生的身份,是最好的掩護。”
孟九重聲音頓了頓,低道:“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回頭我們再談。”
況曼微微點頭。順手夾了一筷子青菜進孟九重的碗裏,收回筷子時,把盤子裏最後一塊牛肉掇走了。
她們這一桌歇了談話聲,大堂裏,一群江湖客毫不掩飾的聊天聲,又升了起來。
嬌黛黛被人打趣了一番,也不見生氣,喝了口酒,道:“行了行了,你們趕緊吃,吃完這頓,就散了吧。你們要還當我嬌黛黛是兄弟,就聽我一句,赤陽堡這灘水,大家最好別去趟,我可不想給你們收屍。”
嬌黛黛一個女人,能在江湖上撐起一家客棧,并交友無數,讓好多人都賣她兩分面子,那也不是沒道理的。
揭官府告示,專做懸賞這一行的江湖人不少,但名氣最響亮的就屬嬌黛黛,倒不是說她武功有多高深,而是這女人胸有丘壑,知道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
這也是她能在江湖上生存下來的原因。
“嬌掌櫃真認為這池渾水趟不得?”
嬌黛黛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口,道:“老娘什麽時候看走眼過,昨兒那黑衣人和用長鞭将人救走的人,武功之高,老娘一個都惹不起。”
嬌黛黛提起使鞭之人,坐在況曼不遠處的兩桌客人,眼睛下意識一轉,落到她腰間吊着的鞭子上。
幾人眼神晦暗,将視線移到況曼臉上。
這女人幹幹淨淨,一雙眼睛猶似小鹿般澄澈明亮,毫無內力傍身,一看就不是江湖人。
所以……腰間那條鞭子,應該是巧合。
幾人收回目光,琢磨起嬌黛黛的話來。
一琢磨,心裏就生起了退意。
畢竟,命比錢更重要。
他們雖然算不上什麽高手,但多少還是有幾分眼力,嬌黛黛對昨晚那兩人的評價很中肯,并沒有誇大。
嬌黛黛說完這話,似乎想到什麽,嬌豔水眸一蹙,啪的一下,将酒壺擱到桌上,突然驚道:“我想起了,我想起我在哪裏聽過倫山蠱後這個名字了。”
“在哪裏聽過,這女人可神秘得很?”
倫山蠱後這個名字在衆人心裏,和昨晚那個黑衣人一樣神秘。
這倫山蠱後是兩年突然出現在江湖上的,大家只知道她是南蠻人,擅使毒,至于蠱……大夥至今還沒見識到。
這女人一出江湖,便和赤陽堡杠上了,做下的第一個江湖大案,便是端了赤陽堡在江南一帶的船行,一把火燒了赤陽堡最掙錢的産業。
這一看,兩方就有仇。
但是什麽仇,至今無人知道。
江湖無情,殺人人殺,赤陽堡雖然是武林正道門派,但堡主沈鎮遠手上,沾過的血也不少。
大夥也沒怎麽将這個倫山蠱後放在心裏,畢竟她目标明确,也沒濫殺無辜。這種尋仇的姿勢,還引不起武林人士群攻她。
壞就壞在她殺了沈鎮遠的未來女婿、興遠府督師的兒子。呂正堂一死,懸賞令一出,她自然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嬌黛黛臉上生起後怕,道:“我師父以前曾給我提過倫山蠱後,他老人家說過一句話,倫山之蠱天下奇有,蠱後之毒無人能解。”
嬌黛黛此話一出,在場衆人頓時變了臉色。
嬌黛黛師父在世時,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包打聽,這家東福客棧,以前做的生意就是賣買消息。
從她師父嘴裏說出來的消息,從未出過錯。
她既然這麽評價倫山蠱後,那這倫山蠱後的毒,必然就真的十分厲害。
“這一場,我不幹了。”嬌黛黛想起她師父對倫山蠱後的評價,再多的賞銀,都沒辦法吸引她了。
“昨夜累了一晚,各位,我就不奉陪了。”嬌黛黛向衆人拱了拱手,起身去了後院。
嬌黛黛離去,衆人面面相觑。
大堂裏,一時噤若寒蟬。
半晌後,談話聲逐漸恢複,衆人神情恹恹,吃飯早飯,就一哄而散,全結賬離開了東福客棧。
這些人,顯然是把嬌黛黛的話聽了進去。
況曼和孟九重吃完飯,并沒急着退房,二人上樓,回了廂房。
房門關上剎那,況曼神态驀然一變,雙手環胸,笑盈盈地瞅着孟九重。
看着笑而不語的人,孟九重有些無奈。
将書箱擱到桌子上,孟九重試探着問:“一月不見,阿曼變化真大。阿曼一手鞭子,舞得出神入化,阿曼是否恢複了以前的記憶?”
阿曼記憶神智清醒并沒多長時間,她這速度與她那一手鞭法,極有可能,是在她失智之前就學會的。
……她恢複記憶了嗎?
況曼呵笑一聲:“問我之前,你是不是該先告訴我,這書生皮囊下,是何時裝進一個江湖俠客的身份的。”
“這才阿曼的真實性格嗎?”孟九重緊盯着她的臉,企圖看出一絲異樣。
況曼坐到凳子上,坦然承認:“你可以這麽認為。”
“倒是我眼拙了。”
孟九重眸子輕輕垂下,不動聲色地問:“那阿曼到底有沒有恢複以前的記憶?”
“你很在乎我以前的記憶?”況曼凝眸看向他。
孟九重沒有否認:“是很在乎。阿曼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你是我與義父在懸崖邊救回來的話嗎?”
“記得。”
況曼颔首,心裏透出疑惑。
他們撿回傻女,難道還和傻女曾經的記憶有關系?
孟九重見她談到這個話題,神情自若,當即便知道,她依舊沒有恢複過往記憶。
倘若恢複了記憶,她的反應,決不可能這般平靜。
畢竟他與義父救回她時,她身上的傷怵目驚心,昏迷前定是受過折磨。
孟九重眼裏帶起絲躊躇。
猶豫了一會兒,舉步坐到況曼對面的凳子上。
“阿曼既有自己的主張,那有些事,我便不再隐瞞于你,你聽後,自行做主。”
孟九重深眸劃過沉重,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中,深邃雙眸冉冉升起仇恨。
孟九重娓娓說出掩埋在心底的過往……
低沉嗓聲,仿佛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但莫名的,卻透着讓人窒息的空寂,宛若一塊巨石壓在心髒之處,讓人喘不過氣。
耳邊的講述聲,讓況曼了解到一段塵封的江湖恩怨……
父母被害,被父親的結義兄弟帶回,回來路上,遇到一個受傷女童,本以為能從這女童身上解開父母死亡之謎,卻不想空歡喜一場。
難怪他那麽在乎傻女以前的記憶。
原來傻女的記憶,是他報仇的希望。
關于他們救人原因,況曼不置可否。
甭管他們當時是以什麽心态救的人,卻實實在在給了傻女活下去的機會,并養育八年。
這八年,楊禦和孟九重待傻女很好,并無一絲嫌棄。
這憑這一點,她這個受傻女恩惠,占了她身體的異世來客,就沒資格去埋怨或是質疑他們。
傻女如果死在八年前,那她可能就沒機會重生。
孟九重講完二人為何會成為義兄妹後,視線聚攏,看向況曼:
“我和義父在救你的地方,發現了一塊女性衣服布料和一支發簪,以現場痕跡來看,與你同行之人應該掉下了懸崖。懸崖下是昭江,那時正是昭江發水季節,江水洶湧,掉下去的人,生還的機會極小。”
況曼聽完故事,沉默了一會兒,鄭重地向孟九重道:“謝謝你們當初救我。”
孟九重看着鄭重道謝的人,神情閃過複雜:“你可有想過,去尋找真相和……”
“沒有過往記憶,我沒辦法感同身受,此事,以後再說吧。”況曼阖下眼簾,淡淡道。
真相……
如果真相有那麽好找,他和楊禦就不會把希望放一個癡傻女童身上了。
不過……
傻女在神智不清,渾渾噩噩下也惦記着她阿娘,這份女兒對母親的牽挂,她怎麽着也得為她圓了。
罷了,以後有機會,去傻女出事的地方看看,就當……全了傻女的母女情吧。
況曼壓下胸中感慨,随即話鋒一轉:“你說這些,和你被赤陽堡圍殺有什麽關系?”
孟九重看了看況曼:“我師父十五年前受奸人所害,身中劇毒,每隔三日就會毒發一次,他目前就住在阿鳳村後面那片深山裏。”
“這就是你每隔兩三天,都會消失的原因。”況曼聞言,眼裏閃過恍悟。
難怪他大半夜總搞失蹤,原來阿鳳村山後面還住着個人啊!
“你知道——”孟九重很意外。
況曼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死人,身邊人時不時失蹤,我得有多大心,才發現不了。”
聽到身邊人三個字,孟九重黑眸閃過絲不自在。
他視線落到窗外,将自己師父穆元德的事,告訴了況曼。
說完後,他沉聲道:“倫山蠱後擅使毒,我這次出阿鳳村,其目的便是尋她出手,壓抑師父體內之毒。可她身陷通緝令與赤陽堡糾紛中,難以脫身,于是我和她達成協議,我為她引開赤陽堡的追蹤,她為我師父種蠱,抑制體內之毒。”
聽到二人交易內容,況曼眨了眨眼:“呵呵,大水沖到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了。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麽會出現在東義縣嗎,我就是追她,追來東義縣的。”
況曼頓了頓,白皙指頭饒有興趣地搓了搓下颚:“這女人還蠻有意思的,下次遇上,你介紹一下,我想問問,她那些蛇是怎麽養的。”
哎,千兩賞銀飛了!
“倫山蠱後在東義縣,她沒在蒼山?”況曼的話,讓孟九重神色頓時驚變。
倫山蠱後去蒼山為義父種蠱,怎麽會出現在東義縣?
況曼側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你不知道?那你昨晚跑到城牆那邊幹什麽?”
昨晚城樓那邊,不就是有消息稱倫山蠱後現身,大夥才趕去的嗎?
而他雖先一步到達城樓,但趕過去的時間,并沒比她多多久。
她可親眼看到他,從她頭頂飛過去的。
“倫山蠱後在東義縣的消息,是我前幾天放出去轉移赤陽堡視線的,意在為她争取時間,讓她安心為我師父種蠱。”孟九重凝眉。
況曼聞言,眸子眼閃過凝光。
片刻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恍然道:“我知道了。”
“昨日下午,我在一家醫館裏見過劉元恺,他背上駝了一個人,醫館大夫說,那人中了倫山蠱後的毒。你放出去的消息是假的,但現在假消息變成了真消息,劉元恺确定倫山蠱後就在東義縣,于是設了城樓之局,撒網捕魚。到時候,不管出現在城樓上的是倫山蠱後還是你,他都不吃虧。”
況曼分析完,突然覺得腦仁有些痛。
誰特麽說穿越人士可以日天日地,智商碾壓古人的。
瞅瞅,這幾個古人的計謀,都快把她腦袋轉暈了。
孟九重擰眉思索,片刻後,他赫然起身,道:“阿曼,我出去一趟。你先退房,去白雲客棧等我,我辦完事,去那裏和你彙合。”
赤陽堡的人既然已經知道倫山蠱後在東義縣,那針對倫山蠱後的天羅地網必已在東義縣鋪開。
倫山蠱後必需馬上離開東義縣。
“你要去找倫山蠱後?”況曼猜中了孟九重的打算。
孟九重颔首,沉吟道:“她必須離開東義縣,留在城裏,極有可能會落進赤陽堡手裏。我師父體內的毒,沒有冰蠶蠱的抑制,會很危險,往後我和她還會有交易。”
“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找她。”
況曼蹙眉,分析道:“她昨日既然對赤陽堡的人出了手,必然就不怕暴露。你也別想着讓她躲進蒼山,她就是個移動的麻煩,躲進蒼山,說不定會将你師父暴露。”
倫山蠱後的恩怨情仇,只針對赤陽堡一方。孟九重那隐在深山中的師父穆元德,才是真正的王炸。
穆元德的行蹤一旦暴露,那接踵而至的仇怨,十個孟九重都不夠別人殺的。
剛才他說過,穆元德是上一代的武林盟主,在一次訪友切磋中,突然走火入魔,屠殺了友人滿門。
因入魔發狂,六親不認,見誰殺誰,短短一個月時間,殺了好幾個門派的掌門,甚至連魔教的左右護法,都被穆元德給殺了,并且,穆元德還打傷了魔教教主。
他這不分敵友的亂殺,引來了正魔兩道圍攻。
連番戰鬥,穆元德體力流失,被義弟、也就是他們倆的義父楊禦,以奇門遁甲之術困住。
困住之後,楊禦和郁方試圖喚醒穆元德心智,也就是這時,忠仆郁方在他身上發現了毒。
這種毒名為邪心焰,毒不死人,但卻能影響人的神經,讓人毫無征兆狂躁,看着就像練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般。
功力越高者,爆發的狂躁感越劇烈。
郁方翻遍古籍,從一本古書上得知,邪心焰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解藥,只有極寒之地孕生的鐵涎鑄出的寒魄針,方有可能化解這邪心焰。
寒魄針一共一百零八根,對應人體一百零八個穴位。
當寒魄針進入穴道後,其寒性剛好與邪心焰相克,一冷一熱相互牽扯,方能在體內達成平衡,讓人不再發狂。
寒魄針極難鑄造,鑄造者必需将鐵涎鍛造成細如發絲的軟針,才能讓寒魄針入穴後,立即融化。
天下間唯有孟澤才有可能會練成寒魄針,這也是郁方為什麽會找上孟澤的原因。
如今孟澤已死,再無人能鑄寒魄針,孟九重劍走偏鋒,欲尋倫山蠱後一試。
因為,據他所知,倫山蠱後養有一種冰蠶蠱,此蠱特性劇寒,他想試一試,冰蠶蠱能不能壓抑穆元德的邪心焰。
倫山蠱後答應出手,并明确告訴孟九重,冰蠶蠱有抑制邪心焰之效,但效果只有半年,每隔半年,就必需換一次蠱,同時也開出條件,讓他為她牽制赤陽堡,并殺掉沈鎮遠的掌上明珠——沈羅衣。
并道,只要拿到沈羅衣的人頭,她就送孟九重一套寒魄針,徹底解除穆德元的邪心焰。
孟九重拒絕了倫山蠱後的這個條件。
他不認為倫山蠱後,能拿出一套寒魄針。
因為世間能練寒魄針者,唯有他父親。倫山蠱後見他拒絕,并未再開口,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這場交易,雙方都有所圖。
孟九重求抑制穆德元的冰蠶蠱,而倫山蠱後所圖,卻有些讓人看不透……
她并未獅子大開口提什麽過份的條件,甚至只在孟九重說出名字當下,就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為穆元德種蠱。
答應之後,才提出讓孟九重幫他牽制赤陽堡的要求。
況曼的話,讓孟九重腳步一頓。
片刻後,他将書箱提起來,背到身後,道:“咱們先退房吧,去白雲客棧等郁戰,這兩天先把住的地方落實下來,以後,咱們就住在東義縣。”
況曼:“東義縣離蒼山有段距離,你放心你師父一個人呆在大山裏?”
他要真能放下心,就不會三天兩頭搞失蹤了。
孟九重回道:“郁戰的師父回了蒼山,有他師父在,我無需經常回去。”
況曼聞言,沒再繼續問下去。
二人出了客房,下樓退房。孟九重跟在況曼身後,一雙黝黑的眼睛,複雜地看着況曼的後背。
談了這麽久的話,他毫無隐瞞把能告訴她的,都告訴了她,而她……
罷了,她這一身本事,許是在他和義父救她之前,便已學會了吧!
二人退房離開東福客棧。
剛踏出客棧大門,況曼就見不遠處,昨日在城牆下遇到的中年文書帶着個男人,往她走了過來。
看到中年文書剎那,況曼便知,生意上門了,五十年銀子馬上到手。
況曼心裏高興,眼睛卻仿佛沒看到那中年文書般,姍姍走在孟九重身側。
“這個姑娘,請留步。”中年文書叫住況曼。
況曼擡頭,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文書先生,有事嗎?”
中年文書上前,把身側的男人引薦給況曼:“姑娘,這位是本縣的楊縣丞,縣丞大人有事找你。”
昨兒他把這小姑娘的話告訴了楊縣丞,楊縣丞分析一晚後,覺得小姑娘的話有理,一大早就讓衙門裏的兄弟,幫忙再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小兒子。
可一個上午過去,兄弟們依舊什麽都沒發現。
這不,楊縣丞便讓他帶他來找這個小姑娘。
況曼視線落到楊縣丞身上:“縣丞大人好。”
“小姑娘,柯秀才說你有辦法找到我兒子,是不是真的?”楊縣丞打量了幾眼況曼,問道。
況曼側頭看向中年文書,淡淡道:“文書先生,我只說可以試試,可沒保證一定能将人找到。”
楊縣丞見況曼不卑不亢,不像是騙人的樣子,也不端着縣丞的架子了:“還請姑娘幫幫忙,姑娘說我兒可能還在城裏,可我們翻遍整個縣城,我兒依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我……姑娘如果能找到我兒,生死不論,銀子一分不少給姑娘。”
找了幾天,人都沒找到,楊縣丞心底已有了最壞的結果。
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的小兒子還活着。
他家四代單傳,到了他這裏,媳婦肚子争氣,生了兩個兒子,要是真就這樣糊裏糊塗沒了,他死了都沒臉去見老祖宗。
況曼見楊縣丞态度誠懇,也不為難人,直接道:“把定金放下,傍晚時去白雲客棧找我。不過先說好,找不找的到人,我也不敢肯定。”
“還請姑娘盡力而為。”楊縣丞從懷裏摸出二十兩銀子:“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我叫況曼,這位是我相公孟九重,剛從興遠府府試回來,已中秀才,只等府城榜貼送達,便會去衙門辦理秀才文書。”
既然要了定金,況曼就沒打算隐瞞身份。
她與孟九重的身份,不但不能隐瞞,還要盡可能的擴散出去,讓整個個東義縣的人,都知道孟九重是個秀才,與武林完全不沾邊。
楊縣丞聽說孟九重是他們縣新考中的秀才,壓下尋兒心切,趕忙賀喜。
賀喜的同時,他和柯秀才的目光,還往況曼身上瞄了瞄。
……這個看似本事不小的江湖小姑娘,竟然是個秀才娘子!
兩人也就稀奇了一下,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孟九重身上。
姜魯是個文武并重的國家,朝廷甚至還專設了一個管轄武林人的部門,所以,秀才娘子是個江湖人,二人也并不太吃驚。
孟九重宛若一個文弱書生,與楊縣丞二人寒暄了起來。
況曼與楊縣丞二人談話時,孟九重一直未開口,甚至還順勢應承下況曼的話,熟練地裝起了書生。
幾人在東福客棧門前說了幾句,楊縣丞和柯秀才就和孟九重告辭了,離開前,楊縣丞說等榜貼到了之後,他會親自送去白雲客棧。
孟九重欣然接受。
算算時間,府城的榜貼應該應該快抵達東義縣了,這幾天,他們應該還住在白雲客棧裏。
楊縣丞走之前,又再次拜托況曼,讓她一定找到他兒子。
這話況曼沒接,找是肯定能找到,但有些話,卻不能說死。
只說她會盡力。
與楊縣丞二人分開,況曼和孟九重去了白雲客棧。
兩人在白雲客棧用完午飯,稍休息了一下,況曼就出客棧,去了城門口。
她接了楊縣丞的委托,就要将城門口那張懸賞揭下來,這是幹懸賞這一行的規矩。
這是她剛才在吃飯時,孟九重告訴她的。
孟九重陪着況曼走到城門口。今日守城的官兵比起昨日,又多了許多。
出入檢查也比昨日更加嚴格,而這種嚴格不再只針對女性,年輕男子也成了重點檢查對象。
顯然,這種檢查是為昨晚出現在城樓上的“蒙面人”專門設定的。
昨晚城樓上的“蒙面人”成了官府通緝的對象——
況曼看了眼城門口的情況。
側身,瞧着心思不知神游到何處去的孟九重,伸出一根小指頭,戳了戳孟九重的胳膊:“官府和赤陽堡勾結上了,被通緝的滋味怎麽樣?”
俏皮的嗓音,讓孟九重略顯迷離的眼睛,霎那間恢複光澤。
鳳眸輕掃,看了一眼城門口檢查的士兵,道:“那不是通緝令,只是一個協助赤陽堡下達的告示而已。赤陽堡為江湖正道人士,一直與官府有合作,甚至偶爾還會接皇家委托,派弟子駐守邊關。所以,官府在他們需要時,也會出手相助了。”
“哦,不是通緝令?那倫山蠱後……”況曼心底生起疑惑。
這個國家,江湖和朝堂似乎沒多大界限……
“倫山蠱後不同,她殺了督師的二公子。有督師施壓,官府不得不發布正式通緝令。”孟九重沒多談這個話題,道:“去把告示揭了,還有些時間,我陪你一起去找人。”
況曼點點頭。
待走到城門口,眼饞的瞅了眼倫山蠱後和孟九重并排在一起的告示,嘆口氣,将楊縣丞的尋人告示給掀了下來。
揭完告示,二人離開城樓,毫無目的的在縣城裏逛了起來。
大街上,攤販吆喝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除了普通老百姓,時不時還會有懸着刀劍,做武林人裝扮的人在大街上行走。
雙方相處很正常,況曼沒瞧見哪個大俠在以武犯禁。
沒有強買強賣,也沒掀桌子吃飯不給錢,更沒有大打出手的,整個縣城都很和諧。
況曼甚至還看見了幾個赤陽堡的弟子。
這些弟子腳步匆忙,神情警惕,似乎在大街上搜尋着什麽。
看了幾眼這群人,況曼垂頭譏笑幾聲,便不再關注他們。
“不去找楊縣丞家的公子嗎?”孟九重瞧着漫無目的,說是找人,不如說是想吃遍一條街的況曼,疑惑的問。
況曼将手上最後一塊棗糕塞進嘴裏,甜而不膩的味道,讓她舒服地眯起了眼。
“我這不就是在找人。”
吞掉棗糕,況曼眼睛一晃,瞧見不遠處有個賣燒餅的小攤。
她砸巴砸巴嘴,雙腳不受控制,往燒餅攤挪了過去。
孟九重見狀,額頭忽忽跳了跳,趕忙攔住她:“不能再繼續吃了,當年你胃部受過重創,無節制進食,會傷到胃。”
從揭了告示後,她嘴巴就沒停過,再不遏制她的吃東西,久了,她的胃定然會出問題。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不讓她吃太多的原因。
況曼微詫:“我胃受過重創……我沒感覺啊。”
除了偶爾吃太多,飽腹感較強烈外,其它什麽感覺都沒有。
“義父為你調養了好些年,現在當然不會有感覺,不過,不能暴飲暴食。”孟九重說完話,眼睛落到況曼的小腹上。
況曼随着他的視線,也往自己的肚子上瞅了一眼。
這一瞅,況曼就瞅到了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
“……!!”況曼驚呆了。
旋即,她眼神微閃,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嗓子:“我就是眼睛餓,肚子其實已經飽了,不吃了,晚飯前,我啥都不吃了。”
孟九重搖頭好笑,變化再大,這喜吃的性子,卻沒一絲改變。
“等安頓下來,我給你做好吃的。”孟九重眼裏不自覺得透起了幾分柔和。
況曼眼珠子晶晶發亮。
哎呀,投喂的人回來了,她可以點菜了。
“我要吃紅燒排骨,清蒸鲫魚,對了,既然你回來了,那咱們抽空回趟阿鳳村,把家裏的肉都拿出來吧,我離開的時候,帶不了太多東西,只拿了你做的肉幹和煎餅。”
離開阿鳳村前,她将家裏的糧食全都儲存了起來,短時間壞不了。說到這,況曼又一次懷念起了上輩子有空間異能的隊友。
在末世活過的人,最珍惜的就是糧食,她要是能力抗千斤,肯定會把家裏的糧食全部打包帶走。
孟九重笑着應下,說安頓好,馬上做給她吃。
兩人一說一答,相處模式又回到了孟九重離開前的那段時間。
有人投喂,況曼不再眼饞路邊的小吃了。
這段時間,她吃了不少外面的東西,老實話,外面賣的東西好吃歸好吃,但也就那樣,真要比,還比不上她家孟大廚的廚藝。
況曼擡眸,看了眼天空:“走吧,咱們回白雲客棧吧。”
孟九重:“不去找楊家小公子?”
況曼神秘道:“我昨兒就找到了,不過……”
孟九重神情微頓,眼裏透起疑惑。
她什麽時候找到人的?
況曼笑而不語,轉身往白雲客棧走去。
孟九重眯了眯眼,跟上她腳步。
在快要走到白雲客棧當下,況曼額頭一蹙,突然剎住腳步。
旋即,她警惕擡頭,驟然往白雲客棧二樓的一處廂房窗口看了過去。
落後一步的孟九重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溫潤雙眼劃過暗沉,步伐一錯,筆直身姿毅然擋在了況曼身前。
二樓窗戶。
一身着暗色流彩上裳的婦人,輕倚窗邊,目光婉靜地看着大街上行走的人流。
她似乎察覺到樓下有人在看她,她側目,微微一笑,伸手将窗戶關上。
關上的窗戶,擋住了況曼探究的視線。
況曼擰着眉,半虛着眼,盯着窗戶看了一會兒。
片刻後,她似乎确定了什麽,嘴邊浮起個饒有興味的笑。
啧啧啧,武林人百變的身份,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城牆上那張黑了半邊臉的畫像,到底是怎麽畫出來的?
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