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溫岄趕過去時,醫鬧家屬手握着刀威脅其中一位女護士,要女護士告知陳醫生在哪兒。

身旁女醫生悄聲對溫岄說:“陳醫生躲起來了,這會兒都找不到他,我們騙他說陳醫生休假去了,他不信。”

“知道了。院長呢?”

“院長正在往這邊趕。”

溫岄靠近那位雙眼猩紅的家屬,他想要靠近的舉動被洞悉,那家屬一手揮着刀,一手抓着女護士的頭發,威脅着溫岄:“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一刀捅下去了!叫姓陳的過來見我!”

溫岄舉起雙手,表示他沒有任何危險。

他不緩不慢不急不躁地對家屬道:“我不會亂動,你別傷人,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我兒子送過來的時候還有氣,怎麽一到你們手上就沒了?救死扶傷?他媽的都是騙鬼的!”越說家屬情緒越是激動,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姓陳呢?那狗日的去那了!給我兒子陪葬!”

“我帶你去找他,你先把人放下,把刀放下。”溫岄試着再往前走一步。

家屬刀鋒朝着溫岄,胡亂揮舞驅趕着越靠越近的溫岄,“你別過來,我真的會殺人,反正我兒子也死了,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死!你別過來!”

在距離病人家屬兩米處停下,溫岄的手始終高舉,暗示家屬他沒有進一步的行為,柔聲說着:“你真要殺人可能再也見不到你的兒子。殺人犯法是要下地獄,你的兒子沒有犯錯,上的是天堂。”

溫柔的傾訴讓家屬恍惚了一秒,想起兒子離去時那慘烈的模樣,喃喃地道:“地獄?”

就這一秒的恍惚,溫岄猛地撲過去,家屬這才發現上當了,待到反應過來時,他的雙手被溫岄控制住,女護士趁機逃脫。

家屬反抗地很激烈,溫岄要避免弄傷他,又要阻止他的掙紮,給了家屬可乘之機。

混亂中,刀刺入了溫岄的手臂。

從安撫家屬到控制住到溫岄受傷,前前後後總共才三分鐘。

三分鐘後,醫院的保安最先趕來控制住了局面,再是警方趕到。

午夜十二點,醫院燈火通明,溫岄被扶着去隔壁院包紮傷口,他們才下樓,忽而被一道明光刺着雙眼。

醫院來了三兩個記者,也不知是誰透露的消息,聽聞醫院出事現下解決了,想采訪溫岄,明天本市社會頭版就有稿子過審了。

鐘毅打算替溫岄拒絕,溫岄卻接受了媒體五分鐘的采訪,最後他們院長來了。

溫岄看了眼人堆中的記者。

記者舉着長話筒,身後跟着的是一兩臺攝像機。

“姚院長,您對今天的醫鬧有什麽想說的?”

“我們采訪其他醫生,說今天能夠安然度過是因為這位實習醫生,您要怎麽表彰這位實習醫生?”

“這位實習醫生我聽說現在在檢驗科呆了很久,據我所知這位實習醫生是A大名列前茅的優等生,進檢驗科會不會屈才了?”

“這樣有勇有謀的醫生棄而不用太過可惜,他今天拯救了很多人。”

記者堵着姚院長,已經年過五十的姚院長挂着得體的笑,“我們實習醫生實習是輪一圈科室,不存在被壓在檢驗科一說,溫醫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正打算放在心內科安排經驗豐富的醫生帶他。”

“各位記者朋友辛苦了,我們去休息室吧,別打擾溫醫生休息。”

姚書瑜一直跟在姚院長身側,見到溫岄就要過來,被姚院長拖着走了。

鐘毅扶着溫岄去包紮傷口。

傷口不深,他們學醫的知道怎麽治療,不用麻煩別人。

塗上藥後,鐘毅看了眼時間,事情發生到結束總共才二十分鐘,卻像是過了很久。

他抿着嘴一言不發,包紮完後起身要走。

“鐘毅,你怎麽了。”溫岄嘗試着動胳膊,被一陣刺痛疼得不敢亂擡手。

“溫岄,你想過沒有,萬一今天那把刀刺的不是手臂而是心髒,你命都沒了,就為了那該死的科室?”

鐘毅和他是一起被調入檢驗課,鐘毅不明白當初他選的科室并不是這個。

他在學校成績很出彩,雖說是男護士,但分到好科室不成問題,可他偏偏被分配到這裏。

後來他碰見溫岄,兩人同病相憐,生出了依依相惜的意思。

現在,那個一心說努力提升自己的人,為了前途背着他聯系了記者。

他才知道原來溫岄有兩部手機,一部在他這裏,已經替溫岄放回了衣兜,另外一部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聯系了外頭的記者。

溫岄笑了一下,笑容依舊,像是從沒有變過,“我怎麽會忘了好兄弟?回頭我問問姚院長,咱倆一起調走,明天見報後我是圈裏紅人了,他不會拒絕這點小事。”

鐘毅愣了一下,抿抿唇,“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态度一下子軟了下去。

溫岄用沒受傷的手臂攬住他的肩膀,“放心兄弟,我懂!”對他眨眨眼。

鐘毅那點子扭捏的勁兒褪去,他的目的也達到了,高興地出去了。

溫岄揚起的笑頃刻消失,百無聊賴瞧着鐘毅臨走前遞過來讨好他的禮物,輕撇一眼,丢進垃圾桶裏。

靠在被椅上,周圍終于安靜下來,是屬于他的片刻安寧。

一旦靜下來,他口袋裏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他耳邊。

溫岄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還挂在游戲沒有關掉,也許太過匆忙鐘毅也沒有注意。

他翻着衣服口袋,手機的光有些亮眼,晃了一瞬才看清。

屏幕沒有關,游戲停留在結算界面上,那局很自然地是輸了,只是他發現麥沒有關,而舔瓶蓋的露露還留在房間。

那剛才的一切都被聽去了?

溫岄眼睛微眯。

那頭的林初洛發覺不對勁,尴尬地解釋:“那個……我可以說我剛結束游戲,真的不是故意留在房間裏的……嗎?”

二十多分鐘前,林初洛知道一竿風月有狀況時,同隊友說明了情況。

這局隊友說什麽都不信,嘲諷林初洛。

林初洛沒法子,他是聽見了一竿風月同一個男生的對話,猜測出了醫鬧了,把原委講與隊友解釋。

隊友清楚原因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轉,說理解一竿風月,但他們誓死不投降除非真打不過,說要帶着一竿風月贏下這局比賽。

奮戰了很久,當然還是輸了,林初洛承諾會給他們買一些皮膚作為補償,他正在加隊友好友來着,就要按退出房間發覺了一竿風月回來了。

現在林初洛是真尴尬,他撞上了也許對于一竿風月來說難堪的事,在游戲中時他也想關喇叭,偏隊友讓他開喇叭聽指揮。

此時此刻,林初洛是進退不得。

“你都聽見了?”溫岄問着。

“嗯……”

而後兩人沉默。

溫岄拿着手機,注視着舔瓶蓋的露露ID,他從未想過在另外一個陌生人面前暴露出自己內心的陰暗面。

他溫岄是個窮學生,從縣裏考入市區重點,再考入全國名列前茅的名校。

大一時雄心壯志認定自己是天之驕子,直到發現比你優秀的人大有人在,只能繼續埋頭苦幹。

後來逐漸明白,為什麽家裏人不肯讓他報考他喜歡的數學而是從醫,他不曾擁有過真正的天才頭腦,沒有天賦連課都聽不懂,從醫是剛需,相對穩定。

他入學後,勤奮努力像是個校花,只是為了證明他們在平庸中更耀眼一些。

大三即将結束的前一月,分派實習單位,再次給他上了一課,成績再好也沒有個好父親重要。

那能怎麽辦?

在适當的時候争取适當的時機爬上去。

不是他一人那麽想,與他要好的鐘毅不也在等待時機,要他拉上一把嗎?

游戲房間內的沉默持續到三分鐘,溫岄最後看了眼舔瓶蓋的露露頭像,删除好友,退出了房間。

既然如此,以後不能再和對方一起打游戲。

兩人一起玩了那麽久,溫岄一早清楚舔瓶蓋的露露脾性,是被家人寵愛到大的孩子,性情溫良,一眼能看到底。

大概此時舔瓶蓋的露露會覺得他惡心,就為了區區轉科室傷了自己逼迫院長,手段卑劣,他不再去她面前自取其辱。

溫岄給自己倒了一冰水,涼意凍得他胃部發緊,醫院昏暗的燈光照得他半張側臉模糊不清,仿佛隐入黑夜。

深深嘆息一口氣,他必須承認,自己對舔瓶蓋的露露是有不舍。

在什麽時候呢?大概在那天深夜,舔瓶蓋的露露訴說着她和父親的矛盾。

那天白天,溫岄申請轉科室的報告被退回,理由是在檢驗科的實習沒有過關。

他很清楚,誰的手筆,因此難眠。

那晚,溫岄心情同樣不好,想找個人傾吐,他朋友多能夠真心理解他的少之又少,舔瓶蓋的露露恰巧出現。

按照他的性格,明天還要上班的情況下,不會同誰聊那麽久。

收拾心情回宿舍,醫院宿舍的味道一直不好聞,他閉上眼忍受着。

宿舍沒有空調,A市的夏天很熱,溫岄覺得冷,尤其是被刺傷的手臂。

他想給父母打電話,可父母同他說的永遠是家裏缺這個缺那個,不顧他的情緒說着他不想聽的話。

手臂發疼,始終睡不着,硬生生挨到了天亮。

鬧鐘響後,他打開某鵝,主任同他說今天上午休息,下午要他去心內科報道。

另外收到了許多恭喜他的信息,他一個都沒點開,找到了舔瓶蓋的露露聊天框,打算删除好友。

發現昨晚深夜舔瓶蓋的露露發了好幾條語音信息在他聊天框中。

溫岄停頓,猶豫着要不要點開,最後他還是點開了,放到一邊刷牙。

宿舍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信息語音毫無預兆地發出一頓慘烈的哭與挨打聲,大到溫岄接水的杯子沒拿穩倒在地上。

“嗷嗚!爸!別打!我真的沒有網戀!”

“沒網戀怎麽深更半夜和男的聊天!你給老子過來!”

“嗷嗚嗚,你誤會了,只是在打游戲!”

“那麽晚打游戲也是欠打!”

接着是一聲比一聲響亮的痛苦嚎叫與揍人的聲響。

“一竿風月!你快點上線解釋!你把我删了幹什麽!!我爸以為我心虛了!!”

“一竿風月!!”

溫岄:“……”

沒忍住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說:

叮,可愛溫已上線(︶);

感謝支持!(^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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