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馨容候在太後的身邊,微低着頭,心中暗道:她這才剛進宮,先是遇到皇後,這會兒又是貴妃,後宮可真熱鬧。

太後是一個脾氣溫和,性格慈善的老太太,不知道她在其它人心目中是不是這樣,反正在沈馨容的心裏是這樣。太後平日裏不怎麽管後宮的事情,她只管安心享福養老,修身養性,後宮裏的妃嫔們除了規定的時候來問安,平常不會來鬧太後,也不敢來鬧太後。

這會兒沈馨容剛到沒多久,肖貴妃就跑來了,太後稍微一想就知道她過來是為了什麽。

看熱鬧來了。

太後還是一貫的好脾氣,讓人出去把肖貴妃傳進來。

不一會兒,大殿門口就傳來清脆爽朗的女聲:“太後,臣妾聽說沈三小姐進宮了,那樣漂亮嬌美的可人兒,讓人見了就心生歡喜,臣妾等不及就巴巴地跑來了,太後可千萬不要怪罪臣妾哦!”

伴随着撒嬌耍癡的說話聲,一個打扮明豔的美人從外面步入殿中,她一頭黑發梳成飛仙髻,發髻上插着釵環,金光閃閃,華貴逼人,飽滿的額頭貼着用紅寶石薄片做成的鳳仙花花钿,一雙漂亮的鳳目顧盼神飛,瓊鼻小口,唇瓣上塗着唇脂,美豔非常,她一走入殿中,給整個大殿都增添了一抹鮮豔的亮色。

太後打量着肖貴妃,道:“你倒是跑得快,哪兒有熱鬧你都第一個來,哀家還能攔着你?”

肖貴妃走上前,行了禮,笑道:“太後慈愛,最是疼臣妾了。”

太後指着肖貴妃,轉頭跟沈馨容道:“你看看她這張巧嘴,甜得跟吃了蜜一樣。”

肖貴妃道:“能讓太後高興,臣妾多吃些蜜糖也是好的。”

一通話,把太後哄得很開心。

肖貴妃漂亮的鳳目看向沈馨容,嘴角彎起,很是歡喜的樣子,“沈三小姐好久不曾進宮了,今日一見,比上一回長得更漂亮了,水靈靈的,真叫人喜歡,我記得沈三小姐就快要及笄了吧,及笄之後就是大姑娘了,我剛好得了一匹顏色豔麗的妝花緞,配沈三小姐這樣的美人兒最好。”

說着話,肖貴妃就讓伺候的宮女把帶來的妝花緞送上來。

寸金換妝花,肖貴妃讓宮女送上來的妝花緞更是上品,花色搭配鮮豔亮麗,做工精致,應該是貢品。

沈馨容自覺無功不受祿,不敢收肖貴妃送的妝花緞,微微偏頭,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太後。

她進宮才這麽一會兒,肖貴妃就巴巴地跑來看她,還給她送這麽貴重的妝花緞,她實在是內心忐忑不敢收啊!

太後接收到了沈馨容求救的目光,卻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笑着跟沈馨容道:“貴妃既然要給你,你收下便是。”

沈馨容那個心焦啊,她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啊,太後,她是不想收啊,你怎麽就讓我收了呢?

雖然不太想收,但是太後都已經發話了,沈馨容也只好把貴妃送的妝花緞收下。

肖貴妃見沈馨容收了東西,嘴角彎起一抹惬意的笑,皇後先前故意讓人把沈馨容進宮的消息傳給她,別以為她不知道皇後打的什麽主意,皇後就是想讓她來碰一下沈馨容,最好她能搞點兒針對沈馨容的事兒,皇後就能坐收漁翁之利,可她又不是傻的,皇後主意打得好,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跟沈馨容搞好關系,讨好了太後和皇上,那才是更有利。

“沈三小姐,你有空到我瑤華宮來坐坐,我宮裏新得了一只會說話的鹦鹉,教它說什麽都會說,可愛得很,你來看了鐵定喜歡。”肖貴妃打定主意跟沈馨容搞好關系,态度溫和地邀請她。

肖貴妃都這麽熱情了,沈馨容還能怎麽辦了,自然是一臉乖巧地應了,答應回頭得了空就去瑤華宮坐坐,至于去的可能性,跟皇後那兒一樣,她相信只要有太後護着她,太後不放人,肖貴妃就不敢做什麽。

不過肖貴妃的熱情和積極還是讓沈馨容覺得有點奇怪,以前她進宮陪太後的時候,這些後妃們都沒有這麽積極地要拉攏她,今年不知為何她們都變了,先是皇後,再是貴妃,一個個的跟變臉一樣。

沈馨容不禁在心中嘀咕,難道是因為她之前年紀還小,她們覺得她不過是個小姑娘,拉攏她也沒什麽意思,但是現在她快要及笄了,所以就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了?

這麽一想,沈馨容覺得似乎也能解釋得通。她忽然就有點明白她們這麽熱情的原因了。只是上輩子她們怎麽又沒有這麽積極了?

沈馨容回想了一下,好像上輩子她在拒絕寧王殿下求親之後,拒婚的傳言也是滿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她一次出外逛街,在玲珑閣遇到姜萍萍,兩個人同時看上了一對镯子,誰都不肯相讓,姜萍萍就故意拿她和寧王蕭楚軒的事激她,她當時很氣憤,就當衆說她早就心有所屬了,除了她心裏的那個人,她誰都不會嫁。

這些話很快就傳開了,還傳進了宮裏,讓太後和皇帝都知道了,皇帝還問過她要不要給她賜婚,她當時不好意思害了羞,就沒答應。

可能就是這樣,那些原本對她有心思的人,在得知她已經心有所屬後,就覺得再對她動心思也沒什麽大用處了,何況她還有太後和皇帝撐腰,只要她在皇帝那兒拿到了賜婚聖旨,其它人再努力都是白費功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這輩子的情況卻是不同,她沒有對外說過“她心有所屬”的話,而她又恰好拒絕了寧王蕭楚軒,少了蕭楚軒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其它有意的人就覺得自己會更有機會了,比如肖貴妃就有意給她的兒子楚王蕭楚升拉這個關系。

為什麽沈馨容會這麽确定肖貴妃是為了她的兒子蕭楚升了?那是因為沈馨容跟蕭楚升差不多大,沈馨容小時候常進宮玩兒,跟蕭楚升關系處得還挺不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還有最最關鍵的一點,蕭楚升還沒有定親,肖貴妃最近最操心的就是蕭楚升的親事了。

沈馨容把這些事情理了一遍,心裏有了數,也知道後面該怎麽行事了。

上輩子她愛了一回晉王蕭楚庭,在他當了皇帝之後,奉蕭楚庭的旨意進宮為妃,最後卻落得那樣凄涼的下場,不僅賠了紅菱,賠了家人,最後還賠上了自己的命,一點兒都不劃算,這輩子她不管是皇後的兒子晉王蕭楚庭,還是貴妃的兒子蕭楚升,都要離得遠遠的,誰都不招惹了。

肖貴妃在壽康宮待了許久,直到太後說乏了,她才離開。

沈馨容扶着太後去了寝殿休息,太後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道:“你放心,只要你不願意,哀家和皇上不會随便讓你嫁人。”

原來太後也看出來了。

沈馨容知道太後這麽說是讓她安心,不管其它那些人有多少心思,最後還得她和皇上點頭,不是誰都能娶她的,也不是誰都有這種殊榮。

“臣女不想嫁,臣女就想多陪陪父兄,陪陪太後。”經歷過上一世,沈馨容說的是真心話,不嫁人她還是父兄的掌心寶,他們會護着她寵着她,平平安安一輩子。

太後聞言卻笑了,但也沒把她的話當真,只是道:“好好好,容容就留下來陪哀家這個老婆子,一輩子不嫁人。”

沈馨容笑着扶太後上了床,一直守在旁邊,手拿扇子輕輕地給太後扇着風,直到太後睡着了,她才輕輕起身走出去,交代了伺候的人小心聽着動靜兒,等太後醒了就來叫她,她才回到隔壁太後給她安排的屋子休息。

因着太後每年總會讓沈馨容進宮住上幾回,在壽康宮裏,太後便一直給她留了一間屋子,裏面一應物件擺放齊全,穿戴的衣物和首飾太後也都給她準備好了,每日還專門有人來打掃,就像她一直住在這裏一樣。

但實際上沈馨容知道,這間屋子以前是太後給她母親吳婉秋準備的,她母親十三歲之前都是在宮裏生活的。後來吳婉秋病逝了,才又把屋子留給了她。

天氣還是有點熱,但屋子裏很涼爽,沈馨容進宮到現在也累了,便靠在窗邊的榻上小憩。

迷迷糊糊中,沈馨容像是聽到有個輕柔的女聲在叫她,“容容,容容……”

她聽得不甚清楚,那女聲時遠時近,她想努力睜開眼去看,可眼皮子上像是吊着千斤重的大石頭搬,怎麽也睜不開眼。

她在渾渾噩噩中,隐隐約約看到有一個粉色的身影從她身邊走過去,她覺得那個身影很熟,非常非常熟悉,還很溫柔,很親切,帶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努力地去想那個味道,猛然間她就想起來了,那是她的母親吳婉秋,那是她住在這間屋子裏的樣子。

“母親……”沈馨容激動地叫了一聲,人跟着醒過來。

屋子裏靜悄悄的,還是她來時一樣,屋子裏根本沒有吳婉秋的影子,她不過是在做夢罷了。

太陽漸漸偏西,沈馨容在榻上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她很想吳婉秋,她已經走了七年多了,她真的很想她。

門口有腳步聲傳過來,驚醒了沈馨容,她朝門口看過去,是太後身邊的宮女紫煙。

紫煙從門口走進來,道:“沈三小姐,原來你在這兒,太後醒了,正在找你。”

沈馨容打起精神起身,跟紫煙道:“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紫煙便去給沈馨容打了水,伺候她重新洗了臉,收拾妥當了,才去見太後。

陸公公正在跟太後禀告事情,沈馨容在正殿外面等了一會兒,聽到太後叫她了她才進去。

太後還跟之前一樣,招了她到身邊坐,又親切地問她晚膳想吃點什麽,她好讓人去傳話,讓禦膳房做。

沈馨容報了幾道菜名,太後聽到那幾道菜名後靜默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讓人去傳話了。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就聽到外面傳來通傳聲。

“皇上駕到!”

敞開的正殿大門,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

沈馨容連忙起身行禮。

皇帝蕭景曜走上前,虛扶了沈馨容一把,免了她的禮,準了她起身。

沈馨容謝了恩,便站起身恭敬地候在旁邊。

皇帝蕭景曜又給太後請安,太後關心道:“皇帝這會子過來,可用過晚膳?”

皇帝蕭景曜回道:“并未,剛忙完政事,便過來給母後請安。”

太後道:“政事雖然重要,但身體更重要,皇帝辛苦了,留下來一起用膳吧。”

皇帝蕭景曜點頭應下。

太後便命人傳膳。

不多時,禦膳房就把晚膳送了上來,各色菜肴擺了滿滿的一大桌,菜色精致,色香味俱全。

沈馨容站在太後身邊,乖巧地要伺候太後用膳。

太後笑看着沈馨容道:“哀家不用你伺候,你坐下陪哀家和皇上一起吃。”

沈馨容剛想說這不合規矩,就看到皇帝蕭景曜投過來的目光,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打量了片刻,開口道:“坐吧。”

帝王威嚴,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即便知道他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疼愛,沈馨容也不敢說一個“不”字,自然是聽話地坐下來,拿起筷子吃飯。

沈馨容面前正好擺着一碗芙蓉羹,那是她喜歡吃的東西,她便拿了勺子,一連舀了幾勺芙蓉羹吃。

宮裏吃飯有宮裏的規矩,即便再喜歡吃的食物也不能多吃,不然就要被撤下去,很久都不會再上桌。

沈馨容怕被人發現她一連吃了幾口芙蓉羹,偷偷擡眼,正好跟對面的皇帝蕭景曜目光撞上,吓得她心髒猛地一跳。

對面的皇帝蕭景曜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專注,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像是看她看得入了迷。

她被皇帝蕭景曜的眼神吓得不輕,心跳如鼓,心慌意亂思索着該怎麽辦,卻又敏銳地發現不對,皇帝好像沒有在看她,他只是把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通過她仿佛看到了別的人。

皇帝通過她看到了誰?

沈馨容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又吓了一大跳,心跳得更快了,怦咚怦咚地一通亂跳,慌得連手上的筷子都要拿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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