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返程

難怪栗玦總嫌她做多餘的事!

是啊!

那可不嘛!

她為栗玦操的第一份心就是錯的, 害她不能好死,只能賴活。

她對她的怨怼,她活該受着, 可她為什麽就是學不懂教訓呢!

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管這個女人的,她的世界太複雜,連當事人自己都梳理不清,她這個局外人又何必摻和進去。

王語非必須像這樣再三提醒自己, 才能面無表情地扣上安全帶, 拉起手剎準備駕車出發。

栗玦卻是在小王意料之外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角, 還是那樣柔韌不容拒絕的力道:“你生氣了?”

王語非狠狠地扭過頭, 撇着嘴道:“有些人自己不顧惜身體, 難受了關我什麽事!我才懶得為這種事情生氣。”

卻見栗玦歪着眉毛,一臉洞悉先機的表情,仿佛在說:看吧, 你這不就是在生氣嗎?

小王被噎了噎, 那話怎麽說來着?

既然還會動氣,那就說明仍是在意。

好在栗玦沒有做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 而是冷靜道:“你這樣賭氣上路存在隐患, 這才是不顧惜我們兩個人的性命。關于我和毛總的事,我可以跟你解釋的。”

“解釋什麽,我才不想聽......”

喂,等等?

這話趕話的,怎麽一下情勢扭轉了去,她反倒像是那個不占理還無理取鬧的。

王語非及時止損地拍了拍腦袋, 說:“要聽也是可以的,但取不取信全在我!”

“哦——”栗玦拉了個長音,睇着她的目光有些難以捉摸。

或許直到許多年後, 王語非再回頭審視自己當下的發言,也不會發覺栗玦從這句句子中品味到的“原來這家夥是個大傲嬌”的隐匿心情。

而栗玦也果然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但凡小王想知道的事,她不會隐瞞。

她将自己的處境剖開來看,和王語非起初猜想得差不多。

看似萬人之上風光無限,實則多方牽制腹背受敵。

截至目前,今年同期的營收額較去年有所下滑。說到底,無論她如何如何大刀闊斧興變革,最後都得拿出數據說話,否則很難服衆。

栗玦甚至還把自己是被葛如雪一路力保上位的事告訴了王語非。

“除了葛董事,沒人看好我。”栗玦唇角牽出一抹殘忍的弧度,“或者說,就連葛董事也并非因為看好我,才選擇拉我一把的。”

天秦內部的痼疾她動不了,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只是個不被承認的赤腳醫生。

因而不論是毛總還是其他什麽總,栗玦現在所能做的,就是不顧一切地去外面拉資源,那才是真正能為她所用的籌碼。

“你別看毛總很不入流的樣子,也正是這樣一個人,路子野,狐朋狗友多。”

“我只是擔心你在他那裏吃虧,昨天你是帶着華特助一起去的麽?”

“沒有。”

“诶?這樣的場合他不是應該跟着去麽?”

栗玦垂下眼簾道:“有些事情我不想讓他知道得太詳盡,畢竟他是葛如雪的人。”

王語非驚詫不已:“華特助他不是你提拔上來的嗎?我以為......該怎麽說呢,他應該是你的心腹才對吧?”

栗玦滿眼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這個位子,可比你想的還要岌岌可危。”

栗玦對時局的概括深入淺出,王語非聽懂了。

然而正是因為聽懂了,她才發現自己在這場暗流湧動的公司內鬥中,真就只是一個無能為力的路人罷了。

她幫不上忙,在栗大小姐做出這番自我厭棄的表達時,即使是簡單地附和或出謀劃策,她也......

做不到。

王語非的心暗寂下來,卻是聽見栗玦說——

“我告訴你,不是為了尋求你的幫助。你是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有一個這樣的人能聽我說話,就足夠了。”

“栗總......”酸楚難當,王語非的嗓音梗在喉間。

信任,原來可以诠釋出如此意義。

“該回去了。”栗玦将額頭抵在車窗,做了一個平淡的收尾。

明明這樣的情景應該被稱作“傾訴”,但栗玦太過利落,就好像該結束時必須果斷結束,而不再計較結束本該是個什麽樣子。

栗玦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她總是能将一些分量極重的話,說得輕如鴻毛。

小王想,或許這就是栗玦獨有的氣質吧,迷失于黑暗的人從來不懼怕陷進更深的陰霾。

可她一忍再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這股子自告奮勇的沖動:“栗總,以後你帶我去吧。”

栗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指什麽?”

王語非很是誠懇地意圖說服栗玦:“應酬的時候帶上我呀。就拿我當司機使喚,你進去之後,我在車裏等你,這樣大家都能安心。反正我在公司下了班,本就應當在你家裏繼續上班的,只不過是偶爾換個地方罷了。”

隔了半晌,栗玦才扔下一句“随你”,而後将視線挪向窗外,再沒往回看。

還是經典的“随你”句式,但這次小王卻敏銳地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

月挂高空,夜風如嘯。

回到了栗玦所居的小區,王語非熟練地将車停好,方方正正地壓在停車位的中心。

栗玦半阖着眼,伸手去摸靠近她這邊的門把手。

“等下,栗總。”王語非迅速脫下外套遞給她,“外面風大,你把我的衣服圍在肚子上,別受涼了。”

栗玦虛虛地看了她一眼,語帶嫌棄道:“這件外套,我記得你是上周三開始穿的吧。”

王語非:“???”

不、不是吧?

就連她自己都只大概記得是上周換過的外套,栗總居然能一口說出準确日期?!

盡管早就弄明白了栗玦根本沒有像栗瑤說的那樣偷偷癡.漢着她,但......

你明明對我沒意思,怎麽掌握我的信息比我這個當事人還更精準到位啊!

小王都不知道該從何吐槽起了……

栗玦終究還是接過了小王的衣服,把它揉作一團抵在腹部。小王下車繞到她那邊替她打開了車門。

“反正你回去就會洗澡了。”王語非低着頭,忽然道。

栗玦動作稍頓,顯然想起了兩人見面的第一天,小王當時也是将外套借給她,抖抖索索地保證外套是新洗的。

她說什麽來着?

說的好像就是“反正我回去會洗澡的”。

時間一晃,這家夥膽子倒是長了不少,直截來一招以彼之言堵彼之嘴麽?

相處久了,無形的拉扯,無形的靠近,無形的相知。

不知牽引出了何種情緒,栗玦竟是輕輕笑了。

如栗玦本人一般冷徹的月光,在她的面容上流淌成一捧清輝。

兩冷相遇,卻在交彙之時迸出一股子溫熱來。

被這溫度燎到的王語非心裏燙哄哄的,她震驚地合不攏嘴,原來!!!

當栗玦由衷笑出來時,她也是有酒窩的!!

該說不愧是姐妹麽,栗玦和栗瑤一樣,笑起來都有酒窩。

但栗玦那一縱而逝的笑,對王語非來說,顯然更加彌足珍貴。

畢竟冰山消融的反差,誰看了不叫一聲絕呢?

“你還愣着幹什麽?”此時的栗玦早已斂去笑意,走出兩步後嗔怪地回頭望來。

一眼看出栗大小姐強忍着痛步履勉強,王語非撓了撓頭道:“哦,沒什麽,我就在想要不還是我背你回去吧?”

栗玦神色複雜,緊抿着唇道:“不必了,我不喜歡你背我。”

小王聽得一腦袋問號,被人背又不需要出什麽力,還有喜不喜歡的說法嗎?

她喃喃咕咕道:“我背人的技術應該挺好的啊......”

上次雖然跑得急了,但她自覺把栗玦護得穩穩的,沒太颠着她。

“不是這個問題,”栗玦很是無奈地輕嘆,“你背我,會讓我想起你救我那一天的事。”

啊......

原來如此......

十三年前,個頭還沒長開的小小王吃力地将身負重傷的栗大小姐撈到背上馱去瓦皮推車。

那樣的細節,聯結着栗玦所有痛苦的回憶,理應統統抛除才好。

她怎麽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呢!

王語非為了做出補救脫口而出:“栗總,那我還是抱你回去吧!”

不能背,咱還能抱呀!

小王說完還特有架勢地弓起大臂,祭出在老家扛着大肥豬走二裏地的氣概來。

卻是遭逢向來禮教很好的栗玦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記白眼:“你別忘了你也是個女孩子好麽?你覺得我會拿你當壯丁使?”

不過如果真的換成一個壯漢,那栗玦也根本不會給他摟摟抱抱占便宜的機會。

所以這恐怕是個悖論吧,她就是不想讓任何人近身。

王語非不高興地扁扁嘴:“我也是怕你疼得緊了,在哪摔着。”

“心領了,但這樣一段路,我還走得動。”

“好吧,知道了……”

嘴上答應着知道,但王語非還是謹慎地放緩腳步,落在栗玦身後,生怕對方有個好歹,她可以及時搭一把手。

迎着風,栗玦默默收緊擋在腹部的外套。

此刻心頭積聚的情緒很難形容,如果非要去說,那或許就是一種全然信賴的安定感吧。

......

回到家之後,王語非忙不疊地打開空調,催促栗玦洗個熱水澡暖身。

待栗玦洗完回到卧室,發現床頭擺滿了各式有助緩解痛經的物件,有毛毯、暖寶貼、熱水袋和紅糖姜水,就是沒有她剛才囑咐她上公司去取的止痛片。

栗玦環顧一圈室內,這家夥确實沒把止痛藥給她放進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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