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路婆婆
“展堂主還是不願意說嗎?”赤須大漢這樣問的時候,展鹿便知道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他完全可以把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訴他,然後讓他交出解藥。
但展鹿不能這麽做。沒有人比別月樓的兩大護法和五大堂主更了解別月樓主是怎樣的人。
“送他上路吧!”赤須大漢從展鹿的眼神中已經得到了答案。他說完便走入林中,身影緩緩消失。
黑衣人群擁而上,他們并不是烏合之衆,他們訓練有素,手法陰詭,動作十分迅捷。
展鹿雖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奈何身上的劇毒讓他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他已感覺自己的真氣變得混亂無常。
他是強弩之末。就在黑衣人即将逼近他的時候,他将手裏的雁尾樘掄起,在前方劃出一道道光芒,那長有九尺的雁尾樘竟恍若成了一條長鞭,皆往黑衣人的頸處掠去。
他這一招“雁過無聲”着實十分厲害,镗杆以力取勝,直打得幾個敵人胸骨破裂,镗叉則像幾把利刃,直逼敵人咽喉。當即有七八個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
見黑衣人長劍又刺了過來,展鹿拔地而起,在空中一個旋轉,單臂握緊雁尾樘,直刺入敵人陣中。這群黑衣人心裏重重一驚,身軀迅速向後扭去。
雁尾樘突然折了個方向,迎着當中一個墨衣人的的面門砸了上去。只聽得“哇”的一聲,那墨衣人面龐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掙紮不起。
展鹿輕落在地面,又要發力時,突然覺得劇毒攻心,狂吐一口鮮血,雙腳癱軟下去。
這幫黑衣人迅速将他圍住,又把劍刺了過來。
展鹿身上中了四劍,一劍刺入他的左臂,其餘三劍皆劃過他的脊背。他在地上翻滾,旋即左手往地面一撐,整個身體滑向湖面下方。
衆黑衣人又追上去,有一人躍在空中,猛斬一劍下來。
展鹿右臂一振,手裏的雁尾镗彈射上去。
空中灑下一片血花,那人的內髒和腸子皆已脫離他的軀體。
雁尾镗帶着一些內髒和腸子,飛上高空後,紮入一棵巨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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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即使就要死了,也令人可怕。展鹿便是這樣的人。
這些殺手越怕他,卻也越憤怒。
他們的劍刺進展鹿的身體,這一次,一共有七把劍。
七把劍同時紮入他身體裏,展鹿成了一只刺猬,往斜坡滾下去。直到被一塊石頭擋住,他的一半身體才沒有沒入湖裏。
有個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他慢慢蹲下去,把手指放在展鹿的鼻子下查探一番。
他說道:“死了。”
其他黑衣人如釋重負。
此時,有一人說道:“把他的屍體丢進湖裏!”
幾個黑衣人走過去。
不遠處傳裏一陣歌聲。這歌聲是一個少女發出的,聽起來又柔美又可愛。
“算了,快離開此地!”剛才說話的那個黑衣人緊張地說道。
他們迅速蹿入密林深處。
仙女湖又歸于平靜,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個歌聲離這裏越來越近了。
一個竹筏慢悠悠地漂過來,竹筏上站着三個人,正是段允劍、李墨痕和別暮雪。
別暮雪一直在唱歌,她的歌聲讓仙女湖增添了許多浪漫。
她現在不唱歌了,說道:“這是路婆婆教我的歌!路婆婆從小都特別疼愛我,改天我就帶你們見見她!”
李墨痕說道:“路婆婆一定是個特別可親的人?”
“嗯……可親嗎……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她不愛說話,還總愛管着我!”
李墨痕嘆道:“她一定是特別疼愛你才愛管着你。”
“哼!”別暮雪別開頭,說道:“你這臭小子,就會幫別人說話嗎?”
她的視線正好停留在湖岸,她便看見那裏的血和屍體。
別暮雪驚叫出來,撲到李墨痕懷裏。
“暮雪,你怎麽了?”李墨痕一臉愕然。
“那裏!你們快看那裏!”
段允劍和李墨痕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看來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惡戰。”段允劍淡淡地說道。他發現湖水還有一些紅色,湖面上漂着一些木板。
別暮雪捂住了嘴巴,微微顫抖起來。
“你沒事吧?你若害怕,不要看就是。”李墨痕說道。
別暮雪搖搖頭,說道:“不……是……是展叔叔……”
段允劍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你認識他?”李墨痕問道。
別暮雪道:“他……他是我爹爹手下的人……是我們別月樓的五堂主之一……”
段允劍對李墨痕道:“劃過去。”
李墨痕把竹筏移動到岸邊,三人都跳了上去。
展鹿全身被血液浸濕了,下半身泡在水裏。看起來十分吓人。
段允劍喃喃說道:“河東萬馬将軍展鹿,他的武功不凡,怎會落個如此下場……”
李墨痕不敢多看展鹿的屍體,他将頭別開,心情顯得十分沉重。
別暮雪說道:“展叔叔是我爹爹最信任的人……為什麽有人要害他?”
段允劍道:“這些人不是要害他。”
別暮雪道:“沐容,你是什麽意思?”
段允劍說道:“他們是要除掉別月樓。”
別暮雪很吃驚,也很害怕。她看着段允劍。
段允劍說道:“展鹿是別月樓五大堂主之一,殺掉他,就是消弱了別月樓的力量。”
李墨痕說道:“也許這只是他的仇家呢?”
段允劍又搖搖頭,說道:“戰鬥是發生在湖中的,而且湖底肯定布置好了一切機關和陷阱,如果殺手只是想殺展鹿,完全可以在湖中就将他殺死。”
李墨痕看着湖中已經沉了大半的木船,又發現那裏還有沒完全淡去的鮮血。
李墨痕道:“殺手故意讓展鹿上岸,是為了什麽?”
段允劍道:“他們想從他那裏獲得信息。展鹿知道的信息,只能是別月樓的。”
在這一刻,別暮雪的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片段,她仿佛看見自己的父親被人砍去了腦袋,倒在血泊裏,倒在她的面前。她突然回過神來,臉色慘白,滿頭冷汗。
李墨痕安慰道:“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你爹或者沒什麽事呢!”
段允劍說道:“別月樓沒那麽容易倒下。”
“你看!”李墨痕說道:“我師父都這麽說了,暮雪,你該放心了吧?”
別暮雪點點頭,說道:“我要馬上趕回去告訴我爹爹,讓他小心!”
段允劍淡淡說道:“不必了。”
別暮雪道:“為什麽?”
段允劍望着遠處,說道:“他很快就會知道的。”
遠處的腳步聲迅速向這裏靠近,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上百條人影同時出現在他們面前。
“你們是什麽人?!”那人群中有一大漢問道。
別暮雪看了他們的服裝後,便說道:“你們給我站住!”
別月樓的勢力究竟有多大沒有人知道。大部分人并沒有親自看過別月樓主,自然也有些人不認識別暮雪。
那人喊道:“都給我帶回去!”
別暮雪憤憤地喊道:“你們的樓主就是我爹爹!你們誰敢造次?不想活了嗎?”
那群人怔了一下,面面相望。
“都住手!”人群後面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聲音發出來的時候還在十丈之外,聲音結束時,這人已在眼前。
“路婆婆……”別暮雪像只乖巧的小鹿看着眼前這個老妪。
老妪滿臉皺紋,頭發雪白,微微佝偻着背,表情看起來冷冰冰的。
“參見路婆婆!”那上百個人竟都跪了下去。
路婆婆冰着臉,瞪着別暮雪道:“還不給我過來?”
別暮雪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李墨痕。
“還看什麽看?成何體統?!”路婆婆斥了一聲。
別暮雪走到她面前。
“晚輩見過路婆婆!”李墨痕向他行了個禮。
路婆婆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小子怎麽認識我?”
李墨痕道:“晚輩聽暮雪講起過婆婆。”
“暮雪?”路婆婆瞪大一雙眼睛,說道:“叫得那麽親昵,你們是什麽關系?”說罷,只見她身影一晃,李墨痕竟已被抓了過去。
除了段允劍,沒有人看到她移動半步。
“路婆婆!路婆婆!”別暮雪着急地抱着路婆婆的手臂,撒起嬌來,“你快放了他吧!”
路婆婆側着頭看着她,說道:“快從實招來,你們是什麽關系?”
別暮雪臉上泛起紅暈,卻又說不上來。
李墨痕道:“晚輩和暮雪姑娘是好朋友。”
路婆婆冷冷地将李墨痕推将出去。
別暮雪不知道該為他的回答高興還是不高興,默默低下頭,顯得十分安靜。
路婆婆看着前方的屍體,她沒有詢問,就好像她早已知道這一切事情。她揮了揮手,身後兩個別月樓的幫衆走過去,把展鹿的屍體擡起來。
“路婆婆……”此時,一個高瘦個子的大漢走到她身邊。
路婆婆看着他。他把手指指着上方。
路婆婆一看,一棵樹上紮着一把兵器,那把兵器明明很重,卻像一支箭射進了樹幹裏。
“展堂主的雁尾镗……把它取下來。”
那人領命而去。
段允劍擡頭望着那把兵器,他甚至想,人和兵器是否也一樣,兵器沒了主人,也許只是普通的兵器,人若沒有了目标,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路婆婆始終沒有問段允劍的身份,她只是暗暗打量了他幾下。
她仿佛沒有看到其他人,只對別暮雪道:“你爹都快被你氣壞了!”
別暮雪略帶歉意:“爹爹他怎樣了?”
“他病了。”
“真的?爹爹他沒事吧?”
“哼!你再不回去,就只能給他送終了。”路婆婆冷冷地說罷,招呼手下都退下去。這上百個人竟一下子就消失了,又好像沒有出現過一樣。餘下的四五個人守在路婆婆身邊,看起來每個都是高手。
一匹棕馬從遠處而來,然後停在路婆婆身邊。
“上馬!”路婆婆對別暮雪道。
別暮雪猶猶豫豫,卻還是輕輕躍上了馬。她回首望着李墨痕,正要說話時,路婆婆道:“還看什麽看?馬上送小姐回去!”
有兩個漢子立刻閃到馬的身邊,其中一人拉住缰繩。
別暮雪提高嗓音道:“我要帶他們回去!他們是我的朋友!”
路婆婆不理她,伸手在馬身上輕輕拍了一下,那匹馬嘶鳴一聲,奔了出去。
李墨痕搶幾步過去,喊道:“暮雪!”
別暮雪又回首揮着手,說道:“傻小子!你一定要去找我啊!”喊罷,兩眼垂淚,嗚嗚哭了起來。
兩人第一次體會分別的滋味,說不盡的悲傷。
路婆婆搖搖頭,瞪了李墨痕幾眼,突然向遠處一個起落,施展輕功而去。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段允劍和李墨痕,還有地上黑衣人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