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顧氏集團。

顧清行前腳進辦公室, 後腳聞白就端了杯咖啡過來，無糖，苦味彌漫。

“會議紀要發您郵箱了。”聞白放下咖啡, “創美負責人約了您下午三點。”

顧清行點了點頭, 交代他，“倫敦那邊你和張經理接洽，盡早落實。”

聞白颔首。

顧清行難得遲來公司，精神稍微不振，聞白關切過問，對方擺了擺手, 想起什麽，和他确認, “愛倫醫生那邊什麽時候有空到平城來？”

“下周三。”

“行。”顧清行沒再說，聞白退了幾步出去。他端起咖啡喝了口, 苦味讓酒後的腦子更加清醒, 出差半個月也積壓了許多事，容不得他休息，午後簡單吃了工作餐，閉眼小憩幾分鐘, 繼續投入工作。

手機振了下，沒注意。

冷不丁地電話打進，是他的私人號, 顧清行偏眸, 是沈書念的名字。

稀奇。

她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顧清行神思被電話攏了過去，淺皺的眉心緩緩放松, 拾起手機接通。

“喂。”

“密碼。”

那邊言簡意赅。

顧清行靠向椅背, 雙腿放松, 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日光，沒明白她的話。

追問：“什麽密碼？”

沈書念的音色透過話筒傳來有些高貴冷豔，“你黑卡的密碼，我刷不了。”

“抱歉。”

是他的疏忽，給人卡不給密碼，過錯，顧清行立刻報出六位密碼，“012107。”

“收到。”

沈書念一本正經，“挂了啊，拜。”

顧清行薄唇張了張，那邊就只有嘟嘟聲，無情的很。他搖頭輕笑，看着對方挂斷的界面看了半天，輸入密碼是不是代表她願意花自己的錢。

放下時，馮昱信息來了。

馮昱：[哥，你醒了吧。昨晚你也是的，喝那麽醉，害的沈小姐給我一頓罵。]

顧清行凝神：[她罵你？]

馮昱：[對啊，她可是為了你對我劈頭蓋臉的罵，就差指着我鼻子了。]

他薄唇彎了彎。

但馮昱口說無憑，他昨晚直接喝斷片，連什麽時候到家的都不知道。

像是知道他不信。

馮昱拿出陳萬欽教的那招，将視頻拷出，名稱備注為“沈小姐沖冠一怒為藍顏”發了過去：[視頻為證！酒可是你自己喝的，怪不到我。]

顧清行點開他發的視頻。

是他昨晚去的包廂，光影忽明忽暗，從沈書念推門進來到馮昱過去搭話，再到她對着馮昱說話，視頻播放清楚，說話聲也能夠清晰聽到。沈書念戴着口罩，但不難看出心情不虞，看馮昱的眼神藏不住生氣。

而自己爛在沙發上。

顧清行捏了捏眉心，這麽糟糕的狀态竟然被她看見了，聯想到沈書念守了自己一夜，他應該沒有酒後發瘋吧。視頻很短，他重新看了遍。

馮昱發來消息：[信了吧。]

[我這不僅有沈小姐替你罵我的視頻，還有她從進酒吧到扶你出酒吧的，要不要？]

[你要什麽。]

顧清行不拐彎抹角。

馮昱說哥你真上道，道出目的：[城東那塊地我老馮家可惦記好久了。]

顧清行直接沒回。

這時候他的手機開始頻繁的響起，點進短信，全是銀行扣款的信息。

沈書念得到密碼後，又挑了兩個包。

宋茴看她刷卡都不帶猶豫的，過于驚訝，“你這卡刷地也太得心應手。”

“這才哪到哪。”

沈書念不以為然，“顧總不缺錢。”

宋茴聞言認同的點了點頭，看着她有感而發道，“缺個花錢的老婆。”

“……”

沈書念接過收銀員遞來的黑卡，朝她挑眉，“你不是說看中了一款相機嗎，走，姐姐幫你買。”話落，接過遞來的筆在小票上簽了名字。

“真的！！！”

“嗯。”

沈書念賊大方，“刷他的卡。”

宋茴敗家就擺在相機上，鏡頭超貴，一點磕碰都不敢，沈書念發話，她也不推辭。沈書念給了收銀三個地址後，和宋茴去了二樓，這層大多是數碼、電子産品，宋茴的寶藏。看相機花了不少時候，臨走時，沈書念突然善心大發想起，拉住宋茴，“要不給顧清行買點禮物？”

“用他的錢給他買。”宋茴直言，“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比資本還資本。”

“……”

二樓扶梯旁有家賣玩偶的精品店，沈書念瞥了眼，瞬間眼前亮了瞬。

沈書念回家的路上接到奚榕的電話，“謝謝念念，媽媽很喜歡這兩個包。”

她水端得很平。

賀雲若有的，奚榕也有。

沈書念彎着紅唇笑了笑，聲音放軟了些，“不客氣的媽，您喜歡就好，買之前還怕您不喜歡呢。這兩個包的顏色都很正，很襯您的皮膚。”

“還是念念貼心。”

奚榕問她回不回去吃飯，這段時間顧清行出差，沈書念的晚飯兩邊都照顧着。她今天逛累了，不想到處跑，“不過來，我能照顧好自己。”

“也行。”

奚榕挂了電話後開始試包。

沈書念還沒清淨幾秒，賀雲若的電話來了，對着話筒親親，說喜歡。

她眉眼彎起。

窗外天色暗了暗，道路兩邊的樹木勻速向後移去，沈書念朝外看，一眼看見那家24小時便利店。最近她有意地從這邊走，但都一無所獲。

或許宋茴拍的照片、和她在LED屏下看到的人不是程冶，只是看錯了。

觀瀾居。

鄭姨見了她迎來說包和衣服都放進衣帽間了，“太太，您吃過晚飯了嗎？”

沈書念點頭。

今天吃的稍微有點放肆，等會兒她要去跑步機，客廳裏空空的，她不經問：“他還沒回來？”

“沒，估計在加班。”鄭姨說，看到她手裏抱着的東西，“好可愛啊。”

“可愛吧。”

沈書念将懷裏的玩偶抱緊。

上樓後，她将玩偶放在沙發，去了健身房，一個小時後出來洗澡，顧清行還沒回來，不會又被馮昱喊去喝酒了吧。沈書念坐在椅子上，視線落在沙發上的玩偶身上，人沒回來，她這禮物要怎麽送？畢竟刷了他好幾百萬，不給點意思意思過不去。沈書念從抽屜裏拿出筆和便簽。

接着将便簽和黑卡一起塞進玩偶包裝裏，挂到了顧清行的門把手上。

顧清行回來已是深夜。

晚上八/九點的時候，奚榕給他發消息，顯擺沈書念給她買的包。

用他的錢，倒挺會做人情。

顧清行上樓，目光落在門把手上的玩偶，是只龇着牙的超兇小恐龍。

裏面塞了便簽。

顧清行掃了眼沈書念緊閉的房門，這個點了她應該是在睡美容覺，他拿了玩偶進屋，拆開，便簽和黑卡掉出。沈書念字如其人，寫得漂亮。

For.Mr.Gu

感謝顧先生的饋贈，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黑卡附上。

……

顧清行忍俊不禁，他指腹捏緊便簽，目光投向那只超兇的小恐龍，可愛是可愛，只是——他瞅着小恐龍全身的色心裏不舒服，偏偏是綠色。

想起她新換的頭像。

顧清行點進微信找到她，頭像還是小女孩抱半心，他眼底笑意收斂。

不該在意的。

可偏偏。

顧清行指腹磨了磨黑卡，塞進抽屜，捏了捏小恐龍的尾巴，接着脫衣進浴室，溫水淋下時，繃了一天的神經稍稍放松。出來後他掀被躺下，關燈，過了三分鐘，他支起上半身将超兇的小恐龍放在枕頭邊。

翌日。

沈書念在自己的房門上看到了自己寫給顧清行的便簽，對方回複了。

謝謝。

沈小姐。

沈書念上午九點在章怡的的帶領下去試鏡，還算是驚險的平安度過。

将導的戲早就籌拍。

原定的孤女角色就是沈書念，不過她突發車禍，便想着事态緊急，想換人，試鏡了幾位女演員，都達不到他想要的感覺。所以他又将目光投到沈書念身上，一切順利，周末，沈書念就得奔赴影視城。

孤女的戲份在2小時的電影裏不多，劇本也是薄薄的，臺詞更是寥寥幾句。

很适合沈書念。

這兩天顧清行早去晚歸，兩人沒打過照面，全靠那張便簽，早上好晚安、或者交代一些事，寫滿就換新便簽，舊的還貼門上。沈書念跟宋茴調侃他們比網友還網友，周末前夜，她收拾行李去了影視城。

自是留了便簽。

顧清行回來後，盯着便簽看了許久。

他站在沈書念房門前許久，掏出手機，薄唇抿緊着，喉結也滾了滾。

他在緊張。

給沈書念發信息竟然緊張！

最終他收了手機在标簽上回了嗯後，進了自己房間，當晚他就失眠了。

沈書念到後，翌日開機。

她還是第一次參加開機儀式，覺得很新鮮，第一幕戲不是她，沈書念到片場才發現主演裏有楚亦，她和顧清行看得那部懸疑片裏的男主。近距離看，真人比電視裏帥，眉目俊朗，難怪周美美看到他尖叫。

現在就在群裏發癫。

周美美：[啊啊啊啊沈姐姐為什麽要失憶啊啊啊，你一定會後悔的！]

沈書念看她：“冷靜。”

這幾天她都把劇本翻爛了，也揣摩了孤女的前後差和心理路程，章怡作為圈裏老人，陪了她好幾部戲，對人物塑造方面也有了解。兩人趁還沒有開拍梳理劇情和人設，沈書念拿記號筆一一記下，頭疼的很。

下午，她過了一個鏡頭。

其餘的演員有夜拍，她沒有，沈書念先回房，酒店的門和她房間顏色相差不多，沒看到便簽，她還不習慣。第二天是她的重頭戲，和她對戲的正是楚亦，楚亦出道十年，三金影帝，妻子是圈外人，夫妻恩愛育有一女，常以硬漢人設出現在大熒幕裏，深受大家喜愛。沈書念有點惶恐，将導這部劇說得是楚亦扮演的男主失手殺人，千裏逃亡最後被半路撿到的孤女絕殺，孤女第一幕出場是在人群裏，第二幕是在暗藏洶湧的竹林裏被男主解救，任男主怎麽趕都不走，第三幕出場是在漫天黃沙裏看着男主進入困鬥，森然冷笑将他最後的水源倒掉。孤女以眼神戲居多，而眼神戲恰恰是沈書念現在缺少的，難賦神韻。

“卡——”

拍到一半，将導大喊。

沈書念穿着破爛的衣裳從地上爬起來，有些擔憂，将導從機位前探出頭，“眼神不對，孤女這時想跟着天狼，眼神要弱一點不能強勢。”

她連連點頭。

楚亦寬慰她別緊張，演戲需要松弛感。

又拍一條。

将導把本子拍得啪啪響，大聲喊停，深呼吸，矛頭指向沈書念，“讓你弱沒讓你一直弱，戲呢！雙眼無神啊，沈書念，你得進入角色裏。”

沈書念乖乖聽着。

後背和額頭都沁出了汗，章怡在一旁幹着急，給将導遞水，“她剛出院，這段時間沒接戲生分了，這樣您先休息喝口水，我跟她說幾句。”

将導沉住氣，“行。”

沈書念強裝鎮定跟着章怡進了休息室，周美美遞了水給她，化妝師過來補妝。章怡看她面色薄紅，知曉她用了心，“你再好好揣測孤女的心，觀衆不知道，但你知道，孤女的父親就是天狼錯殺的人，她找機會接近天狼，就不能暴露，但心裏的仇恨會讓她出現不一樣的神情。”

“我知道了，章姐。”沈書念眼睫眨了眨，頹敗裹挾了她，暗自深呼吸。

十分鐘後，繼續。

将導開拍前給她講戲，告訴她切入點，甚至來了一遍眼神戲，沈書念唇瓣抿着。接下來的拍攝也不理想，将導最後直接從機位後起來走到她面前，拿劇本指着她，不耐煩有，後悔也有：“你之前劇上的好幾個熱搜都是眼神戲，怎麽現在給我來這出，會演就演，不會就滾。”

沈書念漲紅了臉。

章怡表情變了變，沈書念混到影後的位置，加上家世背景，圈內人一般不敢這麽光明正大指着罵。但将導在電影圈地位高，和顧老先生同輩，他罵也無可厚非，章怡不好說什麽，只希望小姑娘能夠挺住。

“将導，沈小姐出院不久，身體可能沒緩過來。”楚亦出聲幫腔道。

外圍一衆小演員看這架勢也吓得不行，沈書念都敢罵，何況是他們。

“出院一個多月了該恢複的都恢複了，身體實在不行可以不演，之前還覺得你有靈氣，現在看，眼神戲壓根沒有。”将導掏出煙點上，嗆的沈書念咳嗽，她無話可說，畢竟NG了這麽多次，将導有脾氣正常。

“盡快調整好。”

将導丢下這句，讓她今天收工。

沈書念禮貌道了再見，走時楚亦還給她加油，她強撐起笑，回了保姆車，她一直沒坑聲。章怡透過後視鏡看她，“如果我說這是你以前拍戲的常态你還會難受嗎？”她說，迎着沈書念看來的目光，“演戲需要天分，但更需要努力，很多演員臉上的每一幀都是經過千錘百煉，你現在不過是回到最初，別灰心，以前你能做好，現在的你也能。”

“是啊沈姐姐。”周美美附和，“将導在圈裏出了名的嚴厲，好幾位男演員和女演員都被他訓哭，還上了熱搜。”

知曉她們在安慰，沈書念露出令她們舒心的笑，“我會盡快克服的。”

章怡讓她自己緩解。

沈書念心情喪得很，點進微信想跟宋茴說，想起她今天有三位客戶。

估計忙的腳不沾地。

沈書念打消了念頭，看到顧清行的頭像，泛白的唇抿了抿，想便簽。

她最後改了微信狀态。

回到酒店，章怡讓她洗澡放松，什麽都別想，睡一覺。沈書念點頭輕應，卻壓根沒力氣動，坐在沙發上傻乎乎的看着眼前的液晶電視。黑色顯示屏上顯出了她的臉，木的，雙眼無神，空洞的失了靈魂。

不知坐了多久。

沈書念才動了動發麻的腿，窗簾未拉，夜色如墨，遠處的霓虹璀璨。

她覺得自己像行屍走肉。

洗了澡，出來，拿手機，又放下，将導的話歷歷在目，不會演，滾。

滾。

沒有靈氣。

是全方位的否定。

可是她失憶了啊，不是二十三歲的沈書念，是沒有演過戲的沈書念。

演技不會憑空來。

沈書念柔軟的紅唇瓣輕抿，鼓了鼓臉頰，烏黑卷翹的睫毛眨個不停。

驀然，門鈴響起。

周美美在群裏說給她送晚飯，沈書念拖着沉重的腿去開門，開門瞬間，她看到外面的人後神情愣了愣。一股無法言說的委屈突然溢上了心頭。

“顧清行。”

作者有話說：

下章看愛的抱抱（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