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書念住的這家酒店含早, 章怡是六點半過來敲門的，彼時她剛洗漱完，出來時臉都紅的。章怡擡手碰了碰, “好燙, 你不會感冒了吧。”

“……沒。”

沈書念想揉臉，掃了眼自己的手，軟紅的唇瓣抿了抿，“去吃飯吧。”

說着，推着她走。

章怡朝裏面看，出聲“等等顧——”話未說完, 沈書念已經帶上了門。

“別管他！”

沈書念走的飛快。

後方傳來開門關門聲，沈書念耳朵動了動, 章怡來不及朝後看人已經被推到電梯前。他們所在樓層是5樓，餐廳在2樓, 電梯正在上行。

“你真沒不舒服？”章怡看着她過于紅的臉, 有點擔心，別是昨晚出去凍着了，可千萬別影響今天拍攝。不然将導那邊真的會直接換人。

“房間裏空調打的太高，有點熱。”沈書念沒話找話, “早上吃什麽？”

驀地，清冷雪松襲來。

沈書念後背直接僵住，白皙指腹不自覺的摩挲了幾下, 目光沒有動。

适時, 電梯停。

章怡也看到站在沈書念旁邊的顧清行，擡手作請的姿勢, 他沒動, 望着沈書念, 正正經經的模樣。她感知到他強烈的視線，咬了咬下唇。

眸光并未分過去，擡腿進去。

顧清行随後跟上，章怡最後一個進去，透過合上的梯面看着後方并排站的兩人，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一個雲淡風輕，一個臉上薄紅未退。

出了電梯，去往餐廳的長廊走了沒幾步，迎面碰上剛吃完飯的将導和趙編以及楚亦。将導對美食有講究，正在和楚亦說早餐不行，包子湯汁少，面條不勁道，擡眸就看到了沈書念身側的顧清行，頓時眸光不定，和趙編對視了眼，上前幾步打了招呼，“這不是顧總，好巧。”

沈書念被他說怕了，往顧清行身邊靠了靠。

“将叔。”顧清行往前上了一步，擋住了沈書念，“最近身體怎麽樣？”

将導和顧老先生是舊識，兩家人一起吃過幾頓飯，顧清行這聲将叔他擔得起。

“硬朗着。”将導笑意未達眼底，意有所指道，“你們夫妻倆真恩愛，沈小姐是昨天還是前天來的，才幾天你就過來，也不提前通知将叔。”

沈書念聽出話裏意思。

章怡也明白，兩人對視，楚亦兩方看看，不趟渾水，“顧總，将導，我有事先上去。”

趙編也及時附和。

将導點了下頭，兩人和顧清行點頭告辭，沈書念偷偷拉了拉他的褲邊。

“将叔忙，哪能叨擾你。”顧清行擡手向後攬過沈書念的肩，修長指尖壓在她的薄肩上，力道不強卻穩住了她的心神，耳邊是他微冷的嗓音，“念念她忙于拍攝網上有目共睹，電話也不給我打，是我想她。”

最後兩個字落在耳中，似乎有點癢，沈書念偏了視線看向他的側臉。

意思是他來，和沈書念無關。

将導當然不認為理由是這，他昨天在片場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指着沈書念說，第二天顧清行就出現了，意思可想而知。看來他們并不像網傳的那麽塑料，觀他們姿勢，男帥女靓，親密攬肩，倒是對恩愛夫妻。

沈家父母、兄長雖然疼愛沈書念，但沈書念并沒有在無限關愛下養成嬌氣的性格，相反的，她認為将導罵得對。可當顧清行攬着她對将導說着不是維護卻勝似維護的話時，心裏泛起點點漣漪，頻頻看他。

顧清行本意不是和将導敘舊，話意點明，攬着沈書念道，“時間不早，我帶她去吃飯。”

将導滿臉笑容，讓開，“行。”

肩上還落着手，沈書念沒辦法回頭看，只能跟着顧清行的腳步進了餐廳，章怡跟在後面舒氣。她回頭看向将導，只見對方抖煙點了一根。

時間過至九點。

沈書念懷着忐忑進了鏡頭裏，背對着，深呼吸，楚亦為她加油打氣。

可能是将導昨天的話起了作用，沈書念有明顯進步，雖然NG了三次，但也是穩妥過了。聽到那聲ok時，她差點落下熱淚，渾身軟了勁，幸得同場戲的女演員扶了下，楚亦笑看她，“不錯，再接再厲。”

“謝謝楚老師。”沈書念彎唇。

她還站在鏡頭裏，将導看着裏面的人，對前幾次的NG頗有微詞，但想到顧清行，硬是忍下。沈書念謝過扶她的女演員，走到了機位側面。

“将導。”沈書念感到諸多抱歉，“我學藝不精，您別氣，感謝您的指導。”

她親自過來說，沒有絲毫傲氣。

将導擡眼看她，當初看中的就是她這張臉上的堅韌，沈書念出圈的角色是哪怕國破家亡，自己遭遇慘無人道的折磨，眼底依舊充滿堅韌的女帝劉垣，同時也是靠這個角色獲得去年的最佳女主角，奪得影後。

“我請您吃個飯吧。”

将導伸手不打笑臉人，繃緊的臉難得露出微笑，“有空，等拍攝結束。”

沈書念退出場內。

周美美給她遞來保溫杯，裏面是清香的肉桂紅茶，她還聞到了草莓香。

沈書念朝杯裏看，“咦？”

她舉着杯看向周美美，眼睫沾了些水霧，“你怎麽也給我泡草莓？”

周美美拿紙巾擦她頭上的汗，“沈姐姐，你之前微博不是發過肉桂草莓紅茶嘛。顧總提醒了我就泡了，還挺香，下次休息我也泡着試試。”

“他提醒的？”沈書念吃驚。

周美美點頭，她握着保溫杯的手收緊了些，接過周美美遞來的手機。

顧清行吃過早飯就有事離開了，現在過了午飯時間也沒消息，要不是他早上被将導看見，自己也不會免罵。沈書念看着自己給他的備注。

Option b。

她點開，給他發了條信息：[順利結束拍攝啦，感謝顧總為我撐腰。]

過了會，進入兩條消息。

都是他的。

[恭喜。]

[我說得不是假話。]

沈書念看了半天沒看懂，章怡拿着劇本走了過來，“今天安全通過。”

接下來一天沒有沈書念的戲，她卸了妝換了自己常服，出來時手裏握着保溫杯，章怡和将導說了聲，她們就上了保姆車。周美美在路上問起顧清行來的事，沈書念說，“他過來談個項目，順道來看我。”

章怡坐在副駕，聞言猛地回頭。

沈書念吓一跳，覺得對方眼底充滿不信，“不然呢，總不至于來看我。”

章怡盯着她看了半晌。

在沈書念招架不住時，什麽也沒說就笑笑轉回身，周美美兩邊看看。

突然說道，“沈姐姐，你今天看了好幾次手了。”

章怡其實也注意到，微側頭看向後座，“是啊，你手也沒受傷怎麽總是看。”

正在看手的沈書念：“……”

她指尖蔥白，修長明晰，淡青色的血管透着幾分性感，拍劇時總會被導演要求特寫。兩雙眼睛都膠着在她的手上，沈書念緩緩收攏五指。

臉卻悄悄的紅了。

沈書念腦海裏關于清晨的畫面清晰，她的手順着顧清行結實的肌肉紋理下行時，她就反應過來了，但沒來得及，只覺得碰到了滾燙的東西，她的神經瞬間繃緊，耳邊傳來極輕地極輕地一聲喘，性感至極。

嗡得聲——

沈書念猝然收回手，捏着指腹，一想到自己碰到了什麽，就臉發熱。

顧清行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松手，故意喘，還喘的那麽好聽，感覺空氣裏都充滿了躁動因子。

沈書念越想越燥。

那聲喘在腦海裏漸漸清晰。

“沈姐姐。”周美美的手在她眼前揮揮，“想什麽呢，我們到酒店了。”

她驟然回神，攏了攏手。

酒店房間裏絲毫看不出顧清行存在的痕跡，好像他壓根沒有出現過。

可昨晚的風。

沒騙她。

顧清行當天有事就回了平城，在微信上和沈書念說了，後期拍攝都比之前順利，半個月後，劇組放了兩天假。回平城路上突降大雨，高速堵車嚴重，沈書念乘坐的保姆車被擠在中間，窗外充斥着各種罵聲。

她捏了捏眉心。

恰時，賀雲若電話打了過來，知曉她今天回來，“什麽時候到平城？”

“堵車了。”

外面喇叭聲陣陣，也不知前面什麽情況，天色漸漸暗下，雨聲淅瀝。

沈書念頭微微泛疼。

這半個月的拍攝對她來說算是高強度，有時白天過了晚上要求重拍，偶爾拍攝會到淩晨。賀雲若關懷了幾句，挂之前沈書念聽到了嘆息。

兩小時候，路通了。

下高速進入平城時，雨停，沈書念的車還是老規矩經過香樟路。

因是晚上，便利店門口冷冷清清，章怡坐車坐得頭暈，喊停司機：“我去買包薄荷糖，你們有需要的嗎？”

周美美趴着副駕後背，“我要瓶可樂。”

章怡解安全帶，問沈書念，“你呢？看你臉色蒼白，要不要喝點熱的。”

“不想喝。”沈書念搖頭道，“坐車久了渾身難受，我陪你一起去。”

離了車內的空調，燥熱的空氣裹了雨的濕潤直往毛孔鑽，沈書念撩了下散下來的發，戴了口罩。無數次經過這家便利店，還是第一次進來，章怡問了收銀後去找潤喉糖，沈書念也朝貨架上看。

轉眼她看到周美美想要的罐裝可樂，走過去，伸手欲拿時後方飄過淡淡的木質沉香味，視線游離過去。有人從她身後經過，幹淨的白襯衫，修長指尖握着手機放在左耳，擋住了臉，他靜聽着對方說話。

“看什麽呢？”章怡突然走過來，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的貨架後，她碰了碰沈書念的肩，“怎麽，認識的人？”

沈書念不确定。

章怡拿了她想拿但一直沒拿的那罐可樂，“買齊了，我去結賬。”

沈書念在原地站了會，沒忍住順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走過去，貨架上商品琳琅滿目，她轉過去時什麽也沒看到。難道選好商品走了？沈書念心裏失落一瞬，沿着貨架一排排找，最後一排時被趕來的章怡喊住。

“找什麽呢，走了。”

“……沒。”沈書念聲音很低，她能聽到裏面的說話聲，流利的日語，探向前的腳步猛地定住，遲疑幾秒還是收回，“沒什麽，瞎看。”

章怡不疑有他。

沈書念不知道自己怎麽從裏面走出來的，明明只要往前走幾步就能确定，可她卻慫了。回去路上她一直閉眼休憩，到家時顧清行還沒回家，她給賀雲若打電話，賀雲若嗯了聲，“明天回家一趟，爺爺有話跟你說。”

言詞嚴肅，沈書念聽完後心裏咯噔一聲，“什麽話不能電話裏說啊。”

賀雲若卻不願說。

沈書念也不再細問，上樓，推門時看到門上貼着的便簽，她離開時留的信息下面有顧清行的回複。她凝神看了看，從包裏掏出了一支筆。

洗完澡出來，沈書念撥拉着微潮的烏發，邊給宋茴打電話邊下樓拿水，沿着長廊下來，只留着地燈，客廳茶幾上是烈烈紅玫瑰。宋茴接通後那邊很嘈雜，她今晚工作室團建在外吃飯，很快換了安靜地。

“喂，到家了嗎，要不要出來玩？”宋茴說，“等會兒我們去唱K。”

“沒心情玩。”

沈書念想倒溫水的，結果打開了冰箱，“我媽說爺爺明天有話要跟我說，感覺挺嚴肅，不知道要說什麽，我這心裏一點兒底也沒有。”

“我也要說你！”宋茴說，“你才出院多久啊就又去影視城拍電影。”

該不會爺爺也要說這事吧？

沈書念在冰箱裏翻找，看到酒的瞬間，想喝，但及時壓住，拿了瓶礦泉水，單手擰不開，她夾着手機，“你別提這事，我在片場被罵慘了，第一天被将導指着鼻子罵，後來顧清行去了，将導才給了些面子。”

“嗚嗚嗚你都不跟我說，是不是不愛我了。”宋茴假意哭喪，沈書念彎唇笑了笑，哄她的話還沒出，那邊反應過來，“等等，你剛才說顧清行去片場看你了？真的假的，他以前可從來沒有去片場看過你。”

“他談公事順道路過。”

“不信。”宋茴篤定道，沈書念有幾秒的無言，擰開瓶口，喝了兩口。

“愛信不信，難道他還專門去看我？你可別忘了我跟他是商業聯姻。”沈書念給她打電話不是為了說顧清行的事，見話題越扯越遠，她趕緊拉回，“今晚路過香樟路24小時便利店時，我好像碰到程冶了。”

“你們見面了！”

“沒。”

沈書念長舒氣，“我慫，沒敢。”

“……”宋茴沉默幾秒，不解道，“你沒見到怎麽确定對方是程冶。”

“感覺。”

那瞬間她心跳的極快，沈書念坦白：“那瞬間我想到了好多，失憶，已婚，真的沒勇氣見他。你說我要是和顧清行提離婚他會答應嗎？”

宋茴沒聽清，“提什麽？”

“我說和顧清行提離——”後一個字還沒說出，沈書念轉身之際被站在後面的人吓的手裏的水脫落，咕咚咕咚滾到了顧清行腳邊，停住。

宋茴沒聽到後面的聲，咦了聲，沈書念眼皮直跳，趕緊道了句，“回聊。”

闊別半個月的見面，顧清行依舊好看的讓人心驚，要是他的臉色和煦些會更好看。沈書念覺得周邊氣溫驟然降低，尤其是他彎腰撿起落在他腳邊的礦泉水瓶，一步一步走近她的時候，皮鞋落地聲清晰入耳。

她止不住後退，直到退無可推，顧清行還在逼近，沈書念想說什麽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氛圍，可觸及到他冷然的雙眸時，所有的話都壓在了喉間。她第一次覺得顧清行可怕，只是簡單的靠近，就讓她後背生麻，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眼看距離越來越危險，出于本能，沈書念擡手想制止他，下一秒，顧清行眉眼壓近，不費吹灰之力的将她堵在了他和冰箱之間。

後背觸上涼意，沈書念肩膀顫了顫，向前的動作被他徑直逼退回原位。

唇間距離驟然拉近。

沈書念忐忑地看他，不知道他這麽做的意思，“你、你是要開冰箱嗎？”

回應她的是沉默。

顧清行眼底凝着她看不懂的情緒，“沈書念。”

“在、在的。”

沈書念就差舉手喊到，顧清行呼吸漸近，“我沒聽清，你剛才說要跟我提什麽？”

過于冷淡的語氣，眼神卻極具壓迫力，沈書念不敢深望，甚至她腦子裏閃過一個不切實際的可能，如果她說出那兩個字，顧清行一定會做些什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