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暗湧
乾将大致的經過轉述了一遍,附帶着要說不說的狀況分析。不二很安靜,但其實完全沒有認真聽着的意思。如此一來原本想聽聽天才見解的期待就徹底湮滅了,乾看一眼始終帶着似是而非的微笑卻一路沉默的人,識趣地選擇了不再多話。
他們直接來到了臨時停車場而非總部專有地下車庫,乾領着不二在一輛黑色本田側面停下。不二掃了一眼車身,黑色的普通車型,普通到走在街上不會有人去看第二眼,它甚至不是一輛新車。接過乾遞來的鑰匙,不二繞到車前,兩手撐在引擎蓋上,扯起嘴角笑笑又轉了個身靠坐了上去。
“可以說話嗎。”
“這裏沒有問題。但是要看你問的是什麽了。”乾推了推眼鏡。
“若頭的工作。”
“無人暫代,Boss全攬,包括你的。”不二沒有明顯的動作表情。
“昨晚壓住了所有知情媒體,誰出的面?”
“今天送你們來的人。”不二慢慢擡起頭來盯緊了乾,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他,親自出面了?”
乾一時反應不過來不二所說的“他”是誰,但是這麽強烈的情緒波動令他有理由相信只可能與自家Boss有關。他再次推推眼鏡:“如果你說的是警署那邊——是的。他親自出面了。”
不二轉回頭直視前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壓抑的呼吸跳了一拍,乾有些不明所以正要詢問、不二卻撐手快速離開了車身,并且疾步向外走去。
“大哥,我不想打網球了。”
“理由。”依然是頭也不擡的人似乎總有批不完的文件,審不完的Case,看不完的報表。越前端起桌上的杯子轉到飲水機前。“沒什麽理由,就是不想打了。”
“不準。”
“大哥!”越前不滿道,杯中的水濺出來些許在桌上,手冢從桌角抽出紙巾擦拭幹淨,完全沒有要繼續說些什麽的意思。越前只能站在桌前與他幹瞪眼,欲言又止了半天,好容易決定說些什麽卻再次被直闖而入的人打斷。
“我敲了門沒人應所以直接進來了。”完全沒有聽到。“小點兒你先出去一下好嗎?你大哥欠了我很大一筆錢,我要先跟他讨回來。”
越前皺皺眉又眨眨眼睛,看向兩邊各自為陣的人,手冢正從文件中抽身出來,與突然闖入的人相互凝視。不二仍是笑着,卻令人明顯感到了某種直逼骨髓的寒冷。再次望向手冢,見他點頭少年終于悶悶地應一聲,拉拉帽檐繞過不二離開了。
門在身後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不二慢慢睜開了眼睛,露出淩厲的藍色,手冢迎視着,兩人都不回避。
“你要怎麽做。”沉冷了幾分的聲音一反尋常。
“依照規矩。”
桌上的水騰着溫熱的氣阻隔不了沉靜的視線。少年總是喜歡将水滿到杯沿,仿佛這樣就可以偷懶少做幾次一樣,回答了不二的問話手冢再次埋首于文件中。雖然他的工作量忽然增大了近一倍,也并沒有什麽不适,說起來原本就都是他的工作,早該習慣了。
對于他淡然得如同溫開水一樣的無味想法了如指掌,不二阖着眼慢慢吸一口氣,近前幾步緩聲道:“去警署,見了誰麽?”
手冢停了手中的筆,沉吟片刻擡眼:“Fuji。”
眉間一緊,不二臉上的不悅是如此明顯,雖然本能的意識防備着,他仍然沒有打斷對方的話。
“今天開始,你的任務就是Ryoma。”
“我記得我只是你的秘書。”冷靜的卻透着些執拗的語調,及不上那種視線。
直到端坐在文件中重新擡起頭正視他,不二終于緩緩上前幾步,棱角分明的辦公桌寬闊冰冷,他停在他對面,一字一字講得清晰:“你的哥哥大人親自交代的,保護你才是我的第一要責。Boss忘記了麽?請不要随便将我排除在外。”
手冢放下筆坐起身靠進了椅背中:“那麽你也該記得,我才是你的Boss。”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不管相距多麽近,也可以因為一句話就生生掘出一片海來。第一次以上司的身份和語氣說話的手冢和第一次接受“上司”教訓的不二,在此時此刻都找不到更加和諧有效的溝通方式。他們的關系一直不尴不尬到連吵架這種程度的坦然也做不到,彼此的有所隐瞞一直像一根細小的針默默潛伏在血液裏,他們都很清楚症結的所在之處,卻不願意正視。
将天才湛藍眸中難以置信的神色收入眼底,手冢的視線平穩地轉移到了電腦的滾動屏幕上——敲擊鍵盤的聲音緊張有序地推進,行進中的人面無表情。
“你的第一要責始終是聽命于我,不要弄錯了。”
龍馬所選的青春學園并不是不二曾借讀過的學校,但是走在校園的感覺卻始終是熟悉并帶着複雜的懷念之情的。——像是戀愛傳說漫天的櫻花樹行道,經年不見更加斑駁了的教學樓,許多社團的部室林林總總地散布着,還有網架下只在上課時間才會空落的運動場。表情倔強眼神明顯躍躍欲試的少年左手握着紅色的網球拍,一個人站在網前。有網球名校盛譽的青學,網球部自然是獎杯獎狀留影陳列随處可見。不自覺地與無意間瞥到的某一張照片上某一個很熟悉的直挺側影重合的夕陽西下的景,側臉上淌下滑落的汗水,真實可尋的同時又遙不可及。
不二的手落在淡藍的鐵網上。
大石開車送Boss回來,幾人在宅邸門前打個招呼老實人就行色匆匆地走了。留下那個據說是“替身”的“手冢國光”,小少年幾乎是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表現出了莫名的敵意。男人并沒有理會兩人,徑自進了宅邸。
同樣筆挺的背脊,連走路的姿勢都無可挑剔。身旁的少年輕哼一聲別開眼,不二輕輕笑。
一餐晚飯吃得是絕對的安靜,餐桌上始終連個眼神的交會都沒有,龍馬不高興新進入的成員不準他将餐盤端去自己的卧室,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外帶的料理,少年招呼也不打地上了樓,不二也只好擱下吃了一半的日式料理準備跟上樓去。
“吶,”他站起來眉眼彎彎:“這宅子裏有視聽室嗎?”
坐姿端正的男人擡起頭,簡短道“沒有。”
“哦,那可真是遺憾了。”說完聳聳肩,不二一邊繞過餐桌一邊低聲說了句什麽,留下男人獨自在一層。
淩晨一點第一主卧的門依時而開,不二向男人伸出拳着的手,男人看一眼也便順從地攤開了手掌。共同見證像圖釘一樣大小的東西一粒一粒落在掌心裏,一共一十三枚。男人收合手,掀起眼簾看他,不說話。不二無所謂地笑笑轉身。
“比賽開始。”
門悄然合上,男人沉默着立在光線稍暗的門後,如同雕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