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淮瑜

“買這麽多,是打算讓我吃完這一回就徹底膩了蜜煎櫻桃?”

湛宸被他問懵了,解釋說 :“你喜歡吃,我才買了許多。”

“這麽多我吃不完,放着又會壞掉。”

蕭令弈不僅不高興,反而徒增苦惱。

他讓樂竹拿了一小捧櫻桃出來,剩下的一大袋都拿去分給府上的影衛吃。

這樣既能收攏人心,又不會浪費這麽貴的蜜餞。

“這個家要是沒有太子妃可怎麽辦?”

湛宸忽然來了這麽一句,蕭令弈側目看他:“昨晚的事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為了賠罪刻意來做小伏低。”

他說完便要回屋,湛宸無所适從,自從意識到蕭令弈不愛他這個事實,他在他面前就失去了底氣和自信。

除了送吃的,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麽手段讓蕭令弈多看他一眼。

“明天清則班師回朝,陸晞也會回來,大學士府辦了洗塵宴。”湛宸期盼地問,“你要不要陪我一起赴宴?”

蕭令弈頓住腳步,轉過身道:“陸晞要回來了?”

陸晞和雲清則在邊境處理戰後事宜,一待就是一個月。

班師回朝這日,到城門口迎接雲家軍回朝的百姓都敲起了鑼鼓。

陸大學士把背挺得筆直,摸着花白的胡子十分自豪,滿臉榮光地在大臣面前吹噓:“我陸家書香門第,想不到出了個能立軍功的好苗子!”

“這下陸少爺真是一雪前恥啊,看誰還敢罵他是纨绔公子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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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我早說了,恩師的兒子怎麽也不會差的!這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陸大學士被一群文臣武将圍着道賀。

蕭令弈看得出來,那不是官場之間虛情假意的逢迎奉承,而是真心道賀。

湛宸看出蕭令弈的疑惑,解釋說:“大學士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在朝中又不争不搶,所以才受人敬重愛戴。”

“不僅如此,就連民間的子弟也受過陸家書塾的教導,記着陸家教人明理識字的恩德,對陸晞自然也頗為照顧,陸晞能在皇城肆意任性,都是大家一起慣出來的。”

蕭令弈在東烨可從未見過陸大學士這種聲望的人物。

陸晞雖然自幼喪母,但有這樣的爹護着,朝中大臣京中百姓都将他當孩子嬌慣,确實是蒙着父輩的恩德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他日若有人敢傷害陸晞,只怕會激起民憤,整個北微都會偏袒陸家。

浩浩蕩蕩的大軍終于進城,陸晞在雲清則身邊,騎着一匹白色的戰馬,雖然沒有穿戰甲,卻也十分威風,看得出是在邊境被雲清則磨煉後脫胎換骨了。

“爹!!我回來了!!”

還沒正經帥氣多久,陸晞就迫不及待地跑下馬兒投進陸大學士的懷抱。

陸大學士明明高興,卻眼中含淚:“我就說你吃不得苦,瞧瞧,都瘦了!”

雲清則也下了戰馬,陸大學士瞧見他也很歡喜。

三個人像是一家子。

等陸晞跟大學士爹抱夠了,他才瞧見蕭令弈,他跑過來撲進蕭令弈懷裏,根本不管湛宸。

“我聽說你要離開北微,後來又不走了!幸好不走了,否則我要見你還得去西溱!”

蕭令弈回抱住陸晞,也樂意寵他,笑着道:“為了小晞才不走的。”

湛宸:“……”

陸晞聽了也不當真,樂呵呵地說:“我何德何能呀!不過以後都有我陪你玩兒!北微不比西溱差的。”

這話湛宸愛聽。

陸晞朝氣蓬勃活蹦亂跳的,一會兒抱着蕭令弈,一會兒又熱情地去回應百姓們的呼喚。

有人喊他陸少爺,有人喊他小纨绔,他都樂意應一聲,一點不在意那一聲聲“小纨绔”裏是否藏着惡意,手腕一動,就有清脆的鈴铛聲響。

蕭令弈很快就注意到陸晞手腕多了枚銀色镯子,镯子裏別有洞天,似乎是裝着鈴铛,陸晞只要一動,鈴铛就開始響,整個人熱熱鬧鬧的,在人群裏也能一眼被發現。

湛宸也注意到了這枚镯子,他沒記錯的話,這可是雲清則父母留給他的傳家信物。

他意識到什麽,猛地看向雲清則,雲清則的視線越過人山人海,正落在那枚手镯的新主人身上。

學士府的洗塵宴辦得大氣,筵席整整擺了百桌,好好犒勞在邊境辛苦的将士們,更謝他們這些時日照顧陸晞,讓陸晞平平安安的回來。

主桌上,蕭令弈随着湛宸坐在陸大學士左邊,陸晞坐在大學士右邊,他旁邊就是雲清則。

陸晞夾菜的時候,手腕間的鈴铛既悅耳又奪目。

蕭令弈本以為陸大學士必然要問一句镯子哪來的,卻見他一直不提此事。

整個洗塵宴都很熱鬧和諧,只有主桌上的氛圍越來越不對勁。

雲清則從最開始的坦然自若,到最後變得有些局促不安。

席面到中途時,陸大學士忽然把雲清則單獨叫到了內院,陸晞要跟過去,被陸大學士按在座位上,讓他陪太子爺太子妃說話。

蕭令弈一頭霧水,實在沒忍住問:“小晞,你這镯子是哪得來的?真別致。”

陸晞眼睛一亮,似乎等人來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他晃了晃手腕,鈴铛就響起來。

“我在邊境遇到俘虜伏擊,困在大霧裏一天一夜,命險些丢了,後來雲清則…他救了我,他把這個镯子給我,說以後再遇到危險,只要晃這個鈴铛,他聽見了就一定會趕來。”

陸晞說着說着,耳垂還紅起來了。

蕭令弈:“……”

不對勁,不對勁啊。

“你怎麽臉紅了?”

“我哪裏臉紅了!?”陸晞捧住自己的臉頰,古靈精怪地狡辯起來,“沒有臉紅!”

他的耳垂紅得都快賽過湛宸昨天買的蜜煎櫻桃了。

“我去給你拿我釀的梅子酒!”

陸晞借口去拿酒跑開了。

蕭令弈聽到湛宸嘆息一聲,便問他:“你看出什麽了?”

“那枚镯子是雲家的傳家信物,清則娘親離世時說過,這枚镯子是給未來兒媳婦的見面禮。”

蕭令弈驚愣:“什…?!!”

“大學士對雲清則的身世了如指掌,他今日看到這枚镯子出現在陸晞手上卻一言不發,把雲清則單獨叫去談話,你猜猜他會說什麽?”

湛宸剝了一只蝦,放進蕭令弈的勺子裏,對上蕭令弈好奇的目光說,“你吃了我再告訴你。”

“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

蕭令弈自己夾了一只蝦,讓樂竹來剝。

樂竹剝蝦可比湛宸快多了。

被冷落的湛宸和勺子裏那只蝦仁一樣孤獨。

“大學士要是同意,剛才在席上就不會只字不提镯子的事。”蕭令弈想起陸晞那副懷春的模樣,憂心道,“他把雲帥單獨叫走避開陸晞,态度其實很明顯了。”

這時陸晞拿了梅子酒來,他臉頰和耳垂上的紅暈已經散去了。

他興致勃勃地邀請蕭令弈嘗一口自己釀的梅子酒。

蕭令弈還在吃藥,不能飲酒,但他不想在今日駁了陸晞的好興致,便拿起杯子打算淺嘗一口。

哪知這酒當真釀得極好,甜中帶着一點綿密的酸,酒味清冽,他只嘗了一口便有些貪嘴,趁湛宸不注意把一整杯梅子酒喝了下去。

等湛宸制止時,蕭令弈已經喝了兩杯梅子酒了。

這酒好喝也不烈性,蕭令弈喝了兩杯,沒有要醉的趨勢,依然清醒地只吃樂竹剝的蝦。

湛宸剝的那只蝦,整個席面結束他都沒有理睬。

雲清則在陸大學士的陪同下又回了主桌,兩人臉上都看不出什麽異樣,雲清則坐回陸晞身邊時,陸晞明顯高興了起來。

席面吃得差不多了,便有文人吟詩作對,武将即興比武,熱鬧了一通,到洗塵宴徹底結束,已經入夜。

學士府燈火通明,開始送客,陸大學士還不忘給那些軍中的糙漢子人手送一本自己編撰的詩集。

湛宸去找了雲清則,蕭令弈先坐回了馬車裏等他,樂竹怕他悶,便去拿了一本詩集來。

蕭令弈翻開詩集看了起來,發現裏頭有好幾首陸晞作的詩,每一首詩落款處都會寫明是陸晞幾歲時所作。

十六歲後的陸晞文采逐漸出衆,但少見他在人前展示,十六歲前陸晞作的詩,就全是一些打油詩了。

用詞頗為灑脫,大學士想必是一邊嫌棄一邊又把那些詩稿收藏起來,攢了這麽多首,然後親手為他編撰了本詩集。

蕭令弈翻着詩集,時而發笑,時而沉思,但很快他就開始發困了。

湛宸回馬車時一掀開簾子,看到太子妃靠在軟枕上,臉頰飛起紅暈,鼻尖通紅,身上發出清淡的酒香。

樂竹說:“殿下好像有些醉了。”

湛宸進了馬車裏,把蕭令弈歪倒的身子扶進自己懷裏,讓車夫快點回府。

蕭令弈在他懷裏蹭了蹭,呓語了幾句話,湛宸聽不太清。

他迷迷糊糊的樣子分外可愛,湛宸脫下自己的外袍給他披上。

“讓你貪酒喝。”

他沉聲嗔怪着,又仔細地用手心貼着他的額頭,怕醉酒之後又會起了高熱。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太子府外。

湛宸讓樂竹去請府上的大夫來,他把蕭令弈抱回了府裏,本該回琦階小院,但他私心作祟,直接把蕭令弈抱回了自己房裏。

大夫趕過來給太子妃看了脈案,說是無大礙,就是喝醉了,熬了一碗醒酒湯送來。

湛宸連哄帶騙的喂蕭令弈把醒酒湯喝了半碗,醒酒的效果極好,蕭令弈睜開了眼睛,霧蒙蒙水汪汪地盯着湛宸看。

湛宸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又沉又克制:“醒了麽?”

蕭令弈沒有回答,他伸手輕輕捧住湛宸的臉頰,自己湊過去在湛宸雙唇上吻了一下。

湛宸:“!!!”

他愣了一瞬,繼而心跳如雷。

“令弈,你…你醒着麽?”

“你在親我。”

“嗯…”蕭令弈一邊含糊地答應,一邊又親了湛宸一下,他發紅的鼻尖都跟湛宸相撞在一起。

這一下就像驚濤駭浪把湛宸直接拍懵了:“你是…喜歡我嗎?”

蕭令弈笑着答:“喜歡。”

湛宸神思飄然而起,沉浸在這句話裏無可自拔。

看着他幸福快樂的模樣,蕭令弈眼底劃過一絲清醒。

“我當然喜歡你。”

他摸着湛宸的臉頰,喊他:“淮瑜。”

“……”

湛宸雀躍的心從雲端猛地踏空,下墜跌落,千瘡百孔,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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