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賜婚

此話一出,頓時有如晴天霹靂般落下,謝姝月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踉跄着後退了半步,幸好被身後的迎冬扶住,這才沒有摔倒在地。

“謝小姐這是怎麽了?”內侍也被吓了一跳,畢竟是剛封的準太子妃,總不能讓人出了什麽閃失,連忙關切問道∶“需不需要宣禦醫過來看看?”

面對衆人好奇的探究視線,謝姝月站直身子,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搖了搖頭,“有勞大人費心,只是一路颠簸的有些難受,緩一緩就好了。”

“來人,趕緊送小姐進去休息。”

正在宮中內侍的面前,宣平侯眼下絲毫不敢怠慢,當年他将人趕到莊子上的事,雖然對外宣稱是謝姝月自願為祖母祈福,但宮裏人也不是傻子,其中的蹊跷大家一想便知。

若只是普通的庶出女兒也便罷了,但苛待未來太子妃一事,這要是傳到禦史耳朵裏那就是藐視皇室,宣平侯可擔不起這般罪名,早在之前便派人收拾出了府上最好的院落,其中的擺設用物一概是挑着最精細的用,生怕落人口實。

話音剛落,一道身着月白錦袍的身影便從人群後走出,制止住了想要上前帶路的侍女,俊逸的面容上生着一雙與謝姝月別無二致的桃花眼,本應是風流多情的長相,可偏偏氣質冷若冰霜,讓人不敢親近。

還挾着寒意的眸子漫不經心地掃了謝姝月一眼,嘴角驀然浮現了一絲笑意,主動說道∶“父親,我來送妹妹進去吧。”

宣平侯愣了半響,雖然不知自己這冷心冷情的兒子今日怎麽這般熱心,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答應了下來。

宣平侯所準備的院落在府上東南角,臨近湖畔,春夏時分百花盛放,景致格外雅致,只是天色已黑,府上的道路有些看不太清,謝輕寒沒有帶小厮,自己纡尊降貴地提着燈籠在前面領路,時不時停下來回頭看一眼謝姝月的情況,提醒她注意腳下,其他時候始終一言不發。

直到将人領到了院落的門前,謝輕寒才出聲道,“就是這裏了。”

“多謝世子。”謝姝月走進院門,對謝輕寒福了福身,輕聲道謝。

她雖厭惡宣平侯府,但對謝輕寒的印象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錯,在莊子居住時,偶爾也能聽到別人贊其乃是上京數一數二的少年英才,今日見其頗為熱心,也并無惡意,也是放心了不少。

謝輕寒站在院外等了片刻,都不見謝姝月繼續說話,皺了皺眉頗為不滿道∶“你謝人都是這般敷衍,連茶不請人進去喝一杯?”

“什麽?”

謝姝月嘴角抽了抽,見謝輕寒神色認真,只得繼續客套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邀請世子進去了,改日若是得空,一定親自上門感謝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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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院落,明日便有空。”

言下之意,便是讓謝姝月明日便上門道謝。

謝輕寒靠在門邊半響,冰涼的視線時不時若有所思地劃過謝姝月的面容,不鹹不淡的提醒道,“就算不想當太子妃,也別讓外人看出你的那點心思,你不想要這個位置,有的是人想要。”

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麽大逆不道之語,說罷,還未等謝姝月回答,便已轉身揚長而去。

綠芍和迎冬對視一眼,紛紛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吃驚的神情。

謝姝月站在院前,看着謝輕寒逐漸遠去的背影,皺眉思索了片刻,轉身對二人說道,“先進去吧。”

屏退了侯府上派來侍候的婢女,迎冬又确保了一遍門窗已經關嚴,這才出聲問道∶“小姐,世子剛剛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是發現了什麽?”

“我剛剛在府前太過失态了。”謝姝月揉了揉眉心,頗為無奈懊惱。

這一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讓她的腦中一片混亂,明明早上還在與陸郎告別,晚上便莫名其妙成了什麽勞什子的太子妃。

她倒不覺得謝輕寒有什麽別的企圖,作為鎮國公唯一的外孫,謝輕寒本就背靠上京數一數二的勳貴世家,自然也不需要從她身上謀取利益。況且退一萬步講,謝輕寒自幼便被鎮國公接到膝下撫養,謝姝月少時還住在侯府時幾乎從未見過他,兩人更是談不上什麽恩怨。

與其說是警告倒不若說是一種提醒。

謝姝月坐在桌前思索片刻,從剛剛的不知所措中冷靜下來後,又被謝輕寒這麽一說,登時也品出了些不對勁來,喃喃自語道。

“這件事确實有些蹊跷。”

“小姐說的是賜婚一事嗎?”綠芍站在一旁,也是眉頭緊皺。

“先不提我只是庶出,宣平侯在京中雖是世襲侯爵,但也絕對算不上是一等一的顯貴,既是太子正妃,那也應該選一個家世背景相當的貴女。”

謝姝月停頓片刻,又繼續猜測道,“眼下太子并無什麽大過錯,陛下自然不會廢儲,剛剛世子說,想要這個位置的人大有人在,難道是想借我做一個擋箭牌……”

“怎會如此?”

迎冬也意識到此事的危險性,心裏頓時也有些緊張。

“宣平侯在朝中根基不深,倒是比尋常的高門世家更好拿捏,但明面上還有鎮國公府庇佑,如此看來倒是正中個別人的下懷。”

謝姝月抿了抿唇,秀眉微擰,過了好半響,才緩緩出聲。

“天家富貴并非我願,我絕不會去做沒有意義的犧牲品。況且,我早就與陸郎相約定情,這門婚事萬萬不能留的。”

迎冬面色焦急,但又無可奈何,“這若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倒還罷了,但這陛下親自下旨賜婚,對方又是太子,這婚事可如何能退?”

“怎麽不能退?”

謝姝月面色依舊凝重,但倒是比剛放松多了,将手上的玉镯摘下,小心收到了匣子裏,小心呢喃道∶“只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

太子府內

亮着燭火的書房正陷入一片膠着的詭異寂靜,守在門外的內侍無疑更加膽戰心驚,又不敢進去觸太子殿下的黴頭,只能像沒頭蒼蠅一樣急的團團轉,眼瞧着遠處一道身影走近,這才松了口氣,連忙迎了上去。

“淩統領總算來了,殿下正等着您呢。”內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小聲提醒道∶“剛剛陛下賜婚的聖旨送了過來,現在殿下的心情估計不會太好。”

淩軒自然也早已知曉,來的路上還碰到了皇後身邊的內侍,想到此事,頓時更加頭疼了。

內侍不知淩軒心中所想,湊上前來,神神秘秘八卦道,“聽說這準太子妃只是宣平侯府上的一個庶女,自幼還長在山野,不僅樣貌醜陋,行事也粗俗無比,也難怪殿下這般發怒。”

淩軒聞言心裏更是叫苦不疊,直道差事難做,但還是小心謹慎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一向雍雅大氣的書房正點着幾盞昏暗的燭火,燭影随着開門帶起的微風輕輕晃動,綽綽約約地落在窗上,明明暗暗地看不真切。

殷玄铮正撐着手靠坐在太師椅上,面容藏在陰影處,直到聽到開門聲,鳳眸微擡看向淩軒,冷聲問道∶“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是,屬下今日親自去了一遍京郊盤查,現下消息估計已經傳到睿王府了。”

淩軒從懷中拿出幾封書信遞上,又沉聲禀報∶“之前刺客的身份也已經調查清楚了,正是南疆皇室培養的死士,屬下派人截獲了睿王與南疆三皇子之間的書信,發現兩人往來已有數月有餘。”

殷玄铮随意翻了翻書信,發現只是些不痛不癢的內容,便又擱在了一邊,揉了揉太陽穴,吩咐道∶“那就再盯緊一點,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淩軒應下,瞥了一眼桌子上明黃色的聖旨,見殷玄铮面色冷淡,咽了咽口水,有些猶豫。

“還有事?”

殷玄铮見淩軒依舊站在原地,不耐煩的問道。

“皇後娘娘請殿下明日入宮一敘,說是……為了賜婚一事。”淩軒斟酌了一下語句,偷偷觑了一眼殷玄铮的神情,見其未曾動怒,這才又放下心來。

“知道了,你退下吧。”

其實即便淩軒不說此事,殷玄铮明日也自會前去問個究竟。

這樁婚事來的着實莫名其妙,原以為自己被緊急召回上京是朝中出事,卻不料是被沒頭沒腦指了個人當太子妃。若是在之前他也不會如此氣惱,可偏偏他現在已有心儀之人,自然不想讓旁人坐上這個位置。

想到這殷玄铮面色又是有些不愉,臨別時矜矜溫柔的關切之語還在腦中萦繞,讓他又生出了許多愧疚感,僅僅是離別了不到一日,心尖上便已被濃濃的思念占滿。

他的矜矜會不會也在小院中這般牽挂着他,這般念頭在心頭升起,倒是無端讓他品出了一絲帶着傷感的甜蜜,輕嘆了口氣,又喊住了剛要踏出房門的淩軒。

“等等。”

“殿下還有何吩咐?”

殷玄铮沉吟片刻,這才說道∶“你明日一早去趟太學,在名冊之上挂個名字,安排的妥帖點,最好是可以以假亂真。”

淩軒有些訝異,連忙答應了下來,在太學挂個名字也不難,左不過就是跑一趟吩咐一聲罷了,于是又問道∶“敢問殿下想挂的是何名姓?”

殷玄铮似是想到了什麽,神色溫柔了一瞬,輕輕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

“林州,陸鳴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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