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面人

“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謝姝月嘴裏含着甜津津的糖人, 見到姍姍來遲的殷玄铮,臉上劃過一絲詫異,含含糊糊地出聲問道。

剛下馬車的時候聽車夫說殷玄铮會晚點到, 她還以為是殷玄铮又遇上了什麽事需要處理, 原本想着趁着等待的時候先去逛逛,誰知道不過是買了個糖人的功夫,人就突然過來了。

“今天剛剛把各國使臣送走, 在宮裏耽擱的時間有點長了。”殷玄铮面上有些無奈, 見謝姝月拿着糖人像只小松鼠一樣吃的認真, 又覺得好笑,忍不住戳了戳她鼓起的側臉問道,“是不是等急了?”

謝姝月搖了搖頭, 齒間一用力咬碎了口中的糖人, 直到咽下了口中的甜味,才擡頭問道∶“南疆使臣也就這麽直接走了,不是一般都會留上七八日的嗎?”

“衆多使臣裏正是尉遲策先提出要離開的。”見謝姝月臉上仍有些疑惑, 殷玄铮耐心解釋道∶“前幾日南疆将士在邊境無故斬殺了過路的盛朝商販從而引發了沖突,消息是昨天才傳來的, 這樣的事已經不是個例了, 照這麽發展下去,兩國戰事幾乎是避無可避了。”

“若是繼續留在盛朝便極有可能被當做質子挾持,而眼下尉遲策坐上儲君之位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 他當然不會再去冒這個險, 自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走了倒也好, 眼不見心為淨。”謝姝月對那個南疆五皇子反感得很, 尤其是在知道他跟睿王是一丘之貉後, 眼下走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至少不用擔心他隔三差五便把心思打在長樂郡主身後的南陽王府上了。

“不過原來西街的廟會竟然是這樣的。”

謝姝月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街道,她常年住在京郊,又不喜歡熱鬧,平常也聽迎冬和綠芍談起過上京的廟會,但今日切切實實地看到還是第一次。

“這裏人多,小心不要走散了。”殷玄铮看了一眼擁擠的人群,非常自然地就牽住了謝姝月的手。

原本還在愣神的謝姝月手心忽而被微涼的指尖觸碰到,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下意識便想把自己的手給抽出來,可卻被殷玄铮攥的越來越緊了些,不至于讓她感到痛感,但卻又讓她掙脫不開。

“前面便是梁河了,眼下大家應該都在放花燈,我們先去別的地方逛一逛怎麽樣?”

謝姝月微微側頭看去,身旁來來往往的男女臉上皆是欣喜期盼的表情,緊緊相握的手似乎無比堅定,不像尋常時候那般克己守禮,彼此之間的情意都洋溢在身旁,哪怕身旁是擁擠的人群,旁人也無法插足半步。

奇妙的氛圍讓她一瞬間也升起了勇氣,緊緊地回握住了殷玄铮的手,含笑便答應了下來。

正逢廟會的最後一天,西街處更是熱鬧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伴着張燈結彩的熱鬧之景,過往的店鋪上都挂着照明的燈籠,讓原本昏暗的街道都變得喜氣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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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販們賣力吆喝着自家的商品,捏面人和耍雜技的攤位更是時不時便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還有不少異國商人趁此機會買着一些精致的小玩意,雖然語言不通,但僅靠比劃着手勢也大概可以知道其中的意思。

兩人一路沿街看過去,走兩步便要停上一停,不管是這樣牽手随意走在街道之上,還是周邊買着新奇玩意的攤位,只覺得什麽都格外新鮮。

謝姝月目不轉睛地盯着過路的一對男女手中小心翼翼舉着的面人,相互依偎着的面人神态面容都肖似兩人,尤其是臉上活靈活現的表情都像是下一刻便要活過來一般,全然不像平常見到的那般僵硬生澀。

不過瞧着那對男女又擠進了一處攤位前,不知是在賣着什麽東西,周圍圍了一圈的人,謝姝月倒是有心想要去問問面人是在哪家捏的,但看着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也只得望而卻步。

殷玄铮一直在留心謝姝月的情況,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瞧見了那對男女手中拿着的面人,略微思索了一下,拉着謝姝月走到了一旁人不算太多的攤位邊,忽而交代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還未等謝姝月出聲阻止,殷玄铮便突然松開了她的手,轉身便消失在對面擁擠的人群當中。

謝姝月愣了一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等了半響也不見殷玄铮回來,只得漫不經心地看着過往的人群和眼前的攤位。

直到她将周圍兩三個攤位都給逛了個遍,甚至已經百無聊賴地踢着腳下的石子,這才見殷玄铮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在擁擠的環境裏待了太久,殷玄铮原本一向平整幹淨的衣衫都起了些許褶皺,看着難得添了幾分狼狽,謝姝月皺了皺眉,主動上前幫他撫平了衣角,忍不住出聲問道∶“剛剛是去買什麽了,怎麽弄成這樣了。”

殷玄铮聞言将手上的錦囊遞了過去,似乎毫不介意自己的樣子,笑道∶“你喜歡嗎?”

謝姝月疑惑的接了過去,湊近耳邊晃了晃聽見了一些聲響,但又不像是珠子之類的圓滑,反倒是像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抽繩,攤開手掌将錦囊中的東西倒了出來。

只見幾朵小小的絹花落在了掌心,層層疊疊的花瓣舒展平緩,中間用金線纏了花蕊,甚至還帶着一股別樣的花香,看着好像真的像是真的花朵一樣。

只是這絹花不像是平常鬓間帶着的簪釵,後面是短短的一節細針,針尖處被一個鐵質的圓塊包裹住了,這才不至于紮傷她的手掌。

“這花做的倒是精巧……”

謝姝月好奇地擺弄了一下手上的幾朵絹花,還未等說完,便見殷玄铮伸手挑走了一朵淡紫色的絹花,還未等謝姝月反應過來,忽而便俯下了身子。

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呼吸之間都是那一塊小小的空氣,謝姝月的臉頓時又忍不住泛起了熱氣,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她剛想伸手把殷玄铮給推開,卻只見殷玄铮拿着絹花在她的衣襟上擺弄了片刻。

低垂的鳳眸頗為認真地盯着那一小塊布料,似乎是在做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樣,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紫色的絹花別在了她的衣襟之上。

謝姝月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朵小小的絹花,像是在對待什麽易碎的寶貝一般,比起殷玄铮之前大手筆送過的寶石東珠之類的,價值自然不能相提并論,但最珍貴的卻是這份心意。

明明剛才吃過的糖人已經足夠甜了,可偏偏她卻又覺得心中泛起的甜味直直抵達了舌尖,讓之前梨糖的清甜都變得黯然失色。

“之前放的花燈挑的有些草率了,今天一定要挑一個最好看的。”

不知該如何用言語去回應殷玄铮,謝姝月別過了視線,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卻又主動牽住了殷玄铮,明明耳朵都已經微微泛紅,但還是故作輕松地拉着他便要向一旁買花燈的攤位走去。

“等等,我們先去另一個地方看看。”

殷玄铮反握住謝姝月的手,避過了來來往往的人群,順着橋邊一路走了過去,時不時還要停下來看一眼攤位的招牌。

謝姝月今天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被殷玄铮這麽帶着走了,見他一路神神秘秘的,她問了幾句都被他糊弄了過去,便幹脆只當他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幹脆也随着他去了,任由殷玄铮一路将自己領到了一棵擺在大柳樹下的攤位旁。

低垂的柳枝伴随着晚風輕輕吹拂,在粗壯的樹杈之上懸挂着一個燈籠,也随着晚風時不時地搖動着,跳動的燭心或明或暗,卻都不影響攤位前老伯捏面人熟練的手法與技巧。

沿河的對面是喧鬧花哨的雜技,與這裏零零碎碎的幾個攤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伯熟練的給面人上好了顏色,這才遞給前面站着的小孩,而後轉頭笑眯眯地看着謝姝月與殷玄铮。

“兩位也想來個面人嗎?”

謝姝月愣了一下,想到之前那對男女拿着的面人,似乎明白了殷玄铮帶她過來的原因,見老伯還在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忍不住也笑道∶“麻煩您照着我們的樣子捏兩個。”

“好嘞。”

老伯樂呵呵的拿過了面團按在竹簽之上,手指靈活的捏出了個輪廓,時不時看上兩人幾眼,手上的小刻刀便精準地刻出了兩人的五官,就連發絲都刻出了逼真的紋路。

“老伯的手藝真好,不過看上幾眼就能做的這麽像。”謝姝月偷偷瞄了一眼,忍不住贊嘆出聲。

她之前倒是和殷玄铮嘗試過用刻刀雕木人,絞盡腦汁最後的成品也是慘不忍睹,只是可惜她的那份被她之前扔進了火裏,早就燒成了灰燼,每次想起來都難免有些遺憾。

“做了一輩子的手藝了,做的多了也就會了。”老伯手下動作不停,臉上依舊樂呵呵的,又打量了一下謝姝月道∶“剛剛也來了位兩位客人,那位公子和姑娘長得還有些像呢。”

謝姝月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臉道∶“老伯,你是說剛剛有位公子和我長得像嗎?”

“瞧我這張嘴,真不會說話。”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老伯連忙補充道∶“不過是我瞧着剛剛那位公子也是桃花眼,眉眼和姑娘有幾分相像罷了。”

“那該不會是你大哥吧?”殷玄铮面色古怪地出聲問道。

“應該不會吧……”謝姝月頓時心裏也有點拿不準,猶豫了半響道∶“我聽說他明天一早去雲州辦事,今晚早早就歇下了啊。”

見殷玄铮一臉懷疑,謝姝月又補充道∶“是綠芍親眼瞧見他院子裏的燈都滅了,我這才偷偷跑出來的。”

“老伯,你剛剛說的那位公子,他是一個人過來的嗎?”殷玄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出聲問道。

“不是啊,那位公子身邊還跟着位姑娘,穿着件紅衣裳,帶着面紗,不過瞧着模樣很漂亮的。”老伯一邊拿着毛筆上色,一邊随口回答道。

老伯沒有聽到兩人暗地裏的嘀咕,更是不知為何這兩位客人對這件事這麽感興趣,只當他們是單純的好奇,因而頭都沒有擡起來,專心致志的給手上的面人上着顏色,因而忽略了兩人變得越來越奇怪的神情。

過了半響,老伯将捏好的兩個面人遞給了謝姝月,囑咐道∶“把它擱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放上兩天就可以定型了。”

謝姝月胡亂地點了點頭,腦子裏早就被剛才的震驚消息給震暈了,從荷包裏掏出銀子交給老伯,老伯還未來得及找錢,便見那姑娘像是有猛獸追趕一樣拉着那位公子便跑了。

“你跑這麽快做什麽?”

殷玄铮任由謝姝月拉着他跑到了一處僻靜之地,見她氣喘籲籲地扶着旁邊的樹幹,手上的面人倒是被保護的完好無缺,不由得無奈道∶“小心把你手上的面人給跑掉了。”

“沒聽見剛剛那個老伯說的,我覺得八九不離十就是我大哥和長樂。”謝姝月表情難得嚴肅了起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欲哭無淚道∶“一會萬一被他發現我又偷偷摸摸跟着跑出來了,又得被他好一通說教。”

“怕什麽。”殷玄铮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拿着手上的面人輕輕和謝姝月手上的碰了碰,含笑補充道∶“現在應該是你大哥和長樂怕遇見我們才對啊。”

“你不會又想借題發揮給長樂安排什麽教習女官吧?”謝姝月想到之前殷玄铮幹的事,頓時忍不住惱怒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故作兇狠道∶“你要是真的又這麽幹,那就幹脆也像上次一樣把徐尚儀給找過來,到時候把我一起累死得了。”

知道謝姝月又想岔了,殷玄铮連忙将她的手指握住,心裏本來就對上次的事有些心虛,解釋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遇見了你大哥,我們可以先發制人。”

“先發制人?”謝姝月疑惑地将這四個字又重複了一遍。

殷玄铮點了點頭,把手上的面人跟謝姝月的擺在一起,意味深長道∶“大膽一點,我們可是已經定下了婚事的,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有什麽好怕的?”

謝姝月腦中靈光一現,頓時明白了殷玄铮的意思,細細琢磨之下,雖然不知道謝輕寒和長樂郡主到底是什麽時候走到一起的,不過既然謝輕寒今日和她一樣都是偷偷離府的,長樂又難得的帶着面紗,估計兩人也是不想讓旁人知道。

就算是真的遇上了,謝輕寒應該也不會和她真的過多計較。

反正大家都是偷偷溜出來見心上人的,哥哥妹妹有什麽不一樣的,誰也沒資格說誰。

這麽想着,謝姝月頓時放下心來,這才有心情仔細端詳着手上剛剛做好的面人,原本未上色的面人單看五官便已經栩栩如生,被上了色彩之後更是精巧無比。

頭上戴着的珠釵,耳垂上的玉墜,謝姝月的指尖一一滑了過去,直到停在了面人的衣襟處才猛地停了下來,原本平滑的衣襟處,不知何時有了一個小小的缺口,應該是那朵紫色的絹花,現在早就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盡管她剛才離開的時候已經盡量小心的護住了面人,但沒想到最後還是變成了這樣,看着上面那一塊小小的缺口,謝姝月心裏忍不住有些遺憾。

“要不再去找老伯重新捏一個?”殷玄铮也瞧見了那塊小小的缺口,見謝姝月似乎有些在意,連忙出聲安慰道∶“不如我們再繞回去捏一個更好看的,怎麽樣?”

謝姝月搖了搖頭,捏着竹簽的手指緊了緊,嘆了口氣道∶“再繞回去重新捏估計就要趕不上放花燈了,這樣也挺好的,一會回家找顆碎珠子黏上應該也不錯。”

“走吧。”謝姝月空閑的手扯了扯殷玄铮的袖子,展顏一笑,調笑道∶“今天可沒有淩軒過來給我們送花燈了,這次就要我們自己來挑了。”

聽到謝姝月笑意吟吟地說着這話,殷玄铮總有一種把戲早就被看穿的錯覺,不自覺地抵唇清咳了一聲,牽着謝姝月的手便朝着不遠處買花燈的攤位走了過去。

當時被謝姝月拉着跑過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直到現在兩人才察覺,不遠處便是梁河的幾座橋了,三三兩兩的年輕男女們結伴拎着花燈從橋上走過,歡聲笑語順着蕩漾的水波穿了過來。

偶爾有幾個年紀不大的孩童拿着鯉魚燈在上面嬉鬧而過,身後是正緊趕慢趕追着他們的婦人,時不時還會停下來給被撞到的行人道歉,但孩童天真無邪的樣子卻實在讓人生不起什麽起來,大家相視一笑也便算了。

謝姝月站在攤位前,精挑細選出幾個款式放在眼前打量着,時不時用眼睛巡視做着對比,過了好半響也沒能挑出滿意的,不由得又有些洩氣,拉過身旁的殷玄铮便問道∶“你覺得哪個比較好看?”

殷玄铮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幾盞花燈,剛剛想指上最邊上的一個,可見謝姝月又眼巴巴地盯着最中間的,而他又剛想指最中間的,謝姝月又戀戀不舍地看向了最邊上的。

這麽一來一往的,最後也沒能選出花燈的款式,殷玄铮只得無奈道∶“反正今天也無事,不如都買了一起放放看看好了。”

“哪有人一次性放五六盞花燈的。”謝姝月似是嗔怒地瞪了殷玄铮一眼,這才又聚精會神地看着眼前的花燈。

“這位姑娘說的對啊,一次放一盞就好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何愁沒機會放其他款式啊。”攤主是個打扮樸素的中年婦人,見謝姝月與殷玄铮兩人這般親密便知兩人的關系,因而也有心幫着說了一嘴。

謝姝月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伸手便指向了最邊上的花燈,臉上不知是花燈的燭光,還是因為剛才攤主所說的話,正像是朝霞一般泛着嬌豔的微紅,“我們就要這兩盞了。”

比起上一次放花燈的冷冷清清,今天倒是異常熱鬧,點燃的各色花燈照亮了半個河面,河岸旁有為家人祝禱之人,也有祈求功名與財富之人,但更多的還是如他們一般相互結伴而來的青年男女,看着輕輕漂浮逐漸遠去的花燈,輕聲許下彼此之間的誓言。

學着旁人的模樣,謝姝月也拉着殷玄铮走上了一旁的小橋,手上還拎着剛剛選中的花燈,細心的攤主已經幫他們點燃了其中的燭芯,只待攜手走過這道橋,兩人便可以一起在河岸将它放入水中。

“這麽多的花燈,看來今天的河神很忙了。”

謝姝月扶着欄杆向湖面望去,燭火似乎也點燃了她眼中的火焰,随口便調笑道∶“看來之後要是想來放最好還是要挑一個人少的時間,這樣河神才能聽得到我們的願望。”

“那我是不是應該慶幸河神那日睡的比較早,沒能聽見我的願望?”殷玄铮雖然不信鬼神,但還是相當配合地無奈道∶“不然到時候賜婚的聖旨還要頒第二次,還挺麻煩的。”

“那還不是因為……”

謝姝月剛想說話,擡眼之間卻猛然閉上了嘴,看着對面的橋上與他們同向而行的兩人,眼睛難以置信的睜大。

而對面的人也似有所感,擡眼向這邊看了過來,相似的兩雙桃花眼隔着并不怎麽遠的兩座橋沉默地對視着,即使看不清彼此臉上的神色,但那股尴尬的氛圍卻漸漸彌漫開來。

“怎麽了?”

殷玄铮有些疑惑謝姝月的停頓,剛想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謝姝月卻輕咳一聲,拉着他的衣袖便急匆匆地要走,嘴上還說道∶“我們趕緊去找個人少的位置,不然一會就擠不進去了。”

而在另一邊橋上走着的長樂郡主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謝輕寒怎麽突然之間就走的這般匆忙,但回頭看過去也只有陌生的人群,讓她的心裏更是費解不已。

“矜矜,我們就在這裏吧。”

見謝姝月漫無頭緒地沿着梁河邊走着,拎着花燈繞了好幾個圈子後,殷玄铮忍不住将人拉住了,指着一處角落解釋道∶“上一次我們便是在這裏放的花燈。”

謝姝月愣了愣,連忙點了點頭,她繞了這麽多路,主要還是怕不小心會遇上謝輕寒和長樂,倒也不是反對他們在一起,只是這種場景遇見自己的親哥,而且還要一起放着祈願花燈,總覺得有一絲莫名的詭異。

長樂郡主也快被謝輕寒給繞暈了,眼見着謝輕寒走了一處又一處,拎着花燈就是不肯停下腳步,讓她只得随手便指了一處說道∶“謝世子,不如我們便在這裏放燈吧,正好人少且僻靜。”

正好旁邊還有塊大石頭,放完花燈兩人還能坐着說說話,長樂郡主盤算了一下,心裏更是滿意無比。

謝輕寒似是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态,臉上又挂起了溫和的笑容,拿着花燈跟在長樂郡主的身後走了過去。

看着花燈逐漸随着流水遠去的謝姝月彎了彎眼,輕輕地靠在了殷玄铮的肩頭,頰側的梨渦若隐若現,最近遇到了太多的事情,讓她時時刻刻心裏都帶着顧慮,行為處事都要經過深思熟慮,生怕落入別人設下的陷阱之中。

直到這個時候,她靠在心上人的身邊,才突然感到長時間緊繃的精神就這麽放松了下來,周圍開着的月季花帶着芬芳,吹過的晚風清涼柔和,眼前站着的人熟悉無比……

看清了眼前站着的兩人,謝姝月眼睛猛然睜大,原本還倦怠的精神再次繃緊,難以置信道∶“長樂,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梁河河岸那麽長,她還特地繞了好幾圈,怎麽就在這個時候遇上了?

接觸到長樂郡主的眼神,謝姝月尴尬地從殷玄铮的懷裏直起身來,站起來故作随意道∶“你們也來放花燈啊,真巧。”

“謝姐姐,你不是身子不适早早就歇下了嗎?”長樂郡主愣了愣,也沒想到會在這裏和謝姝月遇上,讷讷地出聲問道。

身子不适,是謝姝月為了糊弄謝輕寒而找的理由。

見謝輕寒意味不明地朝這邊看了過來,謝姝月眼神躲閃,下意識地便抓住了殷玄铮的手,殷玄铮頓時心領神會,笑意吟吟地反駁道∶“那還真是巧了,謝世子不是明早還要趕赴雲州,也一早就歇下了嗎?”

“……”

“……”

尴尬又詭異的寂靜氣氛在四人面前蔓延,除了殷玄铮自恃自己名正言順,臉上還能挂着笑之外,另外三人都默契的看天,看地,看石頭,看河,總之就是不看彼此。

最後還是謝姝月忍不住打破了寂靜的氣氛,結結巴巴道∶“那個……我們已經放完了,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了,你們自便啊。”

說罷,還未等旁人再說話,謝姝月只覺得自己從未跑的這麽快過,拉着殷玄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空留長樂郡主和謝輕寒兩人拎着花燈沉默地對視。

“至少以後都不用再擔心你大哥給你定下的宵禁了。”見謝姝月腳步飛快地上了橋,跟在她身後的殷玄铮出聲寬慰道。

而相比較殷玄铮淡定無比的神色,謝姝月的臉上滿是後悔和悲憤,聽到殷玄铮這句話,不由得冷哼道∶“就算沒有宵禁我也不會宿在太子府的。”

“那真是可惜。”殷玄铮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橋面。忽而湊過去低聲道∶“不過就算不回太子府,今天應該還可以做點別的事情。”

“什麽?”

謝姝月怔了怔,一個輕柔的吻如同飄落的羽毛一般落在了她頰側的梨渦,癢癢的蹭在了她的心頭,柔和的晚風輕輕穿梭在兩人交錯卻未曾合攏的指尖,無數盞花燈消解了湖面的寂寥。

直到餘光看到有人走上了橋,謝姝月才紅着臉松開殷玄铮的手,只是還未等來的及說上一句話,一聲尖叫便刺破的原本祥和的氛圍。

“死人了,這邊死人了!”

“死人……這裏也有一個死人!”

嘈雜混亂的聲音從人群中蔓延開,恐慌與焦慮頓時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席卷了整個西街,尖叫聲和争吵聲相互交疊,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頓時變得混亂無比。

殷玄铮皺了皺眉,将手上的面人交到了謝姝月的手上,叮囑道∶“我過去看看,這邊太亂了,你先回馬車上讓車夫送你回去。”

謝姝月看了一眼已經匆匆趕過來的京中守衛,心知自己留在這裏可能還會給殷玄铮添額外的麻煩,點了點頭,又交代了他幾句注意安全,這才拿着面人快步離開了橋上。

馬車停在西街小巷的盡頭,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之事,原本還張燈結彩的地方除了匆匆離開的行人之外再無旁人,就連幾戶臨街的店鋪和人家也急急忙忙地把懸挂在外的燈籠收了回去,又緊緊地關上了門窗才肯放心。

謝姝月借着為數不多的幾盞燈光向前走着,時不時還能聽到過路行人小聲讨論着。

“這上京城也變得不太平了啊。”

“我剛剛遠遠看了一眼,好像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謝姝月皺了皺眉,心裏總感覺陣陣發毛,遠遠望見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便連忙快步走了過去,只是還未等她走近,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直直湧入鼻腔。

謝姝月臉色一變,轉身便要逃離與求救,一旁早就候着的人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手刀落下,謝姝月眼前一黑,意識漸漸變得模糊,手上緊握住的兩個面人落在了地上,沒有激起半分可以求救的聲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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