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緝兇

池青其實沒有看清面前這個人長什麽樣,畢竟黑燈瞎火的,只能看到對方的眼珠子和隐約的面部輪廓線。

他之所以能準确地叫出對方的名字,是因為在剛才那一刻,他想起了一個細節——一個很微小的,但當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你可能在想我是誰,我們見過,不,準确來說,是你單方面見過我。”

“一個月前,我在安家a上找房子,看的是天瑞135棟7樓那套,那天你臨時有事讓你同事帶看,說到這裏你應該想起來了,”池青坐起來,趁着對方受驚怔愣的片刻間隙準确接過他手裏那把刀,他拿着泛銀光的管制刀具,一瞬間兩個人仿佛角色調換一樣。要是警方這一刻破門而入,都要懷疑誰才是想行兇的那個。

池青冷靜地繼續說:“你那天其實來了,只是你正準備走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我身邊站着的人。”

季鳴銳在衣櫃裏一邊感慨“他兄弟是真的強,刀都敢搶”,一邊想“站着他身邊的人是誰”。

他想着想着發現池青說的情形好像很熟悉……

“操,那不是我嗎?!”

當時池青身邊站着的人是季鳴銳。

時間回溯到那一天,季鳴銳來查楊園的案子,一擡眼看到街對面正在等中介的池青,

季鳴銳那一身警察制服就是在八百米開外都特別顯眼,警徽在陽光下閃着光,周志義急急忙忙從附近那家“安家”門店趕過來,隔着半條街就看到那身警服。

“喂?是這樣的,我這邊有一個帶看客戶,但我臨時有點事兒,你能不能……”

街道上行人行跡匆匆,他只站着遙遙看了兩眼,打完電話後轉身淹沒在人群裏。

“那天你應該就在那條街上遠遠地看過我們,為了避免跟警方有過多的接觸,”池青推出他那天的心理活動,“所以你沒有出現。”

與此同時,警方那邊的行動也有進展。

消失一整天的張姓中介電話終于開了機,據他所說自己是回了一趟鄉下老家,地方偏遠,手機一直沒信號,排除姓張的之後,符合條件但沒能聯系上的中介就只剩下一個。

“電話還是打不通,”姜宇說,“我剛剛去他住的地方走訪,發現他這個人很奇怪,和鄰居之間關系并不好,他們那個小區是個老校區,隔音非常差,鄰居又是老人家,睡眠質量不好,那位老人家說常常聽見他半夜出門。”

蘇曉蘭覺得他們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個姓周的不大對勁,我們直接去他家看看。”

周志義的家在六樓,他和陌生人合租,合租對象是一名早出晚歸的公司小職員,兩個人關系沒熟到那個地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小職員開了門就讓他們進來了:“他現在人不在家。”

蘇曉蘭問:“他經常這個點出門嗎?”

小職員想了想:“好像是,但我也不确定,我平時睡得比較早。”

蘇曉蘭走到周志義房門前。

小職員:“沒鑰匙,他出去習慣鎖門,你們如果有事找他要不明天再——”

“砰——!”

蘇曉蘭一個踢腿,筆直的長腿掃出去,硬生生把門踹開了。

……再來吧。

小職員把最後兩個字默默咽了下去。

周志義的房間裏沒幾樣東西,他看起來有強迫症,喜歡把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書桌收拾得很幹淨,上面擺着幾本書,床也鋪得很是平整。光看房間,只會覺得普通。

這就是一個普通男人的房間。

蘇曉蘭目光從這些東西上略過去,想去開衣櫃看看,發現衣櫃也上了鎖,銅黃色的鎖挂在把手上,将兩個開關把手鎖在一起。

可是誰沒事會給衣櫃上鎖?

是往衣櫃裏藏黃金還是怎麽的?

蘇曉蘭這次“發功”之前提前打了聲招呼:“你們讓讓。”

她抄起手邊比較耐砸的物件,砸在鎖上,沒幾下,鎖被砸開了。

小職員心說這位女警可真是勇猛……

然而拉開衣櫃門,所有人都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會是一面鑰匙牆,半面牆的衣櫃板上釘了一排排釘子,每個釘子都只釘進去一半,露出來的另一半可以用來挂東西——琳琅滿目的鑰匙串就挂在上頭。

這些鑰匙都很新,很明顯是新複刻的鑰匙。

每一串鑰匙都象征着一個人的家,一個人最私密的地方。

蘇曉蘭面對這一整面鑰匙牆背後發涼地想:楊真真和薛梅家的鑰匙,是不是也在這裏。

另一邊,任琴卧室裏情況變得複雜起來,周志義見事态敗露,顧不上驚愕,他猛地撲過去想奪回那把刀,池青躲開他之後單手将刀柄反了反,刀尖朝後,避免刀尖對着人。

周志義猛地撲了空,他雙手緊抓着床單,一把将床單掀起,試圖用床單來制造阻力,但池青還是搶先一步在他之前下了床——周志義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明顯起了殺意。

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又為什麽看穿了他。

事已至此,殺一個也是殺,他不介意多解決一個。

周志義這樣想着,見池青已經走到卧室門口,他以疾如雷電的速度跳下床,然而就在腳掌堪堪接觸地面的時候,一只手猶如鬼影般從床下伸了出來,他感覺到從床下伸出什麽東西掐住了他的腳踝!

解臨在床底等了那麽久為的就是這一刻,床底高度有限,他将手腕撐在地面上,五指收攏,限制住對方行動之餘還把人往回拉。

床下這是什麽東西!

周志義大驚。

由于他剛才跳下床的速度太快,所以現在踉跄着往下摔的速度也很快,他摔下去的那一刻臉沖床底緊貼地面,這才看清床底下居然悄無聲息地趴着一個人!

他看不清這個人長什麽樣,但是看見那人沒收回去的手,手上戴了一枚銀色戒指,那人說話時帶着幾分友好的笑意,像打招呼似的說:“不好意思,希望沒吓到你,我也等你很久了。”

周志義:“……”

床下還藏着一個人這是周志義完完全全沒想過的。

他雙手撐在地面上,試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爬起來,但床底下的人豈會讓他如願。解臨拽着他的腳踝不放,将他整個人往床底下拖。周志義只能胡亂蹬腳,擺脫束縛後他雙手雙腳并用爬了起來,起來的同時想抓住點什麽東西好穩定住自己的身體,手往前一模,還真讓他摸到一樣東西。

那是一扇衣櫃門。

衣櫃和卧室那張大床間隔的距離只有不到兩步遠,他抓着衣櫃門,動作間意外将其拉開——于是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衣櫃裏兩個蜷縮的黑色人影。

季鳴銳頭上頂着任琴挂在衣櫃裏的大衣,由于衣櫃環境是封閉空間,又有衣服遮擋,他和任琴的影子顯得更黑,活像半夜躲在衣櫃裏的鬼。

周志義瞳孔不受控制地瞪大。

季鳴銳想着剛才兩位都跟他打過招呼,自己可能也得打一個,于是出聲道:“想不到吧,我們在衣櫃裏瞅你半天了。”

周志義:“…………”

淩晨一點半,總局。

這個時間點本該是下班時間,就是平時在總局裏熬夜加班的人也正打算趴在辦公桌上小憩一會兒,忽然一通緊急電話讓全局的人為之一振。

“怎麽回事?”有刑警問。

“武警官說人抓着了,”接電話的那名刑警說,“正往總局押,嫌犯姓周,是安家的中介,我們民警晚上在走訪搜查的過程中也找到了可疑線索,他家的衣櫃裏有一整面牆都挂滿了鑰匙。”

總局恢複忙碌,所有人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本來已經回了家的袁局也匆匆忙忙趕回來,他一邊穿外套一邊推開總局大門往裏走,走到審訊室的時候剛好整理完衣領。

半晌,他在審訊室門口沉默了好一會兒,看着室內的景象問:“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嫌犯是抓到了,可他為什麽是這個精神狀态?”

“……”

“他瘋了嗎?”

周志義在任琴家被床上的人,床底下忽然伸出來的手,還有衣櫃裏的人吓得不輕。此刻坐在審訊室裏,整個人只能低頭喝水,管刑警要了一杯又一杯的水。

刑警沒忍住問他:“你喝那麽多水幹什麽。”

周志義沉默着說:“我有點害怕。”

刑警納悶:你一個嫌犯,你是奔着入室殺人去的,你害怕什麽?!

季鳴銳作為當事人之一,在袁局邊上站着。

面對袁局的問題,季鳴銳:“……”

這一時間不太好說。

袁局又問一遍:“問你呢,他怎麽了,回答。”

季鳴銳摸摸腦袋說:“就,抓捕的時候用了一些……比較特別的手段,可能吓到他了。”

共同參與抓捕的另外兩位這會兒正在休息室裏坐着。

池青發現解臨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已經這個點,他又累又困,沒工夫理他,于是縮在休息室裏的沙發上打算阖眼睡一覺,然而就算閉上眼睛,某道目光依舊令人難以忽視。

池青睜開眼:“你在看什麽。”

解臨毫不避諱,視線仍舊落在他身上,從衣領看到他裸露在外面的一小節手腕,全都掃過一遍之後才說:“看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你剛才不是搶了刀嗎,”解臨說,“這回還算懂事,看你把刀反着拿,還知道要盡量避免誤傷對方。”

池青知道他是在說之前雨裏他用傘尖指他的那次。

池青重新阖上眼之前明确告訴他是他想多了:“我不是為了避免誤傷他。”

“刀跟傘不一樣,我怕打起來誤傷到我自己,至于周志義會不會被傷到,這不在我的考量範圍裏,”池青理智分析問題,“刀是他帶的,我也不是故意傷人,如果不小心劃到他,那算正當防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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