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居

霍免的新家位于鬧市區。

隔着窗子望出去,樓房與樓房的距離擁擠,街裏街坊熱熱鬧鬧。來到這兒,仿佛一下子便從車隊宿舍那股不可名狀的陰森裏脫離了出來——霍強夫婦将它歸功于今早的那場法事。

一整天,霍免的精神狀态都不大好。

晚上她家請了一些親戚朋友,在飯館辦了個簡易的搬遷宴,臨出門時,霍免跟父母說自己想在家裏休息。

霍強和陳愛娴見女兒小臉白白,神情像丢了魂似的,自然也沒有強求她要一起跟去,于是在桌上留下一點錢,讓她休息好了以後,自己下樓買點東西吃。

霍免點頭答應。家裏的防盜門被帶上之後,屋子陷入了寂靜。

房間裏沒有開燈,躺在床上的霍免翻了個身,出神地對着床邊幾個黑乎乎的行李箱輪廓發呆。

與尤谙的分離太過倉促,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已經失去他了。

繁雜的情緒盡數堆積在心裏,霍免是手足無措的。

第一次,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那不是對他早逝的同情,不是與玩伴間的友情……是一種不一樣的,她之前從未對別人産生過的情感。

“尤谙……”

小聲念着他的名字,霍免心裏泛起一陣空落落的寒意。

她忍不住又要偷偷哭一次了,如果不是黑暗裏忽然傳來的一聲動靜,将她驚動。

“哐當——”

仿佛在響應她的呼喚,最大的行李箱忽地左右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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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子敲打着木質地板,行李箱似是成了精、長出腿,它一晃一晃地撞開其他箱子,竟然正在試圖殺出重圍,往霍免的方向走去。

霍免着實被這一幕吓得不輕。

她趕忙坐起身子,按亮床頭燈,去确認那是個什麽離奇生命體。

——也許是一只誤入民宅的老鼠,或者貓咪。

昏黃的光線在“啪嗒”一聲脆響後,沿着燈罩傾瀉而下,落進霍免的眼裏。

眯起雙眸,她倉惶地往地板看去。

……卻不是的,沒有老鼠,沒有貓咪。

黑色行李箱自主地晃動着。

箱中的物件不堪折磨,嘎吱作響地發聲抗議。

行李箱拖着笨重的身子,吃力地轉了個半圈,維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像極一名在學走路的嬰兒,它冒着随時會摔倒的風險,笨拙可愛地跳着舞朝她沖來。

霍免背靠床板,退無可退,只得抓緊自己的被子。

“你、你你……”你再靠近,我就踹你了。

她哆哆嗦嗦,話到嘴邊尚未說完,那邊的行李箱興高采烈地截住了話頭。

“對的,是我呀!”

“兔子、兔子。”行李箱這麽喊她。

霍免怔了一怔。

接着,她用最快速度甩開被子,跳下床。

左腳絆到床沿,差點摔倒。

你猜怎麽着……那是尤谙的聲音啊。

一把撲到箱子上,少女的體重瞬間将它苦心維護的平衡打翻。

她攬着箱子,跟它一起重心不穩地倒向地板。

“轟隆——”樓下的鄰居罵了聲娘。

世上确有心情這回事的,霍免所聽見的不是粗俗的謾罵,是悅耳的樂章。

——尤谙回來了!

痛苦的、緊巴巴的心髒,被這個快樂的事實重新注入了能量。

她開心得像是傻了,甚至嘴唇湊到行李箱的殼子上用力地親了一下。

“尤谙尤谙!你怎麽變成箱子啦!!”話語中,全然沒有對他新身份的嫌棄。仔細聽就知道,小姑娘真正要說的是——尤谙,我特別想你,特別歡迎你呀。

“……”箱子沉默了。

霍免腦補,尤谙是魂魄附到了大箱子中。

腦袋湊到箱子的表面輕輕蹭着,此刻的她對懷中的它愛不釋手,一秒也不肯放開。

“咳,”清了清嗓子,行李箱對她說:“兔子,你幫我把箱子的拉鏈拉開好嗎?”

“???”霍免的臉離開箱子。

“……”霍免傻愣愣地拉開拉鏈。

他身子還在箱子裏,笑聲先一步傳了出來。

霍免捂住雙頰,自己也覺得丢臉極了。

被他笑着笑着,她肩膀抽動,竟然跟他一起笑了起來。

“你吓死我了,知道嗎?你還有臉笑我啊。”

擡眸,眼神對上面前的男人,她氣不過,一拳打向他的胸膛。

尤谙沒躲。

他望着她,眼神別樣溫柔。

溫柔得,像一片沉靜的大海。

霍免的心跳很快。

那一拳根本沒用力氣,可她仍是在接觸他的身體之後,雙手發軟。

匆忙別開眼,她不敢再看他。

“你、你還好嗎?法事過後,會不會哪裏不舒服?”霍免盡量找回平常的語氣,想從這股暧昧的氣氛中逃脫。

尤谙知道她是關心自己。

其實,那什麽驅鬼的法事對于他,怎麽可能會有影響……

要說不舒服,充其量只是他蜷縮在行李箱中,四肢無法舒展帶來的。行李箱雖然不小,但裝一個高大的成年男人仍是有些吃力。

“是的,我有事。”

眼波一轉,尤谙裝着站不穩,半邊身子歪向躲躲閃閃的霍免。

“虛弱極了。”

“啊?”她連忙扶住他,将自己旖旎的小算計暫時放下:“要怎麽做你才能感到好一點呢?!”

他輕聲笑,微涼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旁:“要兔子多陪陪我。”

——這算是什麽治療方法啦!

霍免臉紅紅的,心裏小聲罵尤谙笨蛋。

不過嘴上,她卻是萬萬沒法對“病號”說出重話的。

“嗯,我會陪着你的啊。”

“那麽,還有一件事……”像要講什麽悄悄話,他用上了氣音,聲線啞啞的,叫小少女的心頭不住發癢。

“嗯?”

她越不看他,他越是要湊近。

聲音仿佛快要咬到她的耳朵了,霍免艱難地扯住殘存的理智,勸自己不要多想。

“剛才你親在行李箱上的那個吻……”

不是錯覺,他的唇,碰上了她的耳朵。

沿着耳廓,柔軟的觸感一路向下。

“那個吻,”他友好禮貌地詢問她:“請問,能不能補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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