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獨愛 這天接下來,盈兒十分珍……
這天接下來, 盈兒十分珍惜最後的自由時光。
先去了玉珍樓,訂了幾件首飾,又去了雲衣閣, 裁了幾件衣裳。
吃過午飯, 還去戲園子裏聽了一回《霸王別姬》,直到吃地晚飯才回家。
倒是再沒遇見什麽意外。
她懷疑楊陌離開時,派了暗衛暗中保護她。
回到家中, 早已經掌了燈。
有婆子迎上來, 跟葉菡彙報說今天沙夫人得知她們姑嫂出門,沒跟她說, 又在家發了好一通的脾氣, 讓她一回來,就去見她。
盈兒聽了都替葉菡累, 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嫂子自己先回瀚海居吧。肅哥兒跟蓁姐兒怕是想了一天娘了。給他們帶的髓餅可別涼了。”
葉菡也真是想好好歇一整天,便叫韻梅道:“也罷,你拿一盒髓餅去鐵衣堂,看看情況。”
韻梅一臉不情願地拿了餅盒正要離開, 盈兒想了想招手叫筐兒:“你去罷。就說是我攔着不讓二嫂子去的。”
韻梅一聽,立刻幾步小跑過來,如甩燙手山芋一般把那盒髓餅遞到筐兒手上。
葉菡便奇道:“今兒怎麽了?這般護着我?”
盈兒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把頭靠在她的肩上:“我在家的日子眼看着數得出來了。之前都是嫂子護着我,趁如今我有了名分, 能護着你,就讓你也過兩天自在日子。”
葉菡半天沒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頭。
*****
回到白草院,睡了一路的筥兒倒是精神頭不錯,招呼着其他的丫頭婆子伺候着她換了衣裳, 剛洗漱完畢,筐兒就回來了,一見她跟筥兒,筐兒就再也繃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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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件奇事。
她有意派筐兒去,就是因為筐兒性子強,不會叫人欺負。不吵一架已經不錯,怎麽倒笑着回來了?
筥兒比她還好奇,沖上前拉着筐兒就問為什麽。
筐兒一邊笑一邊把事情經過說了。
她提着那盒子髓餅去了鐵衣堂,見了沙夫人。
沙夫人因腿腳不便,這一向成天都在炕上,想來是吃過了晚飯,正閉着眼養神,見她來了,手上又提着一個餅盒,頓時來了精神,問她:“是盈兒那個死丫頭叫你送來的?”
筐兒見她沒問二奶奶,便只好道:“今兒在外頭回來都累了。二奶奶趕着去看肅哥兒蓁姐兒,姑娘便叫我給夫人把這個送來。”
髓餅也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這家是皇建院前鄭家的,味道比尋常的香甜些。
沙夫人便把金璃那餅接過來,立時就拿了一塊咬了一口,完了砸巴砸巴嘴:“殿下送的髓餅果然不同些。只是……盈兒怎麽還沒跟他說,叫送了金乳酥來呢!”
筐兒說完這話,自己又忍不住笑起來。盈兒更是早抱着筥兒,兩人笑成一團。
笑完了,盈兒想,她今天見着楊陌,又忘了金乳酥這事了。
她老想不起來,沙夫人偏念念不忘,想來可真真有點兒好笑。想着便笑着問,“你可跟她說了那餅只是在外頭買的?”
筐兒搖了搖頭,難得像個小孩子樣:“難得夫人心情這麽好,我做什麽沒事找不痛快。”
盈兒又笑起來,這才打發她下去休息。
筥兒笑夠了,從床上爬起,開始替她散頭發,不知道怎麽的又開始八卦:“姑娘,今兒殿下說什麽水清見魚,後來說的那一堆,我也沒太聽明白。不過呢,那鐘成康根本不是好人,你可千萬別信他胡說。殿下不想叫人知道這事,才不會是為了林采之呢,我瞧着,殿下除了姑娘,誰也不會喜歡。”
盈兒嘴角帶着笑意,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這一向竟是瘦了許多,越來越像前世的自己了。
可不變的是,對這些複雜的計謀,她還是理解困難。
楊陌給她的解釋是,這次殺人手法十分高明,明顯是有人精心策劃,所圖必大。
若按照尋常辦案的法子,一點點查下去,查個一年半載都未必能有頭緒。
所以他另辟蹊徑,嚴命封鎖一切消息。
對方見無法渾水摸魚,就必會采取行動,自然就會暴露形跡。
到時候再順藤摸瓜,自然一擊即中。
所以她今天去查問此事,烹牛居才會叫人報了案,來了官差。
可她既不全信鐘成康的話,也不全信楊陌的話。
林雍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不是為了林采之,為了林雍,他也會保護林家的。就像為了喬家,他一心要娶她一樣。
他所謀所求在江山在社稷在天下。
上一世,他登基之後,确實也做得很好。
無論是通過重用鐘國公穩定朝政,還是兵不血刃地送建王到封地,讓他再翻不起風浪。
還是通過在後宮對各家雨露均沾,安撫朝中重臣。
這些都她這小小女子無法理解的世界。
還記得有一次,陸妃生日,她傷了風,發着高燒,便稱病沒去出席生日宴。
那晚陸妃宮中的宴樂聲傳來,她看着黑漆漆的夜,覺得無比凄涼。
後來鐘磬聲消,他宿在了陸妃處。這本是慣例,若她不病,也未必計較。
可那一天,她燒得實在厲害,恍恍惚惚中,手裏竟一連一只手也抓不着,便忍不住覺得委屈難過。
覺得他口口聲聲說這滿宮的女人,他獨愛她。可她明明病了,他卻與別人如常宴樂歡好。
這叫哪門子的獨愛呢?
第二天下了朝,他來看她。她心裏有氣,便故意裝睡,不肯理他。
他那麽聰明,大概早瞧出來她是假睡,便坐在她床邊,握着她的手,跟她說了一大篇前朝後宮彼此影響的大道理。
又說,他既是皇帝,身上負着全天下人的安危,便不能任性而為。
凡處事必先得考慮國事,再考慮家事。
像陸家,滿門将才,鎮守東南,海清河晏,實是國之砥柱。
人家的女兒在宮裏,平日不得寵也就罷了,生日這樣的日子,他若再不給人幾分臉面,豈不寒了陸家的心。
這一世,她入了東宮,大抵也差不多會是這樣。說什麽誰也不喜歡呢?一個林采之,她便比不過。
她擡手猛地擰了筥兒的大腿一把:“殿下以後美女三千,你這種話,以後千萬別再說了,白叫人聽了笑話。有這閑工夫,你不如用用你的小腦袋幫我想想,那鐘成康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筥兒哎喲叫了一聲疼,抱怨道:“你們怎麽都喜歡打我呀!”
随後,又放下梳子,揉了揉大腿被擰之處,道:“我瞧着他呀,怕不是他也喜歡姑娘吧?”
盈兒:……算了,這丫頭滿腦袋都是你愛我我愛你,再想不到別的。
她覺得,鐘成康就是來離間自己跟楊陌的。
*****
鐘成康在刑部呆到老晚,還是鐘國公親自到刑部詳情,肖侍郎才放了人。
他簡直都要氣瘋了。
明明瞧着喬盈兒是個傻的,沒想到,她竟然給他潑了一碗牛肉面的剩湯,對他來說,實在是奇恥大辱。
鐘國公把他領回家,倒沒責備他,還讓他換了衣裳,好好吃了頓飯,才把他叫到書房裏問話。
“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呀,自恃聰明,如今可懂得了一個道理?”鐘國公坐在太師椅上搖了搖。
鐘成康垂頭站在一旁,用腳尖踢着地上的毯子邊出氣。
什麽道理?不就是喬盈兒那女人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嗎?
他現在甚至懷疑,在青象鎮的時候,喬盈兒就是故意裝不懂,害他被那個醋精打一頓的。
這個女人,真真可惡!
他被打了之後,聽到那個小太監的聲音,才猜到對方是誰,這才裝暈跑了。
可是這件事實在太丢人,他回家之後,還是向爺爺奶奶告了狀。
爺爺叫他去向那醋精賠罪,他哪裏肯?
便又去向姐姐訴委屈。
不想沒過幾天,他姐姐就找上門來,給他出了個主意,說讓他去求娶喬盈兒,也算是賠了當街調戲人家姑娘的罪。
他覺得這确實是個報複醋精的好主意。
便答應了。也不知道姐姐是怎麽說服爺爺奶奶的,奶奶便帶着他上了喬家的門。
那一面再見喬盈兒,他倒覺得她比在青象鎮時更美貌了幾分,娶了也不虧。
誰知這事因為柯碧絲的親事,竟一直耽擱住了,等他求了姐姐再上門,竟然晚了一步。
不過,姐姐也說了,喬盈兒本人倒是願意的。
只是醋精是太子,他掰不過人家罷了。
他從小心高氣傲,就覺得又是一樁奇恥大辱。
反正建王跟楊陌終有一戰,他跟楊陌這也算是結了奪妻之恨,自然要幫着他姐姐。
所以今天他姐姐着人送信,讓他去烹牛居挑撥楊陌跟喬盈兒的關系,他就去了。
反正能給楊陌添堵的事,他都願意幹,最好鬧到喬盈兒退親才叫好呢。
“爺爺說的道理可是人不可貌相?”
鐘國公瞧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那喬家姑娘必有過人之處,才叫殿下這般着緊。這個道理還要浪費我的寶貴工夫跟你說?”
鐘成康也知道自家這個爺爺的本事,當下也不敢再自作聰明。
“你想去離間人家,結果倒叫人送到了牢裏。你想想,你又沒作奸犯科,那肖侍郎憑什麽不放人?”
鐘成康一愣,說到底,他也就是給不該接觸的人打了聲招呼。
今天去了刑部,那肖侍郎卻押着他不放,問他一個未出仕的世家公子,從哪裏來的消息?受何人指使?
他自然不能說是自己姐姐指使,便只說是出去喝酒時,旁邊人嘴碎聽來的。
他喝得糊塗,也不記得在何處,是何人。肖侍郎拿他無法,也不敢對他用刑,就這樣僵持住了。
“壞事不是不可做,可做了不能留半點把柄!你倒好,文采飛揚,寫得那麽詳細。你這是想在喬家姑娘面前賣弄自己的文采呢?”
鐘國公冷笑一聲。
“我……才沒有。我又不喜歡她!我只是……只是……”他急得白了臉,一時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麽就這般聽話,喬盈兒叫他寫,他就寫了。
鐘國公擡起粗粗的眉毛,鄙視地看着他,突然失聲笑道:“蠢材,你不會真對那喬姑娘動了心吧?人家可是未來的太子妃,就憑你這點兒本事,也敢肖想太子殿下的女人?”
“我不是!我沒有!”鐘成康臉色由白轉紅,直跳腳。
“跪祠堂!三天!給我絕了這招禍的念頭。”
抗議無效,他那位成了精的爺爺,給了他一個十分無情又無聊的判決。
跪在鐘家祠堂那一排排黑漆漆的靈位之前,鐘成康不服氣地想,爺爺這老狐貍錯了。他怎麽可能喜歡喬盈兒!
可跪着跪着,他好像聞到了牛肉面濃郁的香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在沖着他笑:“哼,你是哪家的爺?我做什麽要叫你買花兒?”
*****
眼看十日之期将過,柯碧絲一案,還是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半點消息。
雖然上次楊陌說,要想打聽案情可以直接問他,可盈兒只要一想到沒多久就要在東宮日日與他相處,避無可避,她就覺得還是少見一次是一次。
倒是喬檄給了她一份青雲峰各家別院的地圖,還有過去十年別院轉手的記錄抄本。
她這幾天沒事就在看圖對賬簿,想找出些當年的線索來。
這天她又縮在炕上看圖,外頭婆子來傳,說沙夫人來了,好像還帶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