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是誰?

這個問題可把奚言問住了。

該怎麽向父母介紹許澤南呢?

說他就是兩個孩子的爸爸?是她已經分手了六、七年的前男友?

說爸爸這次手術全靠這個已經跟她分手了六、七年的前男友,才能在短時間住進獨立病房,有一個良好的術後休養環境?

說前男友當了六年多的甩手掌櫃,突然現身,白撿了兩個孩子,輕輕松松就當起了奶爸?

還是說,這一切都源于她腦子一抽,在前男友和孩子初次見面時,沒有刁難他,也沒有否認他和孩子的血緣關系,更沒有想方設法地阻止他和孩子靠近,而是輕易就把孩子交給了他??

那爸爸可能今天就出不了院了。

“我先去辦理出院手續。”來日方長,奚言決定暫時先遁了:“別耽誤了爸爸出院的吉時啊。”

辦理出院之前,奚言先去主治醫生淩醫生那裏了解了一下父親目前的情況,以及出院後的一些護理常識。

淩醫生先給她大致說了說出院後的護理和飲食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後才說因為當時并沒有耽誤手術的最佳時機,手術本身也相當成功。所以......她父親目前的情況是非常樂觀的,只要再休息一段時間,就跟正常的退休老教師沒什麽區別了。

奚父退休之前在學校裏教體育,退休以後,還保持着一些體育鍛煉的習慣,這段時間躺着腿不能動,可把他憋壞了。

當然,奚言和小繁似乎也遺傳到了奚父這一身優秀的體育基因,力氣大,速度快,各種運動天賦異禀。

相比較之下,泡泡的運動基因就有點不盡人意了。

“謝謝您,淩醫生。”

奚言收回思緒,将手裏的盒切水果放在淩醫生的辦公桌上,同為特殊性質的職業,奚言明白送一些貴重物品答謝會讓淩醫生為難,會讓這個職業蒙上污點。

所以,她只是拎了些果切,這些可以在辦公室內共享的水果零食算不上違規,卻會讓人心生出暖意,也能讓醫生感受到病患家屬真誠的感激。

“你還真就不必要謝我。”淩醫生摘下眼鏡,出院小結從打印機裏吐出來,他走過去拿過來遞給她:“手術方案是院內頂級專家團隊會診商議的,持刀的是血管外科的博後教授。”

“我呀。”淩醫生笑起來,調侃自己:“也就夠資格給他們在手術室內遞遞手術刀。”

“你父親這就是小手術。”反正要出院了,淩醫生也樂得同奚言侃幾句,他笑笑說:“沒想到呀,你這個小姑娘,找的關系還挺硬。院長親自跑病房,比我這個主治醫生跑得都勤。”

奚言被他調侃得有點不好意思,小臉一燙:“那我先去辦出院手續,不能耽誤了我爸出院的吉時。”

到結算中心的時候,奚言又碰到了蔣澄蔣院長。他手裏捧着一沓單據,視線落在單據上,一張掀過一張,好像在仔細核對什麽。

奚言覺得看到他了,卻不打招呼是不禮貌的行為,況且,蔣院長幫了她很大的忙,她是該要好好謝謝他的。

奚言叫住了正要走過去的蔣澄:“蔣院長。”

她本來是想問他什麽時候有空,她想請他吃個飯。

但……

蔣澄擡起頭來,見到是奚言後笑起來,他笑得很熱情,熱情中真的如奚父所說又透露出些小小的谄媚:“奚老師啊,你好你好。”

自認為社交還算自如的奚言一時也不知該做何反應了,他......該不會......還真像她爸說的那樣......對她......唔......

“你來的正好。”見奚老師的神情變了變,蔣澄才把手裏的一堆單據拎在手裏掂了掂,交給她:“出院手續我已經辦好了。”

奚言有些傻眼,有些不可思議:“......你……”

蔣澄老神在在:“別耽誤了你爸出院的吉時嘛。”

想到剛剛在病房和家人的對話,奚言的臉不知不覺又熱了起來:“......你都聽到了啊?”

蔣澄趕緊撇清關系:“奚老師你可別誤會啊,我對你絕對只有純潔的男女之間的欣賞。”

畢竟,一個離過婚還帶了兩娃的女人,她還能把許澤南迷到他和嚴昫已經約不出來了地步,這個手段實在是不一般。

他可是聽說了,這段時間許澤南會不開了,班不加了,不卷手下那幫總裁了,每天下午三點半就準時下班,去幼兒園接孩子,接完孩子回去當起了奶爸,還奶的是奚老師和別的男人生的娃。

如果說奚言剛剛還因為父母的亂點鴛鴦譜而愧疚,這會兒卻心生了點兒不适。這種感覺很快讓她想起,酒吧開業的那天,認出她是小學老師,還試圖和她搭讪的那個男人來。

她漂亮的眉眼蹙起:“男女之間的欣賞有那麽純粹嗎?”

蔣澄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合适了,但他腦子裏面想的這些東西也是有些拿不上臺面的,他自然不能在奚老師面前為他的好兄弟打抱不平。

蔣澄咳了咳,正經起來:“總之,你別讓許澤南那個中二重度患者再想出什麽折磨我的點子來了,像體驗女人生孩子這種事情,我這輩子體驗一次就夠了。”

“什麽體驗女人生孩子?”

“不是你為了考驗他對你是不是真愛,才讓他來我這兒預約女性分娩疼痛體驗的嗎?”

想到這事兒,蔣澄還是覺得有些心梗。他已經當奚老師是自己兄弟的女朋友,當成是自己人了。他開始向她傾訴,他究竟是如何在自己的員工面前顏面盡失的。

奚言聽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去體驗分娩疼痛了嗎?

他是個手指被紙劃破都能喊疼喊上整整兩天的人,很難設想,他有一天會自己心甘情願躺在模拟産床上去體驗女性分娩,還從一級疼痛堅持到了最後一級疼痛。

蔣澄傾訴得差不多了,正好有醫生在喊他。他匆匆忙忙結束了話題,臨走前,他自己也補充了句。

“如果不是奚老師你要求的話”,蔣澄莞爾一笑,“那我兄弟這方面還是挺讓人感動的。”

這幾年,随着青少年無人機大賽被選入在教育部的賽事白名單之中,越來越多的中小學生家長重視此類科技性質的比賽。

因為這些比賽越來越有望成為學生進入重點初中、高中甚至大學的特長項、加分項和敲門磚。

再加上則安科技前期的造勢宣傳做得空前充分,這次比賽竟然吸引了大大小小八十多所學校一百二十多支隊伍參賽。

人山人海。

水洩不通。

許澤南一進去科技館就皺起了眉,偏偏趙秘書還扯着嗓子跟他說:“老板怎麽樣,咱們市場部的同事牛掰不牛掰?看看哪一年的城市賽,有這麽多學生和家長來參加的?這次比賽結束以後,您可要好好獎勵獎勵市場部啊。”

“人太多。”許澤南低頭看了看兩個才到自己大腿高度的孩子,眼尾微壓:“又太吵。”

他擔心的是和兩個孩子不小心走丢。

雖然有電話手表定位,但再精确的定位在這種情況下也沒多大用處。場館這麽大,孩子這麽小,他又是個新手爸爸,沒獨自帶過兩個孩子到人這麽多的地方來......

因為之前兩個孩子拒絕和他牽手,所以他這會兒彎下腰,試圖和兩個孩子商量:“等會兒,你們要緊緊地跟着我和趙秘書,千萬要跟緊了,不可以走丢,知道嗎?”

他難得在孩子面前有點兒嚴肅認真的模樣,倒惹得小繁笑出了聲音,咯咯咯咯,銀鈴般的一串。

“既然人這麽多,那叔叔牽我們手呗。”她的杏眼彎起,很像她的媽媽,總是古靈精怪的:“牽着手,我們就不會走丢了呀。”

許澤南“哧”一聲笑了,所以,他剛剛就是白腦補,白擔心了,是嗎?

“不就是牽手嘛?”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小繁小小的身體往前一傾,主動探了手過來:“叔叔你怎麽一把年紀了,還扭扭捏捏的呀?”

女兒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許澤南覺得這一刻,就是死也值了。

女兒的手又小又軟,從他手掌的外側握住他的三根長手指,指骨立刻傳導過來女兒溫熱的掌溫,熱的、鮮活的血液在他們的血管裏流淌……

他反手一握,将女兒那滑滑嫩嫩的小手包裹在他寬寬厚厚的掌心裏,就像那剛剝了殼的水煮雞蛋,熨帖之後,便能撫平掌心裏的紋路和歲月裏的厚繭。

得到了女兒的主動牽手,許澤南感覺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貪婪,他不滿足于此,他偏過腦袋,黑色短茬下,一雙郁色的眼淺淺彎起:“那泡泡,你呢?”

泡泡沒去迎接他的視線,他挪開眼看向開幕式的辦展區,他酷酷的擡起他的下颌。

就在許澤南以為還是在兒子這裏碰了壁的時候,泡泡蜷着的掌心松開在褲腿上擦了擦。

他擦掉了他手掌心裏的汗水,然後面無表情地伸出他瘦長的手。

“可以牽。”

“好。”

許澤南一邊牽一個孩子,他似乎是能感受到奚言這樣牽着兩個孩子的時候了,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驕傲的、自豪的……老父親。

丢掉了1.75升的水壺和水果零食,趙覺手裏空空拽着個手提包,總感覺心裏空蕩蕩的。

他羨慕地看着老板,主動為老板分攤:“老板,還是我替你牽一個孩子吧。”

“不要。”許澤南拒絕得幹脆:“我自己的寶寶,我自己牽。”

“你要是實在想牽。”許澤南頓了頓:“你可以自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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