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奚言以為,下一次和許澤南的見面應該是在寒假裏頭了。但似乎,老天爺還挺愛和人開玩笑,挺愛捉弄人的。

早上,奚言剛起床,這邊睡眼半睜不睜,刷着牙呢,就被奚母突然一拽,拽到了一旁。

她的聲音比恐怖劇本殺裏的NPC還驚悚:“許澤南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奚言一慌,沉積多年的起床氣立刻被治好了,就連含在嘴巴裏的牙膏泡沫也差點兒生生吞進去。

但也多虧她嘴巴裏含了牙膏泡沫,才使她能不立刻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故作鎮定地刷着牙,在腦袋中盤算着各種可能性。

最後——

奚言決定把問題還給抛回去。

她吐幹淨口腔裏的泡沫,又慢吞吞地拿熱毛巾敷完臉,才反問:“媽媽,許澤南是誰啊?”

奚母直來直去慣了,也不拐彎抹角。

她從口袋裏摸出張對折過兩次後的紙:“我在小繁口袋裏發現了這個。”

奚言傻眼了。

然後,她就聽到奚母的話一字一句如鐵錘一般鑿在她的腦袋上。

“你還給我裝傻充愣?”

“這個許澤南,他的名字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小繁和泡泡的親子鑒定報告上?”

奚母每鑿字句一下,奚言的腦袋就疼一下。

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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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什麽呢?

許澤南的名字為什麽會出現在小繁和泡泡的親子報告上呢?

昨天這張破紙,最後為什麽會出現在小繁的口袋裏面呢?

蔣澄好端端一家走國際化路線的私立醫院,做這種檢查,為什麽不能裝訂成塞不進小孩口袋的那種精裝冊?

又或者說,他們醫院能不能尊重一下患者的隐私,這種檢查結果只呈現電子檔發郵箱就好了呀!!

眼下——

奚母把親子鑒定結果明晃晃地晾在奚言面前,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檢驗結果支持許澤南是奚續咛的生物學父親】

【檢驗結果支持許澤南是奚續沉的生物學父親】

這還真是叫她進退兩難,想瞞也瞞不下去啊。

瞞不住,奚言索性也就不瞞了。

反正攤牌都是遲早的事。

奚言的手撐着洗臉臺,沾了水的指尖洇濕了檢驗結果四個字,她的聲音弱下去幾分:“這不親子報告上都寫着嗎?他就是小繁和泡泡的……爸爸。”

這一次,爸爸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意外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就不自覺地放輕了那兩個字的發音。

是心虛嗎?又或是別的。

奚母退休以前是語文老師兼班主任。聽到了答案,她往牆上一靠,開始了她的班主任式盤問:“你是怎麽又和這個許澤南聯系上的?”

奚言于是就把最近的事情理了理,說了一遍。

別的倒說的不多,但她把許澤南這段時間帶孩子的貢獻列舉出了123456789條講給母親聽。

列完之後,她自己都有點不可思議。

她居然能羅列出這麽多條他帶孩子的事例嗎?

這話落在奚母耳中,女兒多少有點兒想吃回頭草的意思。女兒為這個叫許澤南的男人解釋這麽多,就好像,她會對他印象多不好似的。

印象也确實是不好。

一個消失這麽多年的男人,他憑什麽就能坐享其成,擁有兩個這麽可愛的孩子?不就是臨時幫忙帶了幾天孩子嗎,這一點點事例,有什麽值得歌頌的?

不過,奚母比較淡定。

她覺得還是應當先問清楚當年的事情。

那個時候,女兒的情緒不是很穩定,他們做父母的,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也不敢問得過多。

她想生下來,他們也沒有阻止。

去父留子,在當時的環境裏是會惹人非議,但他們并不是很在乎。因為怕別人非議,就扼殺掉兩條小生命,女兒不想這樣去做,他們也做不到去逼迫女兒。

主也不允許。

他們做父母的,只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女兒,她即将選擇的是一條什麽樣的路。她選擇了,就永遠不會有退路。但……他們會一直是她堅強的後盾,永遠支持她。

他們不再糾結這兩個孩子的父親是誰,而是投入到迎接孩子的誕生中去。

可,現在——

孩子的父親突然出現了,也對兩個孩子表示出了願意親近的意向,他們似乎是有必要弄清楚,當年兩個人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有的孩子。

奚母問:“當年,你們倆是怎麽有的孩子?”

這個問題叫人怎麽跟長輩回答啊?

跟林周讨論這個問題,奚言能面不改色。

兩個人深入探讨的時候,講點兒細節和談談感受,也不是不可以。

但——

眼前問她這個問題的人不是林周,而是她媽蔣明豔蔣老師。奚言的臉上鋪染了層淡淡的粉,回答的聲音跟早戀被班主任抓到的分別不怎麽大:“您是怎麽有的我,我就是怎麽有的泡泡和小繁啊。”

奚母崩着的臉出現了一絲裂縫。

誰問她這種事情的細節了??

她難道不知道男女結合是怎麽結合的嗎?

但奚母穩住了,當年男人離開女兒的原因,似乎要親自問一問男人,才能判斷出這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也才能判斷出後續他是不是值得被這個家庭接受。

奚母的聲音淡淡的:“雖然晚了幾年,但還是帶回來見見吧。”

奚言本來也是有計劃把許澤南帶給父母見一下的。且不說她和林周探讨的那些對他的陰謀論,如今,要讓兩個孩子接受父親這樣一個角色的融入,似乎這個家庭的其他成員也是要同時接納他的。

只不過,奚言還有擔憂——

“您覺得我爸最近抗打擊能力怎麽樣?”

奚母斜她一眼:“大不了就是再進一趟醫院。”

奚言心虛:“那多對不起爸爸。”

“他進醫院一趟,我跟着陪床。你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你爸也算是病得其所。”

奚言:“……您可是個語文老師。”

病得其所這種詞也能用得出來。

還有,說什麽呢?

什麽一家四口啊?

則安科技總部大樓,秘書處多了一個秘書。

這位高秘書在來則安科技教則安創始人編發之前,是在一家美容美發學校當老師。

自從他被趙秘書以高薪挖過來以後,在他入職後的這段時間裏,他幾乎每天都會教老板一種新的編發造型。

這不——

老板又召喚他了。

“高秘書,上課吧。”

高沅在老板對面坐下來,他捋起袖子,手持梳子和皮筋,說給老板展示一款适合春日出行的編發教程。

這是一款适合中長發的法式公主編發。

老板在聽到同時适合孩子媽媽和孩子春日出行的親子裝扮時,表現出了比平時更大的興趣。

“成品我看一下。”

他這樣交代高沅。

高沅在兒童頭模上展示出來造型以後,許澤南點了點頭:“快開始吧。”

他學的認真。

經過這段時間對于一些編發基礎的學習,以及也學了幾個花式編發造型,今天這個法式公主編發對他來說,難度不大。

等許澤南在頭模上練習完之後,他坐在辦公桌前撥通了軟件開發部的電話,叫錢總裁上來一趟。

錢瓦爾已經習慣了。

老板現在叫他都不是又驗證出什麽bug了,完全就是叫他上來當人/體/模特的。

人/體/模特還不準确。

老板想用的不過是他那顆頭而已。

用趙覺趙秘書的話來說,就是——

“誰叫錢總裁,您是這棟樓裏頭發最長的男人呢?”

“誰又叫錢總裁,您是這棟樓裏唯一一個敢拆了老板給女兒編的辮子的男人呢?”

一把辛酸淚。

老板的梳子和皮筋落在他腦袋上的時候,錢瓦爾就聽到了更讓人生無可戀的話。

“我聽說。”許澤南用皮筋在錢瓦爾頭上綁了一個小揪揪:“你跟你兒子去做了親子鑒定?”

“為什麽要去做親子鑒定?”

錢瓦爾笑容抽了抽,卻也不得不說實話。

“讓老板您見笑了。”

他和前妻離婚以後郁郁寡歡,而之前被前妻看到替他擦拭嘴角的那個女同事對他的關心比較多。

某次酒醉之後,他也記不住是誰先主動的,但結果就是兩個人滾了床單。

一段時間後,那位女同事告訴他,她懷孕了,她要把孩子生下來。

要問他愛不愛那位女同事?

那他可以很堅決地說,是不愛的。

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好感。

可……

滾床單這種事情,雖然說不是某一個人的單向行為,但大部分的錯絕對應該是由男人來背負。

他已經傷害過前妻,就不會想再傷害其他女人。

而那位女同事想要的不過也就是一個穩定的家庭而已,他給的起。

只要是他的孩子,他自然會負起責任來,但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不願意為別的男人養孩子。

所以,小陽出生以後,他和小陽做了親子鑒定。

也和小陽他媽媽結了婚。

前段時間,小陽在家裏不知道怎麽翻到了這份親子鑒定報告,問他是什麽,他告訴兒子。

“這個叫親子鑒定,能證明爸爸是小陽的爸爸。”

小孩子面前,他偷換了自己陰暗的那一面。

親子鑒定能證明爸爸是小陽的爸爸。

而不是,小陽是爸爸的小陽。

錢瓦爾坦誠這段話的時候,許澤南停在他腦袋上的手久久沒有動作,直到錢瓦爾一聲不大不小的提醒。

“老板。”

許澤南才又繼續了手中的動作,他沒有對錢瓦爾的往事發表任何評論,他只是專注于眼前的事:“我們還是繼續練習編發吧。”

老板做事情的時候比較認真專注,話也不多。錢瓦爾在腦中搜刮一些話題跟他聊。

“昨晚,小繁媽媽私聊小陽媽媽了。”錢瓦爾說:“她們約好了放寒假自駕去迳州。”

“我怎麽不知道?”

許澤南手中的力道一重,疼得錢瓦爾擡手捂住了腦袋。

“原來她買房車是為了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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