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之祭壇
第二天蘇文起床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他的房間裏全都是水!像是一夜間洪水漫過來了,地上積起了起碼兩尺深的水,幾乎要漫過了他的床。矮凳正在水裏浮浮沉沉,床底下的東西早就不知道漂到了哪裏去,桌子也歪斜地靠着牆,他的鞋漂到了門口。
好在衣服他放在床上,只有濕了下擺,蘇文穿好外套,踩在床上挽起了褲腳管,艱難地淌水出了屋子。
整個教堂都在水裏浸着。蘇文聽到古舊的屋頂上嘩啦嘩啦的水聲,這不是在下雨,簡直就是上天在他們頭上搬來了一個尼亞加拉大瀑布!
蘇文□了一聲,笨拙地走到大廳裏去。他知道老神父這個時間一般都在大廳。
桑托爾正在忙碌地用繩子将木質的桌椅捆到一起去,免得它們到處漂。見到蘇文走出來,他關切地問了一句什麽,蘇文只是搖頭,淌過去便幫着桑托爾開始幹活。
過了沒多久,事還沒幹完,他們便聽到門外許多人在大聲地呼喊。
蘇文便突然想到,教堂是座落在一個小丘上的,地形比較高,居然都已經水漫金山了。那麽外面恐怕整個小鎮都已經在水裏了,門外可能就是小鎮居民在喊!
他到底比桑托爾年輕力壯得多,戴上兜帽就開始往門外走去。
打開教堂大門,蘇文幾乎又倒了回來。
只見外面暴雨連天,幾尺遠的地方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只知道水很深,豆大的雨點密密地打在水面上,濺起的可怕水花能把人撞倒。一開門,風雨就咆哮着往教堂裏灌。還有兩艘小舟載着不知多少人就往教堂裏來。
蘇文睜不開眼睛,雨水打在他面上,讓兜帽幾乎整個貼在他頭上。蘇文勉強扒開來,喊話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見。
這時他聽到一個壯年男子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叫,可能是鐵匠鋪的那個大叔的聲音。人們很快跟着叫喊,但是一句也聽不清。
蘇文掙紮着跑到門口,就發現不少人淌水過來,一邊呼喊着,一邊試圖關上教堂的大門。到處都是水聲,忙亂中不知道誰撞了誰,雨水灌進嗓子,很快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但是到底是人多力量大,花費了盞茶的功夫,教堂的大門終于被關上了,闩上門,就聽見大門咣當咣當地巨響。
雖然門外還是風雨在呼嘯,頭頂上也是水聲,到處都是雨水,不過總算是安逸了一點。不少人就或蹲或坐在捆成一團的長椅上,啞着嗓子大聲說話。
蘇文費勁找着桑托爾,終于在廚房邊上看到他。老桑托爾竭盡全力地搬動着石板,想要解救出下面的存糧。蘇文知道糧食很可能被水都沖走了,阻止了老神父的動作,然後在他的指引下翻到了一大袋黑面包。
當他們搬着東西走到大廳的時候,人們歡欣鼓舞地一一擁抱,然後分食了起來。善良的老神父帶着鐵匠鋪的大叔翻遍了所有的東西,找到所有能吃的東西分配給大家。
蘇文坐在凳子上到處劃水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一張羊皮紙漂到了面前,當下便收起來塞進懷裏,另一張卻是懶得去尋了。
外面暴雨不斷,大廳裏的人們都安靜了下來,不久,開始自發地禱告。老神父桑托爾禱告的聲音格外虔誠。人多的時候,蘇文不願意說話,當下擺了一個樣子,卻保持沉默。
有兩個女人一邊禱告一邊哭泣着,有人低聲地安慰着她們。
這災難般的一天很快就要過去。通過教堂的小側門,人們發現外面的積水退了幾厘米,但是暴雨依舊沒有止息。
大家都很沮喪,做完夜間禱告,也就各自分配了房間去睡。
蘇文随便地理了理自己的房間,幾乎所有比較小的東西都被水沖走了,于是便兩袖清風地睡覺去了。
聽着連綿不斷的暴雨聲入睡,蘇文一個晚上甚至做了幾個噩夢。
次日早晨,暴雨依舊沒停,蘇文啃着黑面包,聽到鎮子裏的幾個男人大聲商議着什麽。
淳樸的人們總是喜歡祈禱和苦中作樂的。一個早上,幾個長凳被組裝成了一個小小的舞臺,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在上面轉着圈跳舞,人們大聲鼓掌。
蘇文看了一會兒,兜帽下的臉不由也跟着笑了。
這一天暴雨依舊,水位更是半點不肯退。
就這樣在澤國當中過了好幾天,每個人每天分配到的糧食從一片面包一塊松餅變成了一小塊堅硬的澱粉混合物(蘇文不知道怎麽叫),人們開始意識到處境艱難,教堂便愈發沉默了起來,天地間仿佛只剩下水聲。
蘇文看得難過,把自己的食物遞給那個小姑娘,便回房了。
他的房間裏現在只剩下一張床(固定在地上),一個枕頭(蘇文小心地保護着),一張桌子(個頭太大,漂不出去),以及半屋子的水。
蘇文盤坐在床上,撐着腦袋發呆的時候,他的桌子很悠哉地漂了過來。蘇文看得心煩,便站起來一跳,坐到桌子上,讓這張桌子乖乖地在水中立好。
過了一會兒,蘇文發現手邊刻着什麽。這姿勢十分不方便,是以他換成趴下來。劣質的木桌上很容易留下什麽劃痕,上面簡直千瘡百孔。蘇文上次在桌子上試鵝毛筆,寫的幾個字早就被水沖走了,半點藍色墨水印都不留。倒是有一個水字,因為當時不出墨,刻得深了點,現在被水浸過,變成了深深的裂紋。蘇文現在讨厭這個水字,用指甲随手就劃破了。
這時他聽到大廳那邊傳來模糊的呼喊聲。
生怕是出了什麽意外,他跳下桌子,淌水趕了過去。
蘇文趕到大廳,聽不懂人們都在喊什麽,但是走到人們簇擁的中心,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老神父倒了。
桑托爾已經六十上下了,因為勞作一生,身子硬朗,但是畢竟是耳順之年,這兩天風裏來雨裏去的,昨天就發起了燒。人們阻止他再跑出來,但他還是到處跑,去尋找那麽一點點微末的糧食。在暴雨開始後的第六天,他終于撐不住累倒了。
蘇文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簡直滾燙。蘇文很憂慮老神父可能撐不過這一劫,但是現在條件如此之差,他即使有現代醫學知識恐怕也無濟于事。
正當這時,有人大聲喊了一句什麽。
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溢出了欣喜之色。男人們急匆匆地跑去打開了教堂的大門。
只見門外風停雨霁,陽光和煦地籠罩下來,天空萬裏無雲。
那天載着人們漂來的兩艘破爛小船很快又被搬了出來,不少人呼喝着上了船,很可能是要出去看看情況。
蘇文擔心桑托爾的情況,便沒有出去,他抱起桑托爾在床上安頓好。桑托爾手腳冰涼,急需溫暖。
蘇文自己也是渾身是水、手腳冰冷,當下跑到廚房,将不少陰幹的柴火和碎布搬了過來,當然沒忘懷揣兩顆火石。
随便搬了塊石頭墊着,蘇文便開始生火。這兩天他看過不少本地居民在這種情況下生火,知道由于下雨,空氣悶濕,很難讓柴火點燃。他堆起碎布充當引火之物,便開始擊打兩塊火石。
這事到底是為難小宅男了,他試了幾十次,都無奈宣告失敗。現在人都忙着出門查看情況,恐怕也很難找到人幫忙。
桑托爾冷得發抖,窩在床上人事不知。蘇文顧不得其他,将身上的衣物脫了把桑托爾裹好,一次一次地嘗試點火。
【快點,快點e.on……】蘇文試了又試,急的冒汗,【火,生火啊……】
轟的一聲,眼前的柴堆總算是燃了。雖然燃的位置有些奇怪,竟然是直接從柴堆中心冒出了火光,蘇文還是很開心地将布堆挑了進去。
蘇文回廚房找了個碗,倒了點幹淨的水進去,将一塊食物投進去,回來在火堆旁邊熱了一會兒,盡力搗碎了喂給桑托爾。
桑托爾的身體狀況很差,蘇文不由地憂慮,甚至想到了替他禱告。
這時已經傍晚,蘇文又困又餓,擠在小床邊上,握着桑托爾的手,不自覺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4E(紀元)401年,雨之月榛樹日,蘇文大神用一個符文召喚了連綿大雨。并且成功地把一張木桌轉化成了水之祭壇……哦也!
——話說這個紀年法是法國人創造的共和歷——蛋疼啊,365天都有名字,難怪之後要被推翻……